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概没有这么顺利,容淮南的目光从对面的庭院长满绿藤萝的地方扫过来。
满载的绿气之中,叶片透出淡绿的光华。
游行下巴压在容倾颈口,好好的,他看到容淮南,眼神变得警戒。
容倾察觉到了他的绷紧,也大概知道是谁了。
游行恋恋不舍地从容倾身上下来——直面要解决的人,这没什么问题。
只是,游行心中空荡荡。
容倾倒是十分坦然地拉过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丝毫不管容淮南从后方紧盯过来的目光。
容倾放肆到不行,他试图解开游行衣领的一颗扣子。
容淮南咳了声,“你叔叔有事找你。”
容倾停手,他对容淮南的决定是没什么异议的。
赶出家门,心情现在想来也就是那回事。
他没回头看。
容淮南不自觉避开。
游行马上恢复了情绪,他试图从容倾腿上坐起。
像是这样子的事,他们在家里,隐蔽性强的地方,都可以。
只是……
游行被摁住,他冷言冷语问:“你能不能守规矩一点?”
容倾无奈,“我没有当衣冠禽兽的心思。”
“你的病,我也没办法。”容倾意指游行的皮肤饥渴症,但他感觉自己也有点那个意思,他说:“我可能是喜欢你,喜欢得过了头。”
“我让你不要招我,”容倾苦恼到不行,“你身体不好,我知道……”
“你喜欢粘着我,我也知道……”容倾句句真话,“我放肆,我也知道……”
“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帽子扣我头上……”容倾忽然多话,欲说什么,又转头道:“我有病,我也知道。”
容倾看游行起开了,他单手撑在地板上,半个身子几乎是躺下去了。
这样子显得他很颓废慵懒。
容倾烦躁,好像是露出了少年人的烦恼,他好气地说:“我谈恋爱?还能不被允许吗?”
“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容倾哼了一声,“我想要谁,还能不准吗?”
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容淮南跟游痕是挚友,容淮南答应好好照顾游行,把他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容淮南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容倾。
但是,哪有把人照顾到床上去的。
游行不知道容倾挨没挨过容淮南的打,他想了想,会不会是容倾自己脑补,自己找别扭呢?
他提了一嘴,“我哥不知道我跟你在一起吧?”
容倾表情疑惑,他跟舒遇是好友,还真没想过这茬。
他内心一向感觉孤独,向往平静的生活……
容倾一把扯松自己的领带,不甚耐烦:“关我什么事?”
游行觉得容倾三岁不能再多,他拉住容倾的手往容瑾在的地方去,随即又好笑地说了句:“好哥哥,走啦。”
容倾还真哄到了。
风还是寂寂地响。
容倾看了眼身后,一个衣服全黑色的年老修女朝他点头,她面容慈善,又带着一点贵气。
修女名叫李婉,她是游溯游痕的亲生母亲。
容倾请了她来,却没告诉游行,他奶奶还活着的事。
李婉让容倾别告知任何人她的真实身份,她还很凑巧地去第七医院看舒遇,舒遇友好地冲她打招呼,喊了声婆婆好。
她,很满足了。
游溯今天要驱魔。
李婉思及此,神色漠然,带了一丝丝的凶狠与怨气。
手上戴着棕黑色的佛珠。
李婉一颗接一颗地拨着,佛珠链子很长,有种怎么也拨不到头的意味。
她胸膛鼓胀,嘴唇泛白。
这串佛珠,有着很深刻的含义。
每一颗佛珠,都是一条死亡的人命。
李婉万万没想到,她的疏忽,竟然导致了亲生儿子的死亡跟孙子们的惨祸。
她四十岁因为丈夫去世而选择吃斋念佛。如今六十岁了,儿子们死的死,变质的变质。
李婉每每想起,都觉得愧对自己的丈夫,愧对自己的孩子,更愧对自己的心。
她喉头滚动。
随后容淮南看到李婉来,他双手合十,颔首微笑道:“多谢修女大人,护佑我儿平安。”
李婉道:“容院长,那解逢花并非你亲生子,明明就是个赝品,你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良心呢?”
