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睡觉了,你锁着门,我进不去。”
“要睡觉不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去吗?”
“我们应该要一起睡的。”威利语气有点委屈,与此同时手上又不死心地压了压门把手,还是打不开,“你不是说会配合我的吗?”
凌启便温和地笑了:“我说拿到尾羽后配合你,不是现在。既然有两个房间,就不要浪费了,好好休息吧。”
说完就单方面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又看了半页书,门外才有脚步声逐渐离去的动静,凌启岿然不动,慢悠悠翻了书页。
结果这一页还没看完,那脚步声去而复返,随即门锁处竟传来一整细微的动静。凌启抬眸扫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将书签夹进书页中,探身将书妥善收回床头柜里。还没来得及做完所有,将抽屉合上的那一秒,威利已经撬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拥住了他,热量隔着薄薄的浴袍传来。
“不让我进来是想自己偷偷干点什么。”威利撇着嘴。
凌启却像是早有预料般毫无讶异,轻轻推开他,淡然靠回床头:“你用什么撬的锁?”
“门外塞的小卡片。”
“嗯?”
威利摊手,褐眸浅得像兽,但眼神鲜活,却又是威利特有的柔和:“不借助一点工具我怕弄坏了。”
凌启定定地盯着他看。他想直接掀被上床,却被凌启伸手止住了动作,凌启看过来的眼神什么情绪都没有,威利与之对视,还想装傻,可惜不到两秒就败下阵来。
“好了,对不起,阿启。”他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慢吞吞直起身来。
跟随姿势的变动,床头暖黄色台灯在他脸上打下的光影也变幻游走,衬得同一幅五官半是阴戾半是柔和。他看着凌启,气势一点点弱下去,好半晌才晦涩开口:“阿启,我知道你在生我气,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太方便同你说,接下来几天你待在这儿好好休假,其他的先别问,尾羽的事情交给我就好,好吗?”
凌启依然不开口,眼睛也依然眨也不咋地看着他。
威利于是伸手来遮他的眼睛,另一只手将他按回被窝里。有什么微弱的动静持续响动,凌启发现按在自己臂上的手有一瞬间猛地收紧,但很快又触电般放开,他听见威利深深吸气,随即许久没有再动。
好久,好久。
等到凌启快要睡着了,威利才收回盖在他眼皮上的手。他眯起眼睛,好不容易适应光线,只来得及看见威利步履匆忙的背影。
“那今晚阿启就好好睡吧,我先走了。”
威利留下这句话便带上了房门。
独留凌启躺在床上,愣了半分钟,皱起眉头。
这人……莫名其妙。
第48章
连续好几天,威利都早出晚归,整日整日地不见人影。凌启早上起来的时候,餐厅里时常只有已经放凉的早午餐,晚上更是要每每熬到凌晨才能见到人一面;若是偶尔威利白日在家,则当夜一定会在凌启入睡后出门,行踪神神秘秘,一副忙得脚不着地的样子。
凌启试着问过几次,但得到的回答无非与那夜差不多,他又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两三次后也就不再问了。
难得没有另一个人黏在身边,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凌启坐在自己电脑前沉思,已经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接近三个小时。电脑上打开着的是关于甲刃与铭正集团的所有资料,除了他们事前对铭正的调查结果之外,还有凌启事后回忆出来的当日行动细节,各种图文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屏幕,而屏幕前的人目光反复在各个文件间游移,企图从中理出一条什么线来。
凌启总觉得窃取甲刃的全程有些太过简单了——又或者是说本来就不难,但被谁人为地包上一层劣质的困难假象。他们前期所做的准备与行动那日的实际情况实在很难对等,而威利事后不曾再提起铭正的态度也耐人寻味……
是,甲刃已经找到了,也已经顺利回归原身,追究这些未必还有意义,但凌启却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他心中的疑惑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强烈的直觉,直觉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被威利有意隐瞒了下来。
甚至更大胆想猜想,是不是这件被隐瞒下来的事情至今没有得到解决,而这也导致了威利这段时间早出晚归?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凌启仰头喝了一口水,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当日威利独自行动的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无从考究,但有一点是绝对不该的,那就是对方比他更早进入大厦,又有甲刃有着天然的感应,结果却比他更晚找到甲刃所在的房间……
还有,威利定然早知道尾羽藏身在这座城市,但却选择不动声色地将他带到市区小屋,直到他主动开口提及,才动身来到市郊。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瞬间就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树。
凌启又想起行动之前,威利曾与自己大谈信任话题,如今回想起来,或许那也不过是一步精心设计的棋。
威利究竟想干什么?想要什么?
