她弯着的眼眸非常温柔,带着某种虚弱的破碎感。
这更加让陶枳心疼了。
她难以掩住眼中的酸涩,未说明便离开了病房。
……
陶枳守着病房门口,一边平复心情,一边提防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她用最后一点钱去买了两盒米饭。
可她再回医院已经很晚了。她敲了门没有回应,她担心苏锦出了什么事,就推门进来。
果然苏锦只是睡着了。
陶枳像做贼一样垫着脚,她没有转身离开,她也无处可去,她的目标是角落的陪护床。
窗户没有关好,月光一缕缕落在单薄的身影上。苏锦睡得不是很安稳。
陶枳能做的,也只有把窗户合拢,窗帘也拉好了,她抱着背包,蜷缩着睡下。
回想她自己的人生,虽然平凡,但也衣食无忧,工作也还算顺利,虽然她没有多少朋友,她的个性其实很独立,她的感情并不需要寄托在别人身上。
可是苏锦不一样,在这个游戏里,她从小就缺少关爱,这导致长大后的苏锦对感情非常执着,就算她遇到的并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即使是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金主程宇,也是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利益至上的猎食者……她知道的只有游戏里的剧情,当然,如果苏锦愿意,她也可以杀了金主,夺走他的家产。
但那并不是个好结局……苏锦变得扭曲而疯狂,她开始贪婪地累积钱财,结交政客权贵,势力滔天的背后,她或是雇凶杀人,或是亲自上手,在别墅的地下埋葬了厚厚的一层人肥。
结局CG的苏锦穿着白裙,独自在猩红的舞会中跳舞,在精神世界里继续奴役着那些尸块……
这是陶枳打出来的第一个BE结局,可想而知当时她那幼小的心灵有多么悲剧了。
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氲绕在鼻尖,陶枳隐约畏惧着睁眼,她抓紧了背包,只想好好睡觉,明天才有精力面对后续的困难。
这个梦必然是不安稳的。
陶枳睁开眼睛,却不是在病房的沙发上,而是蜷缩在某个人的怀里。
她的视野全是红色的,低头看见胸口上全是她自己的血,抱着她的人穿着白色的裙子,把她的衣服也全染红了。
梦里感觉不到疼痛,但她能尝到喉咙里血的甜味。
只有那个人的脸还是苍白的。
她想看清这个人是谁,是不是她杀了她,还要在树林里抛尸,那她死的得有多惨啊。
陶枳忍不住要落泪了。
她感觉她对这个人有很深的感情,自然希望对方能救自己,把她放下,先把胸口里的血止住。
可致命的刀伤穿破了心脏,加害者没有犹豫,下手很准,她很快就会流血而死……或者跑动的时候,先被咽喉里的血堵住气管的话,导致窒息死得更快!
陶枳迷茫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她忍不住想,真的是这个人杀了她的吗?
对方走很快,穿过树林,来到一座孤零零的别墅中。
这是游戏里的别墅!
她讨厌这个地方!
陶枳忍不住伸出手,她刚够到这人单薄的后背,就在抖动中被无意识甩了下来。
像一座阴森的巨兽,一口把她们吞下了。
陶枳什么也看不见了,她想看清这个人的脸,这是她最后的愿望了。
在黑暗里,陶枳拼命地抬起手来,她并没有多少力气控制了,湿漉漉的手指似乎划过一片细腻柔软。
那人终于慢下脚步,在黑暗中目不转睛盯着她。
陶枳感觉破了口的心脏又开始跳动,如果不是梦,她一定很疼。
城堡里幽幽地燃起烛火,石柱上缠着蛇的女神慵懒地舒展腰肢,穹顶中精灵围着烛火跳跃,点缀着血水晶的吊灯一盏盏亮起。
缝合了四只手臂的西装男人按了下琴键,宣布舞会开场,只剩半截腰肢,用三条腿跳舞的舞女们顶着四五个血红的果盘,几个老人的脑袋翘起来叼着号角,那些裙摆欢快地拂过他们的头顶。
只有陶枳满眼恐惧,甜腻的花香遮掩不了浓郁腐败的气味,只会越来越令人恶心。
可那人却好像毫无察觉,她们已经来到舞台尽头,这里只剩铺着血色红毯的王座。
她被轻放其中,一身白裙的苏锦撑在上方,她的眼眸幽深如同寒潭,平静地慰藉着陶枳。
仿佛是在告诉她。
在这里,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了。
她失温的血渗透进红毯里,又勾着苏锦的裙摆,沿着少女曼妙的身体开始绽放。
陶枳难过得想哭,苏锦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她吻着陶枳,安慰性的亲吻到了最后,变成嘬食她舌尖上的腥甜。
陶枳因为这个吻,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
她忽然被噩梦惊醒,下意识便要离开让人感觉陌生而危险的环境。
可她梦游般到了门口,却突然听见苏锦慌乱的声音。
“你要走了?”