容淮南笑得有些凄凉,却又皱着眉头,稍微答了下,他语气很温和,却也说:“最近遭遇了一些事,阿倾这孩子……”他为人父,并非不爱自己养大的孩子。
容淮南很了解容倾。
“多谢修女,给我送来一个这么好的孩子。”容淮南道:“最近在查时间因子污染产生的源头,我不太想我的孩子一直忙活杀污染物,他妈妈骂过我很多遍了……”
“嗯……”容淮南犹豫了下,又叹了口气,“阿倾十几岁就被我压在身边学这那,他不太喜欢……阿行死了后他更是跟我对着干了……我再逼下去,维持所谓的什么审判院与联合署的安稳,维系市里的安全什么的……我不太愿意……”
“我孩子,不是工具。”容淮南认真对李婉说,“这是修女您提醒过我的。”
李婉点头,她从兜中掏出一颗奶糖递给容淮南。
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的笑,“吃吧,甜的。”
容淮南长相依旧是年轻的,他眼角的几丝皱纹平添了岁月成熟的魅力,在剥开糖纸后,容淮南把鲜白的糖送进嘴里,他居然也变得孩子气,又说:“阿痕也喜欢吃这种……最喜欢抢我的。”
糖甜丝丝。
容淮南又忍不住说:“阿倾小时候不爱说话,生气了也不听人哄……一个人偷摸摸哭,给块糖,就哄住了,哎……现在都会哄人了……”
说话间,有为人父的自豪,也有一丝怅惘。
“阿姨,阿痕原先跟我说,生个女儿,就把她嫁给我儿子……”容淮南想起年少时分挚友跟自己打赌的承诺,他问李婉莹:“你说我儿子把他最宝贝的儿子给搞走了,他会不会骂我?”
年方四十多的容淮南手腕上还挂着游痕送他的观音玉佩。
少年时分,游痕攒了好久的零花钱,跋山涉水地给挚友去找和尚开光,求他考上大学。可惜长途跋涉几百公里,被李婉一语道破天机,说这玉佩就是骗你的,不是真的。
这事儿还闹了笑话,险些没送出去。
容淮南倒是一脸狐疑,脸憋红地抢走,随即笑着直接嘲讽游痕,说他脑子长泡,就这么点智商,被人骗了五万块钱。
他手搭在玉佩上,感受着指尖冰凉的温度。
“自那以后,一切都很顺利。”容淮南垂眸,“可惜,阿痕去得早,死得惨。”
李婉:“一切,自有天意。”
她拨弄着佛珠,又低声说:“报应,来得不迟。”
容淮南不知道阿姨为什么这么说,他朝李婉鞠了一躬,笑道:“我要回去了。”
李婉转身,她面容沉静哀婉,带着肃穆与庄严。
白鸽旋舞,碧空如洗。
塔尖背后衬了一片湛蓝天色。
李婉没通知自己的儿子,她今天会出现。
她心想,游溯要怎么整游痕最爱的孩子呢?
听说,舒遇险些被害死了,始作俑者,是那个游姝。
李婉深呼吸——她是第一代驱魔人。
第 26 章
“这么快才回来啊?”游溯瞥了眼游行,他笑道:“也不知道容大审判长带没带游大监察官去泡池子呢?”
游行觑向陆明曜,笑了声:“这落井下石,恩将仇报不是叔叔您的拿手好戏吗?”
“难道陆上校没跟你说明情况?”游行风言风语,“我都忘了,叔叔你不长记性,耳朵聋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游溯脸色不好起来,对方何时这么咄咄逼人了?
游行的恶魔身份对游姝有天然的压制——以前是他不想暴露身份,现在是他想压一压游姝的锐气,对方极其不尊重他。
游行对游姝道:“那么,游大监察官,长没长耳朵?”
游姝霎时感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镇压下来,这是来自血脉本能中的、等级分明的耻辱。
“怎么不说话?”游行自嘲:“二哥既然喊我亲爱的宝贝,我们关系这么好……你是不是该替我这弟弟说几句话啊?”
游姝叛逆心十足,可是碍于容瑾这个大主教在这里——这是梵天指定的人皇。
他闭嘴,这个模样让容瑾瞧见了,他冷冷笑起,“怎么,游家的人这么窝囊?陆将军如今生死不知,合着有人给我说游行当初辞掉大监察官的职位,消失这一年被人害死,是确有其事?”
