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回想起对方冷淡的目光打量,好像过电,人已经被看透了。
“没有地狱城的黄金珠宝,哪里来的湛海财团?”
“偷的抢的,”薄沨嘲讽大开,“韩渊韩总,您敢此刻做个背书吗?”
韩渊专注看监狱周围,摆手让凶神恶煞的保镖退了。
他视线跟陆砜对上,点了头,又低头把摔了的饭盒扶起,放稳在桌上。
蓝宝石袖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韩渊手捏住自己的袖口,又捏着笔挺的衬衣,仿佛在编织什么珍贵的艺术品,放缓了语调,回道:“可以,如果愿意,随我去办公室,我让会计给你报具体的账目。”
“只要你懂。”韩渊笑了。
声线好似大提琴,浑然都是优雅的作派。
其无形之中反击的姿态,也譬如一道薄刃的弦,刮到了薄沨的心脏。
韩渊微笑,不再搭话。
似乎,这个英俊的男人在等待什么人来——宣判他的死刑。
韩渊视线落向谢淮胸前的校牌,谢淮藏起来,躲在了薄沨的身后,脸怯生生的,不肯看韩渊。谢淮不管不顾,他抓薄沨衣摆,恨气道:“就是你叔叔,害死了萧时安,就是你们湛海财团,害死了他!”
可他自然是不敢对韩渊做什么,说什么的。
谢淮眼泪悄悄地流,不小心滴到了薄沨的手背。
薄沨眼神动了下,余光往手看。
他专注看着,眼泪无意间映衬着灯光的莹白。
有点、点儿难以形容的,无法说出口的压着心脏的感觉。
铁门开关不断的声音一直都在,门口护卫的几个武警也都戴着头盔,穿着黑色制服,后方印着白字儿。
“不需要懂。”游行漫步而来,他身后披着黑色的大衣,领带系得齐齐整整。
陆砜愣了好一会儿,陆明曜抹了一下鼻子。
游行带出一副芝兰玉树的矜贵公子样,人亦步亦趋地走来,脚步不生风,可后方的几个保镖连连退后了数步。薄沨咬唇,脸别到一边。谢淮只能够闻到游行身上清爽的气息,跟这个血腥味存在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清新。
“韩总要是饿狠了。”游行笑了。
他走过来时,姿态慵懒,眉目生姿。
“我可以把地狱城宝库的钥匙交给你。”
“韩家想拿多少拿多少,无需经过我的同意。”游行目光挑起,神思落在窗外的大树上,他说:“这是我,赐予韩家的恩典。”
陆砜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陆明曜长叹一口气,啧啧摇头叹气。
韩渊只能够看到游行略带轻视的脸。
他开口,笑,又语气清朗,道:“鬼王先生也要掺和人类跟人鱼之间的祸乱之事?我记得,教廷是不允许污染物存在的吧,那您,又该以何种定位管理湛海市的污染者之事呢?”
游行倚墙,目光流连这狭窄的监狱,又手捏了捏空气。
似乎在感知它的粘稠性。
“管我的自然不是你。”
“能让我管的,从来都不是钱。”
游行没耐心了,“可萧时安,喜欢夸我。”
韩渊太阳穴突突地跳。
萧时安与韩渊,是十年以上的青梅竹马。
游行特意气死韩渊,他替萧时安不值。
“他临死前,你不是还咒他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这个世界吗?”游行胸膛鼓起,“一切如你所愿,所以韩渊韩总,事到临头了还想着跟萧时安作对。你好朋友当的……要是萧大监察官知道你这么对他资助的十几岁少年……”
韩渊破功:“你他妈给我闭嘴!谁让你提这个人的名字?”
“我让你提了吗?”
游行别开脸,目光看薄沨,薄沨手捏紧,不敢看。
“看这样子,季蕴还是能够吓到你的。”
薄沨抬眸,怒瞪。
陆明曜陆砜满脸懵逼,韩渊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游行摆手:“走了。”
当晚,游行听舒遇给自己挠头说:“我怎么在心内科看到主任给韩总开心绞痛的药?”
游行打了个哈欠。
第 63 章
顾南澈把笔放手中转着,咻咻咻的。
窗外雨雾弥散,玻璃窗点缀了一些迷蒙的小水珠。
顾南澈看到窗户就想起了童年时跟父亲待在房间中的事,那个时候周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暖黄色的滤镜,父亲开了门,从门外噙着笑走进来,好像才二十多岁的样子。他捏了荷叶包的糯米鸡,摇了摇自己的肩膀,轻声地说,吃吧,刚买的。
糯米鸡软糯,泛着咸蛋黄的香气。
顾南澈点着笔,走了神。
韩渊抬首,看到顾南澈充满疑惑的眼睛,他想,这人总是这么散漫吗?