过多的疑问组成了长链,一圈圈锁紧了凌启的心,他找不到任何头绪。
胸膛隐约发闷,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干脆合上电脑走向落地窗,在洒满阳光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手机从午间时便一直在振,已经积攒了数十条未读消息。凌启拿起来翻了翻,先回了威利午饭时发来的嘘寒问暖,又顺手与清玥闲聊了几句,扫了几眼学校的通知,便再也没事做了。
此时是下午两点整。
距离威利回来估摸着还有七八个小时,周边的工人都陆续结束了午休回到工地,放眼看过去,除了自己身处的酒店之外,整个市郊开发区就只有一个工业园已经建成投入使用,其他大片大片的地都还处在各个进度的装建之中。
凌启看着底下人走动忙碌的身影,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于是十五分钟后,他换上一身商务正装,戴着口罩打着发蜡出了门。
外面的路并不好走,除了出入大车的主要干道,其余各个工地之间的小路几乎都只剩下泥泞与坎坷。出了酒店,凌启向西南方向走了一段,沿着工业园外围走上小半圈,能够清晰看见马路对面已经初具雏形的商场工地,再顺西北方位直走,不多时,又能遥遥看见数百米外另一处工地。
他在观察酒店周边的每一处工地,用脚丈量这儿未被公开地形,尘很大,施工噪音钻在耳朵里嗡嗡地响,凌启只来得及每一个工地外围遥遥看上那么几眼而已。
一路走一路拐弯,渐渐地便绕过了酒店侧面,拐到他在自己房间落地窗里看不见的大楼背面。
几乎是走入阴面的一瞬间,凌启就察觉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
酒店背后的开发进度与前方大相径庭。
站在视线开阔的地方往那边望,凌启能看到整片区域规划奇特,相隔甚远的几个工地之间还夹着三两聚集的低矮民房,更诡异的是,明明那些建筑还未完全完工,却只见寥寥几个工人在走动,民房周围也没有居民出现。恰好这个时间点微斜的日光被酒店大楼遮挡,竟有种阴森诡异之感。
市郊潮湿,原住民多聚集在东面地势稍高的缓坡上,后来开发项目批下来,有些人家不肯搬迁的事情还上过新闻,凌启是知道的,但眼前的景象显然并不正常。
光说其中占地最广的那片工地,官方大力扶持的知名高校新校区,也是整个开发区投入最多的项目,就不可能在这个节点上暂停施工。远远看过去,虽只能窥见高楼大致形状,但凌启还是注意到那儿好几栋楼体外悬挂着的封顶竖幅被拦腰撕毁了去,破破烂烂的断口在风中微微摆动。
任何一个有人管理的工地都不会容忍这种情景出现才是。
凌启站在原地略加思索,没有走近,只是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便直接转头往来时的方向走。这次却不只是在路上游移,他径直走向数百米外的工地大门,不怎么礼貌地吩咐门卫叫个领班出来。
开发区项目由官方牵头,多方资本注入,上头一级压着一级,三天两头有趾高气扬的小领导不打招呼下来检查,工地人早已见怪不怪。凌启顶着大太阳也要换上正装,还特地在自己眉眼上捯饬出几分老态,也正是做的这个准备。
如他所想,工地门卫连连点头,熟练地拿起对讲机喊人。没等上多久,听门卫招呼一声,便见尘土飞扬里的工地钻出一个人。
凌启微微抬起下巴,正打算进入角色。
却见来人一边大步靠近一边抬起头,黄色安全帽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金阳。
凌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金阳。
就算工地同样是与挖土打交道的职业,但作为同窗,关系也算要好,他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人还有这种副业。
事情太过突然,眼中的惊讶也太过明显,尚且来不及掩饰,金阳已经走到面前。凌启自知自己今日扮相不足以瞒过熟人,当即改了计划,直接把金阳叫到一边,抬手摘下口罩。
“金阳,好久不见。”
“启子?!”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真要算起来,两人上一回有机会说上话还是13号洞穴塌陷后在医院的那几天,凌启刚醒那会儿便是金阳在旁陪护,只不过再之后凌启申请停课,很少再到学校去,两人便几乎没再见过面。
凌启还好点,金阳却是激动得脸都涨红了,冲上来一把抱住凌启,把身上一层薄灰蹭在凌启身上,嘴里吱哇乱叫个不停。
凌启无可奈何,只能趁着这会儿抢先一步发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嗨,这不是放假了,帮我老爹过来管一下工地。”金阳这才慢慢回归正常,脱了帽子挠挠头。看得出他在这有一段时间了,原本还算白嫩的脸被晒黑了好几个度,“就打打官话接待检查什么的,本来是我爸的活儿,他去跑别的项目,我也就当历练一下。”
随即就是一连串话炮轰而来:“那你呢?你身体怎么样了?下学季能来上吗?你怎么会变成今天下来检查的人?”