还没有开灯,陶枳回头依着月光看见她模糊的表情。
她便走过来,抓住了苏锦放在被子外面,冰冷的手。
“没事的……”她不知如何解释,游戏里苏锦那些遭遇瞬间涌上心头。让她一时间忘却了不安。
“一切都会好起来。”可她真的不会安慰别人,自己都觉得这些话轻飘飘的。
“……”苏锦半低着头,似乎在看两人相叠的掌心。
倏忽抬眸,眼眸里像是一瞬间落了星辰,漂亮极了。
陶枳本来就转不快的脑子,一下子卡顿住。只能听见呼吸的气流声。
“不要走,好不好?”
第4章 乡下
她没有选择离开。
毕竟那只是一个梦罢了,为此和还不熟悉的苏锦闹出矛盾,实在是不值。
陶枳为苏锦开了一个星期的病房,等待她的伤好全。
她每天就和苏锦聊聊天,还得到了苏锦出租屋的钥匙,偶尔会帮助她回去那儿拿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
陶枳发现出租屋似乎进了贼,她把这件事告诉苏锦之后,对方告诉她一个详细的藏银行卡的位置,当然陶枳在这个地方发现卡没被偷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
“为什么她这么信任我,我们才认识不过三四天吧?”
现在苏锦虽然没有被金主带走,她确实……没什么可以帮助她的朋友,这几天来探视的人一个也没有,苏锦本人也没有给谁打电话报平安的欲望。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苏锦在和家里人通电话。陶枳的心里才舒服一些。
苏锦还向奶奶介绍了陶枳,她把陶枳胡编的那些话都当真了。
“奶奶很欢迎你,你可以随时去乡下玩。”苏锦笑着说道。
陶枳措楞地眨了眨眼睛:“你是特意为了我打这个电话吗?”
苏锦没有否认。
“……”陶枳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多么令人担心的孩子啊,明明自身也没什么性格障碍,光外表就足够和身边任何人友好相处了。可苏锦真就没有什么朋友,是她不想和人建立联系吗……
陶枳虽然很在意,但这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并没有金主那些事来得紧急,只能以后再和苏锦详谈了。
她这几天都在反复思考遇到司机老周,还有街上偶然看到程宇的那些画面。
先不论这些事情太过巧合……为什么那个陌生女人会提到苏锦,她和苏锦又是什么关系?
当她向苏锦问起时,对方回答得十分坦然。
苏锦说:“你说林阿姨……她的两个孩子在外地工作,也不常来看她,也快要到结婚的年纪了,我们家的地被闲置着,她既然嫁给了我的父亲,会有想法也很正常……我和弟弟听父亲的安排。”
“……”她居然真的听懂了那些前言不搭后语,又支支吾吾的话。
陶枳却感觉很挫败:“哦……”
……
陶枳在苏锦出院之后,就表示要去乡下,苏锦送她去车站。
两人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因为昨天晚上出院的时候,陶枳就拉着苏锦的耳朵唠叨个不停,对方似乎是听烦了。
到了汽车站,苏锦看着陶枳坐上去乡下的巴士。
陶枳忍了又忍,还是回头叮嘱:“等我回来,在这之前别人给你不管是介绍对象,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要答应啊。”
苏锦失笑:“好。”
还没到发车时间,苏锦便问:“车程要半小时,你会晕车吗?我去外面给你提一袋水果?”