游姝看向解逢花。
解逢花道:“我听说于思彤是死在索菲亚大教堂,这里莫非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游姝正色道:“于思彤跟陈寂白交恶,众所周知,原先好弟弟你不是来了一趟索菲亚大教堂吗?我亲眼看见你跟池忱说话了,那么是不是弟弟你,杀了于思彤呢?”
游姝看向容瑾:“大主教先生,您偏心游行,不也是众所周知吗?”
“不如前任游大监察官,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游姝眼底酝起风暴:“再泼一次证明恶魔身份的圣水,不是证明自己身份的最好时机?”
“容院长,您不肯?”游姝道:“哦,所有人都知道,容大审判长跟游大监察官关系非比寻常,这都要谈婚论嫁的架势了,谁能相信一家人口中说出的话啊……”
容瑾一脸沉着,看向沉默的游行。
游行听到一家人三个字,还走了神,眉心轻皱。
容瑾搓了一把自己的指尖。
“阿行,你愿不愿意再试一下?”容瑾声音温和:“不用多长时间。”
游行哦了声,干脆直接道:“我不愿意,人不是我杀的,总不能我来大教堂怀念爸爸妈妈求婚的地方也没被人曲解成我杀死于思彤的话,那陈大将军,您能不能解释一下您跟于思彤为什么会在第七医院出现,两个人怎么偷偷说话,被人看到了就走了呢?”
“啊,听闻陈大将军喜欢马上风,这从前……”游行眼神直视陈晔开:“我看到了您跟于思彤在一起,那是不是也说明,你们关系匪浅啊?”
坏就坏在,这是事实。
陈晔开本来还想跟游溯给容淮南搞点事情的,哪知火嗖的一下烧到自己身上。
陈晔开忙点头哈腰:“这姓游的儿子在胡说八道呢,他又没干过点什么值得夸赞的事,况且游痕可是大主教先生您的结拜兄弟,都穿一个裤衩的,该相信,该相信。”
容瑾面色稍霁,他摆手:“那就不允这件事。”
他看向容倾,见大侄子一直走神,容瑾笑道:“阿倾,你要说点什么吗?”
声音很温柔,容倾看游行这么耍赖皮,没啥狂傲的姿态,他还有点不习惯。
这人习惯不是不爽谁了,喜欢抬起下巴蔑视人吗?
他感慨于游行退让地也太明显了。
容倾摇头,表示我该做的都做了,随便你们怎么办。
解逢花尤其不爽,“你不说,那就是事实了?”
这话是对容倾说的。
但游行到底是挨呲必报,就算是不动手,也会让解逢花贼不痛快。
游行好笑,“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实,如果叫事实,那你这人皮披得够冤枉啊……”
解逢花感觉被骂,可又不知道为什么被骂。
游行看他沉默,“怎么,我说得对了?”
容瑾满是好奇。
容淮南关切地问:“阿行,出了事情吗?”
游行干脆直说,“我在医院养病期间,有人潜入我的病房,拿刀子要砍死我。”
容倾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人跟自己算账,毕竟还没醒那儿他挺……不愿意承认自己感情的,要是谢折销一不小心说漏嘴,容倾感觉自己怕是要被……
不会被骂死,但是会被狠狠冷落。
容瑾问容倾:“阿倾,是真的吗?”
容倾点头,才道,“或许,他不是故意的。”
一语双关,游行挑眉。
解逢花横眉倒竖。
游行不分场合,就要算账。
“哦,不是故意啊……”游行看向容淮南,抹了下自己的鼻尖,他就揭短。
容淮南其实对容倾很好,可容倾这个别扭性子,不听谁的解释,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而且还是一切如常。
“你一个外来者,不应该学着点友善,好好地跟家人相亲相爱吗?”游行知道容瑾是个家庭观念特别强的人,他就说了:“叔叔您不知道,这容絮刚回来,阿倾可就被赶出来了。”
“有家没地儿去,”游行又泼了一盆大大的脏水:“还去骚扰孤儿院的美貌医生,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解逢花内心如坐针毡——在他去找凌濛后,对方又消失了。
可他到底必须告诉自己要冷静,“证据呢?”
“证据是我。”
一个长相美貌的纤弱少年来到解逢花身边,他看向容瑾,随意站着,随即凌濛对容瑾道:“我在布道,他在骚扰。”
“大主教先生,能替我管管这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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