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又怎么啦,就算那些只是外星人用工具给你创造的记忆,但现在开始,你可以为你的‘真实’而活了。”
她抬头看向周霁,那人的脸照着明晃晃的皎白月光。
“这样更好,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不是许愿,而是由你亲手编造,无论是你想要的过去,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都把它们全部变为真实。”
周霁握拳,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噗呲一声,她将手心里的眼球捏爆,只留下满手的浆液。
“你会帮我吗?”陶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只是太无助了,或者这么久以来都是一个人,便下意识这样说了。
毕竟周霁的魔法真的很厉害。
“嗯。”周霁点头,忽然她想到什么,“作为交易,不可以发生你故事里那些和其他女主的恋爱情节。”她皱着眉说。
“啊……”陶枳莫名有些惆怅,不过她能感觉到,那些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东西,似乎都要挣开淤泥,浮出水面了。
从真实到虚假,虚假到真实,过去,亦或是未来,自这一刻起都在发生着。
她的心在疯狂鼓动。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周霁望着她,目光里的锐利退去,此刻也变得温柔起来。
“我还有一句话还没有告诉你,在那之前,我想让你相信我。”
她站起身,某种玄妙在寂静中荡开,忽然间,陶枳耳边出现巨大的轰鸣声,一股热气自旁边的烟囱直冲月亮。
少女的短发飘摇,鲜红的斗篷在身后极速翻飞着,她静立在原地,嘴唇动了动,随后带上了石头面具。
“我喜欢你。”
夜空被无数轰鸣声炸响,那是从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飞出的炸药,它们在漆黑的天空里炸出一朵朵绚烂美丽的烟花,它们越开越大,直到大过半边天都没有彻底消失,反而在尾端化作赤红的波纹,直到震撼整个地表。
漆黑的夜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潭,这些炮火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可是一个不行,那就两个,三个,更何况所有的烟囱都在挑战小镇上的这片夜空,它们共同组成无数的,白日般的焰火,直至使天空碎裂。
咔嚓、
只听见一声脆响,陶枳眼前美丽的烟火全都消失不见,天空上,出现了一道裂纹,那道裂缝似乎就是这场震撼人心的表演的最终效果了。
抬手只有指甲盖大小,微不可闻。
但接着,陶枳又听见一声脆响,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它裂开了!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多,裂缝如同鱼鳞般扩大蔓延,黑夜最终露出了在那之后的橙黄颜色。
那似乎……是岩浆,和那个传说一样,陶枳静静等待着,屏息凝望那块奇异的橙色,它就像印在眼球上的色块。
没过多久,流动的岩浆从天空的碎片里鼓起一个包,随后便像泡泡一样轻易炸开,许多细小的,黄色的雪飘了下来。
陶枳伸出手,那黄白色的雪并非触掌既融,它有着坚硬的质感,它是沙粒。
陶枳抬头看向那片仍然在不断扩大的天空裂纹,无数沙粒倾泻而下,似乎是世界的愤怒与不满,它在剧烈震颤着,要淹没所有人!
“你真的做到了……”陶枳握着掌心的沙粒,她看向周霁,那人也在观察那处裂缝。
“这是梅希里的魔法。”周霁费劲千辛终于实现了它,此刻她却显得无比平静。
“没想到天空之外,还是沙漠。”陶枳感慨着,看到碎裂的地方越来越多,山顶上,广场上,教堂上,都有流沙自天空缓缓落下。
被爆破吵醒的居民越来越多,纷纷打开窗户,来到屋外,他们相互叫骂着,发泄半夜不得安宁的烦躁情绪,随后有人惊讶地发现天上下起了沙子。
“为什么天上还会落下沙子?难道我们要被淹死了吗?”
“神父大人呢?快让神父大人救救我们!”
“田里的庄稼怎么办啊,本来只要撑过冬天就能种东西了,要是明年也没有收获,我的孩子就要被饿死……”
天上落沙的异象让居民们为此恐慌,随后他们发现沙的流速越来越快,很快就淹没了街道流到屋子里,他们只好都收拾东西往高处走。
可到了小镇外面,他们突然听见惨叫声。
“杀人了!杀人了!”
“啊啊啊——”
男人们拿起手中的武器,女人则往他们身后躲去,站在最前方的一众人,目光警惕地盯着从山野小道上缓缓走来的怪物。
那东西大体还是人的形态,脑袋斜歪在肩膀上,因为它的眼睛里长出了第三只手,让它重心不稳,脚步也有些扭曲和踉跄。
可当它看到活人时,便能迅速移动到人的身前,抓住他的脖子活活捏断,那人的脖颈便只剩一些模糊的皮肉还勉强相连着。直到倒下。
“都别愣着,不想死的话就一起攻击它!拿出你们的魄力来!”