韩渊面露不满,“你们医生都是这么玩忽职守?”
顾南澈注意力又放到医院飘飞落英的樱花树上,他啊了声,挪了凳子,“不好意思,你要是对我的专业有异议,那你就另请高明,我不挣你这个钱。”
房间内还能听到汽车的鸣笛声,时不时会有穿护士服,戴蓝色兜帽的医生走过。
顾南澈目光落在那片挖空的黄土跟扫落叶的环卫工身上,他记得,这老头早上穿的是荧光绿,这会儿换成橙色的老头马甲了。
韩渊瞧着,他手腕处戴着精致的腕表,黑色的,此刻,顾南澈眼神无意间扫过他,随手就拿了桌上的苹果咔呲咔呲咬得脆蹦响。
“有女朋友吗?”
“……”
“有男朋友吗?”
“……”
“有没有出去那个过?”
“……”
“第一次性生活史是几岁?”顾南澈跟抄家似的,挨个问韩渊,此外也没闲着,继续问:“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
韩渊耳尖闹得通红,一度破功,他深呼吸,勉强镇定,反问说:“你们当医生的,要这么窥探病人隐私吗?”
“是你给我发工资吗?”
“我认识你吗?”
“你管我问什么?”顾南澈嘴中咬个苹果,大笔一划,赶紧撕了单子给韩渊,勉强笑了说:“去做个体检,再来问我,我问你这么多问题你一个也不答。那说明你的脑子是不信任我这个医生的,所以,先去做检查。”
韩渊拧眉,气儿没处发,他扫了眼检查单子,足足半米多长。
感觉被讹了顿狠的。
韩渊捏单子,不知所措,他出门,只能照做。
回湛海,必须按照湛海市的规章制度做事,迄今为止,喜欢用钱摆平一切的韩总回到湛海之后,就被这种没法靠钱搞特权的事,里里外外给嗟磨了一遍。
韩渊慎重思考,自己是不是吃瘪,骤然又在关上门时听到顾南澈哈哈哈哈哈的几声笑,他默念顾南澈是乌龟王八神经病,随即又摆回了总裁的面沉气场,往拍CT的方向去。
三楼的病房亮着灯,季蕴躺在床上,如上蹿下跳的一只碴,她大喊:“什么?!韩渊那个大傻逼,那个龟儿子,乖孙子也来湛海了?!”
“我擦,娱乐版报纸头条说什么韩总清贵帅气逼人!”
季蕴病情没有说达到挖心的程度,人鱼有一定程度的自愈能力,而吃人鱼肉的人类可以长生不老。湛海市也有一些人会专门抓捕人鱼、猎食他们,来喂养吞吃母体的进化污染者。
“我看,韩渊跟那个韩墨宸一样,他就是个大傻逼!!”季蕴气死了,“为什么我总能够看见我不想看见的人活跃在大众视野啊!”
季蕴蹬腿儿,季舟槿受不了,他盖被子压住季蕴喋喋不休的嘴,怒了,:“你消停点儿!”
“老子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季蕴推开季舟槿,捏了保温杯,笑了说:“我就是要说给不喜欢的人听,哥哥你真的是个窝囊废,一事无成。”
在场的薄沨受不了,他捂了耳朵,往嘴里送苦杏仁,唉声叹气,“你这女人,跟你多说一秒都是我犯贱。”
季蕴吵归吵,拎得清,找了个粉色发箍盖头上,又拿皮筋给自己绑丸子头。
揶揄说了,“这事儿,当然跟你不同了,你挨骂挨打,我不仅挨骂挨打还能骂回去,吃香的喝辣的,你蹲牢房,绝食一个月黑心鬼才来看你,你不就是活该被驴吗?”