陶枳本想和她一起,可她就转身在椅子上拿个包的功夫,苏锦就不见了。
“好吧,只能在车上等等了。”
没过多久,苏锦就给她发了消息。
“我很快回来。”
后面司机上来,要出发了,还没看见她人。
陶枳有些着急,却看见手机弹出了新的消息。
“对不起,塑料袋不小心掉了。”
“车开了你先走吧。”
“……”
直到车开出站,陶枳才从窗户那望见,苏锦蹲着,提着袋子一个个捡起散落的苹果,而旁边的中年妇女插着腰站路边,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她就是林莉了。
苏锦站起来的时候,她忙转头避开。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连看到这样的画面都觉得,会伤害到苏锦的自尊心。
……
苏锦站起来,见巴士已经驶远了去。
她在衣服上蹭了蹭苹果表面的泥土,咬了一口。
林莉见状面露鄙夷:“脏都脏了还吃,大不了阿姨赔你就是。”
苏锦也不客气,拿出新手机出示二维码。
林莉脸上的表情便僵住了,过了几秒又重新露出笑容,心不甘情不愿扫了码。
“你买这些水果能要多少钱?”
“三十八。”
“……”
见收款成功,苏锦转身要走,又被林莉眼疾手快拉住了。
“呵呵……”她脸上的笑容有些许谄媚,“小锦啊,你最近也没啥事儿吧?听说你因为旷工,工作也丢了啊……还换了新手机,你也没什么存款了吧,要不要阿姨帮你介绍工作啊。”
苏锦皱了皱眉,“有事再见”四个字刚要说出口,就被林莉打断了。
“小锦,我看人家都说你长得好看,人又高,想约你拍点照片什么的,你看行不,一套一千多块钱呢!”
“不用了,我不喜欢拍照。”
“你这孩子!就喜欢吃苦不是,多认识几个有钱人,这福气不就来了?”
苏锦嘴角含笑,摇头拒绝,“阿姨,我有喜欢的人了,这不太合适。”
“……”
林莉不满地看着她远去,她这次来汽车站,也是要去乡下,就看到苏锦送了什么人进站。
她那种阴暗的个性,不是从来都不会和人交朋友吗,怎么还突然间说什么有喜欢的人了?
……
陶枳晕车。山里有些地方还没有修路,黄土路又抖又弯,很快她就分不清上下南北了。
被列车员喊着方言叫下车的时候,陶枳都没有下脚的感觉。她在路边撑着树干缓了半响,才勉强清醒过来。
车被停在路边,一些和她一起下车的村里人结伴走在前方。
陶枳看了眼四周,环境和她大学时进山做低保调研的时候差不多。除了路面的情况更糟糕一些。
她看见苏锦几分钟前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到了地方,要是找不到我家,可以找人问路,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苏锦的关心让她开心很多。
“那就打起精神,先去拜访苏锦的奶奶。”
陶枳觉得晕车缓解了不少,又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就在她准备收起手机的时候,突然间接收到了两条陌生的短信。
“咦……”
陶枳点开它,难免惊讶。
【姓程的狮子在狼窝里发现了小红帽的头巾,勃然大怒咬伤了其他比他弱小的狮子,其他狮子去了别的领地,小红帽要在森林里藏起来,别被可怕的狮子找到了。】
初看会觉得是一份摸不着头脑的奇怪短信,但是陶枳稍微细想,就知道是老周对着儿童童话书编出来的。因为第二条短信,就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和邮件,很可能是老周给她发了他老板的联系方式。
而那些话翻译过来就是:
“程宇看到了护照,他很生气,解雇了很多手下,老周换了一份工作,他现在在找安吉尔,你要躲起来。”
陶枳满意地笑了笑:“挺不错的嘛,老周。”
她给苏锦回了消息,像真的来旅游似的看起了风景。
这个村子并没有很偏僻,距离高铁站也近,村里人因此发展好了起来,都建起了新房子,个别地方风景好,还有伴湖的独栋小洋楼。
而苏锦的家,就是这些新房子中,残留的几栋危房之一。
没过多久,陶枳就找着了。
眼前的屋子,在前院种得有花,还算干净,但是屋子背山,显得阴气重,外表是黄砖没有刷水泥,只建了两层。二楼外置的楼梯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
苏锦的奶奶平时住在一楼的房间里,一只没拴链的大白趴在门口睡觉,人来了也不会叫。
陶枳是知道农村土狗的战斗力的,并没有小瞧它,站在栏杆外面小心喊了句“有人在吗”。
被吵醒的大白果然站起来冲她叫唤,要是她跨越雷池,说不定就追上来咬了。
屋里奶奶听见犬吠,算是知道客人来了,忙嚷着声音说:“小白,是小锦的朋友来了,你别叫了,吓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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