他是个没心眼的,虽然话多,倒还不是太难应付,凌启笼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至于最后一个,就照着他的模板也说自己临时顶家里人的班。
末了,还慷慨地为金阳的工地免去了今天要走的检查。金阳感激涕零:“启哥哥,你是我上辈子的亲哥。”
叙了会儿旧,他还想拉凌启去他老爹的办公室坐坐,凌启摇头拒绝,晃晃手里的文件夹:“下次吧,我今天还有别的工地要走。”
“哦。”金阳不舍地放开他,“没事,我们开学再聚也行。”
“嗯,那我先走了。”
只是临走前,凌启“不经意”地扭头看了后头一眼,忽然又停住脚步问金阳:“对了,我刚刚走错路在那边逛了一圈,那是哪家开发商的项目?怎么烂尾了?”
金阳耸耸肩:“哦,你说学校那边吧,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听说因为是钉子户的事情。”
凌启奇道:“我有听说,但新闻上不是说已经在和钉子户协商了吗?”
“具体的我老爹不让我打听。”金阳看了一眼四周,突然鬼鬼祟祟凑到凌启面前附耳道:“你是资方分公司派下来的,本来不该知道,但我偷偷给你提个醒。听说那些钉子户闹很大,后来还发生了一些超科学的事情,这才不得不停工的。现在事情被资方压在中间没敢往上报,你心里知道大概严重性就行,出去后别跟任何人说你打听过那边的事情,全当没这回事哈。”
凌启面色逐渐凝重,极其不自在地绷紧后背。
前者是因为金阳所说的事情。
后者则是因为金阳喷在他耳边的陌生气息。
第49章
回到酒店已经是六点多钟,各个工地陆续开饭后,工地上那些不用干活的小领导们也相继回到酒店休息。因着不想与别人同乘电梯,凌启便在大堂等高峰期过去,又拖延了半个小时,等到外面天都黑了才回到自己楼层。
刷卡开门,房间还保持着离开前的模样,客厅昏暗无光,威利意料之中地没回来。
凌启松了口气。
虽然没做什么亏心事,但今天本就没有好好吃饭,又在外面拉练般暴走几个小时,眼下又饿又累,他并不想还要额外抽出时间应付威利的盘问纠缠。
沉默地洗澡吃饭,把今日换下来的衣服送干洗,尽数抹去今天出门的痕迹后,他很快就回了自己房间,窝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白天的所见所闻编织成线、变幻成网,将他猎物似的困在梦里。不知睡了多久,似乎隐约听见外头有开门的声音,随后就是威利的脚步声在客厅走动,凌启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
再一次睁眼,却是被带着水汽的吻惊醒的,威利不知何时进了房,把他连人带被地拘于怀中,亲得野蛮。
凌启睁开眼睛,心脏砰砰直跳,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眼前依然还是属于凌晨的夜色,又像是地底那种昏暗,一片虚无之中,只有威利那双眼泛着很淡很淡的金光。凌启能感觉到自己的舌尖正在被被用力吮吸,很烫,于是鼻腔里不受控制地哼濒临窒息的软调。他挣扎一下,扭头结束了这个深吻。
“你干什么?”凌启迟缓地眨眨惺忪的眼,把下半张脸缩进被中。
威利却硬是不让,把他的被子扯到肩膀以下,露出他那睡得松垮凌乱的领口。威利埋头贴在那领口处深深吸气,鼻息炙热喷洒,嘴唇更是若有若无地触碰身下人赤裸的锁骨,嗅闻了好几口,才抬起头。
“有别人的味道。”
威利语速很慢:“今天出去了?”
“……嗯。”
凌启先是反应了一下,随即心下一惊,睡意全无。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一条重要的线,那线连在威利身上,串着所有他看不真切的真相。
于是忽然抬手去找威利的脸,指尖碰到对方高挺的鼻梁,随后游移到额角、脸颊,像是确认什么似的,将整个手心都贴上去细细摩挲。
“才回来?吃饭了吗?”他试图说些别的。
威利不吃这一招,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别转移话题。今天出去见了谁?”
接着又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老实回答就操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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