一个大汉大喊着,首先冲了上去,可没等他手中的钢叉刺中那怪物,它便来到他身后。
男人回过神时,胸口便出现剧痛,他被一只血淋淋的手硬生生贯穿了。
“……这还怎么打?”
“快跑啊!快跑!!”
人群如惊鸟逃散开,可在那只怪物手里却是残花败柳,轻轻踩一踩,抖一抖,便全都碎了。
陶枳来到镇外时,只剩满地残肢泥浆。
那怪物放下手中的少女尸体,伤痕累累的丽莎被她的父亲拖出屋子里,她毫无还手之力,却也被扭断了脖子,怪物抓着她的头发,将脑袋放在眼前,似乎对她的脸有些疑惑。
“玛丝特……”
陶枳看到这幅地狱景象,心中震动。
“我该怎么做?”她向身后的周霁问道。
“诶?”周霁为难地说,“反正世界都要毁灭了,让这些人死在她手里或许还能少受点苦。”
“可是她不该杀这些人。”陶枳的眉头紧锁着。
“唔……”周霁瞅着遍地残尸,就像是把人都扔进搅拌机似的,那机器还转不快,就变成了这幅皮带骨,认真拼一下或许还能有全尸的鬼样子。
她认真想了下,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弹珠,交到陶枳手上。
“梅希里的魔药我留了一点,如果是它的话,应该可以把那东西炸死吧。至少能让它失去行动力。”
“谢谢你。”陶枳接过后,便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下面有人的尸体,所以没有受伤。
她准备自己去做这件事,周霁也没有阻止。
第98章 最终的最终
陶枳踉跄地从尸体上下来, 她站好后,发现玛丝特已经来到眼前了。
此时她整个人都被血污浸透了,就像血浆片里不要钱地用血包, 各种带筋的碎骨烂肉稀稀拉拉地挂在身上, 看起来很可怕。
“……”陶枳握着手心里的魔药弹珠,有些害怕。
玛丝特认出了她的气味,此时显得迷茫。
她眼睛里的那只手还是垂落的状态, 此时也动了动, 缓缓抬起来。
陶枳的注意力来到这只手上,它比成年人的要小许多, 似乎还是个孩子,苍白的皮肤泛着光滑的蓝光,任玛丝特杀了再多人,它的肌肤表面却没有任何血污。
玛丝特到底在森林里遇到了什么, 如果她在面对埃罗时许下的愿望真的是生孩子的话……那到底是谁把埃罗杀死的,这只手, 又是什么怪物?
似乎听到她的心声, 那条手臂拧起了指关节, 以一个人手无法做到的诡异姿态扭动起来, 随后向陶枳抓去。
“等等!”陶枳慌忙说着, 她忙躲过, 它也听话地停在一旁。
现在看来, 玛丝特已经是这个寄生物的傀儡了, 如果它可以交流的话, 也许能拖延一些时间。
“你……你不是玛丝特对吗?”陶枳动了动嘴唇。
手臂似乎迟疑了片刻, 此时玛丝特已经不能说话了,它便尝试着再次从这具□□里挣开,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缓缓响起。
陶枳控制不住地往后退去,弹珠在手心里被捂得发热,她现在不求保全自身,想等找到那怪物的弱点,才能一击必杀。
玛丝特的头咯哒一声垂了下来,真个身体摇摇晃晃的,那条白色的手臂往下伸着,伸得更长,似乎整个都出来了,黑色的污血从玛丝特脑袋的裂缝中流下,滑过它的肌肤却没沾染分毫,只浇在它脚下那些死状凄惨的人脸上。
这惊悚的片段没有持续多久,那条手臂完全出现时,玛丝特的半个脑袋已经全然碎裂了,它雪白的肩膀也从洞里挤了出来,如同一只柔弱美丽的精灵,随后是它的脖子。
可就在这时,它停下了。陶枳忍着眼里的泪水一直注视着,她知道玛丝特已经回不来了。
“过来……”
陶枳迟疑着,缓缓朝它走去。
那怪物把手臂对折起,又是骨头折裂的声音,孩子的骨头相对柔软,它完全折起,手指来到那残破的头盖骨旁,扣着边缘,又有一块带着红头发的碎骨落下,里面的脑浆已经全空了。这并非人的身体,而是别的什么制造出的。
陶枳用了很长时间走这三步的距离,她的思绪已经离开了很久,回过神时,那东西已经把整个手掌都塞了进去,而玛丝特残余的半张脸已经没有任何表情,她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当陶枳再次站在尸山上,来到她面前,那只手终于拿到了它想要的东西,钻出来了。
它握着什么,指缝里挂着粉红色的粘液,陶枳突然间被积累的恶心击垮,捂住了嘴。
“……给你。”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还给你。”
陶枳朝它看去,她并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那孩子的手掌在她眼前摊开,一只猩红瞳色的眼睛躺在那儿。
“……”她屏住呼吸,颤巍巍地伸手过去,皱着眉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嘴,也不太敢看,直到手指碰到了柔弱温热的触感,她迅速拿走眼球,而把魔药弹珠留了下来。
砰——
巨大的爆破声出现在耳旁,陶枳只感觉那时候被一只手拽过,周霁抓着她迅速连用了两次‘吐纳’,可距离仍然不够,她们都被爆炸掀飞了。
她算是切身领教了这魔药的厉害,之前的烟花只是远远看着,就算是周霁薅下来的一小滴,也能将整个小镇夷为平地。
陶枳被掀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爆炸中死了,当疼痛袭来,她在翻倒的草地里蜷缩起身子,脸上火辣辣地疼,伤口里尽是泥土与残渣,她也不敢用手去触碰。
她疼得眼睛完全看不清,流了很多眼泪,眼前黑一片白一片的幻光,陶枳等了许久,才算习惯了身体的剧烈疼痛,她勉强尝试爬起,幸运地没有摔骨折。
她踉踉跄跄地,抓着身边的树枝边爬边走,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反正得行动起来。
好疼……好疼……
陶枳最终还是被压垮了,她的脚踝扭到,于是栽倒在一片柔弱的草地里,这似乎是上天对她最后的怜爱了。
“起来!”
她没有马上晕倒,而是气愤地呐喊着。
明明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明明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她才不要就这么死掉……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气愤,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
回头是她选择的,来找玛丝特是她选的,用爆破魔药杀死她也是自己选的……可就在那时,那人给了她一个猩红的眼球。
“还给你。”
那陌生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出现,她仿佛灵魂都被激荡了,颤抖着,又跪了下来,鲜血稀稀拉拉地落在湿润的树叶上。
明明马上就丢掉了,可手掌间,似乎残留着什么。
那些是她缺失的记忆与感情……
好陌生。
陶枳皱了皱眉,无数的思绪困扰着她,似乎也让身体麻痹了疼痛,她再次尝试站起来,继续往森林深处走去。
她似乎回想起了一切,也似乎把一切都忘了,她迷茫地向前走,没有再搜寻求生之法,只是向前走着,攀过一个个石块,只等体力耗尽,彻底动不了。
可她还是坚持走了很久,陶枳也不明白她被重伤的人类之躯为何还能行动这么久,即使这些行动毫无意义。
她托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迷失在森林中,偶尔会有掉在地上的野果果腹,会有大叶片聚积的露水解渴,就这样从天黑到天亮,鸟鸣声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小松鼠又带来了啃了几口的野梨,似乎是被酸的不行,又马上跑开了。
陶枳捡起来吃完,她抬头看去,周围十分陌生。
“咕咕。”
一只布谷鸟停在前方的树枝上。
“咕咕,咕咕。”它又叫了两声,扑棱翅膀。
直到陶枳发现它,小鸟儿才心满意足地飞起来,停在另一片草丛上。那儿似乎有一条隐蔽的小路。
陶枳向它走去,布谷鸟为她带路,过了很久,陶枳发现眼前的树木变得更加巨大了,每一个树干都要三个人环抱,不知生长了多久。
“哇……”连她也不禁感慨。
等回过神来,她发现眼前有一个城墙般宽大的巨树,累累白骨堆积在脚下,日久年深,又被无数苔藓覆盖,长出鲜艳的蘑菇。
陶枳朝它走去,在隆起的树根下发现一个地洞,掀开厚重的苔藓,下面是规整的石头阶梯。
她弓着身子钻进去,阶梯一直往下,围着树根的轮廓呈螺旋状蜿蜒,陶枳一边扶着墙壁,缓慢小心地走着。她什么也看不清。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忘记了疼痛,口渴,还有饥饿,眼睛忽然被刺痛,那也只有一瞬间。
她发现不知何时阶梯已经来到了最底部,而眼前有一扇门,门缝里细微的亮光显得如此刺眼。
“扑通、扑通……”
陶枳感觉她的心口再次跳动起来,她带着迷茫和渴望,朝有光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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