薄沨怒火挑起老高,气气的,不能发火。
俊脸发黑,兀自生闷气。
拳头咔咔响。
谢淮也在病房内输液,他被吵醒了,薄沨看他醒了,第一时间就奔过去。
白色的被单上好多玫瑰花瓣,季蕴给自己哥哥偷偷咬耳朵,笑了说:“薄沨好像幽怨没嫁出去似的啊,一个大男人,早上我听他唠好久说为什么他还不醒了呢……”
季舟槿伺候大小姐,往季蕴嘴中喂了颗小米辣椒,季蕴啊的张开嘴,就吃瘪了。
她也没法,倚了床靠背,乖乖说:“我想回家了,哥哥。”
季舟槿瞧她,一边扯纸巾一边给季蕴说话,手也没消停,拔掉了充电的手机线,就说:“回不去了,你该高兴。”
季蕴嘟嘴,手抱膝盖,憋了气说,“又不是我的错,哼。”
季舟槿察觉到身边有人影靠近,顾南澈走过来,向他微笑,顾南澈拿体温计点了点季蕴额头,朝在门口倚着看走廊的人说:“退烧了,下午就可以出院。”
游行一直把目光放在走廊最尽头处的樱花树上。
窗户一片绚烂的花白,乱花了人的眼。
“嗯。”游行随口答。顾南澈好奇,他走过去看游行在看什么,结果注意到游行的手腕上系了一根黑色领带,便是无意问了:“这么好看,看谁啊你?”
游行想起顾南澈就是惊天一跪,上下打量了人,就回答:“不看谁……”
一个护士推着消毒车从游行身旁走过了,车轮咕噜咕噜。
游行感觉手腕处有光滑的筷子夹豆腐一般的温柔质感,他目光停留,愣了会儿。
容倾的确是有一天没出现了,他也没有说打电话或者是怎么样。
游行想,自己从容倾那儿拿东西的确是很少。
这么一些年了,他倒是真没问容倾要过他喜欢的东西。
不是不想要,而是想不起来要什么。
游行心神漾过一瞬。
他想起很久前二人在学校里初初见面,这人领带打得齐整,往上看,无波无澜的清冷神色……游行很难说自己不着迷这种感觉。大抵是看多了斯文败类,人都是披一张好皮相,可容倾……
游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雏鸟情节,他发现,容倾很喜欢吻他,不止一次。
而且,游行觉得自己很难忘记容倾凝视自己的眼神。特别是两个人发生亲密关系,总感觉他要把自己揉到骨子里。
游行叹气,思了一遭春梦。
大抵就是他发现容倾是个寂寞的人,但没想到,会这么寂寞。
顾南澈看人出神,把手比划了下,笑了说:“想谁呢你?”
游行愣神,咳了声,他瞧病房内薄沨坐在谢淮床边,这人小心触碰谢淮的长睫毛,他拧眉,指着里头无意道:“这是干嘛?”
“……”顾南澈揣兜,随意跟路过的某个护士打了声招呼,护士说顾医生好,病房内有人在等你。
顾南澈点头,手插兜,但是留了个大拇指,耸耸肩答:“没空,不给签发通行证,如果要上报联合署,就说我死了。”
护士给逗笑,说真会开玩笑。顾南澈没管,游行见状就思索了说:“通行证啊……我的个乖乖……”
游行居然随意伸了个懒腰,无意道:“你想卡就卡,不过别玩脱了。”
顾南澈沉思,琢磨了说:“您会出手吗?”
“我这性子,像是会管这些事的人?”游行好笑,“含山孤儿院顾深的死,你觉得我该管?”
“而且审判院与湛海财团……”游行笑了。此人的眼神意味深长,“这里头这么多猫腻,我不蹚这趟浑水,至于恶魔S想对我的孩子出手,怕是没那么轻松吧?”
病房内季舟槿、薄沨跟季蕴被孩子两个字炸得魂飞魄散,特别是季蕴,一个鲤鱼打挺扔了枕头,她惊呼,“那那那那,那小孩得长得有多好看?!”
季舟槿眼神复杂看向游行,他闭了眼。
薄沨皱眉,眉头能夹死苍蝇。
高冷大帅哥逼问大恶魔,语气非常不善:“你说,有个小破孩会喊我叔叔?!”
游行笑了。
“他还会喊容倾爸爸呢,喊我,喊爹。”游行故意模糊了孩子的真相,但是神之光自带意识,或许会苏醒,也说不定。
他把这个消息说给季舟槿听。
其实,游行不信所有人。
韩渊跟萧时安是青梅竹马,季舟槿与韩渊却也关系匪浅。
游行对这大三角没什么兴趣,管他drama不drama,他就是,来找乐子的。
无所谓亲密朋友或者是什么,又或者薄沨存在与否,本质上,他跟容倾一样,把周围的人都是当工具。
包括,神之光。
薄沨皱眉,“我对王位没兴趣,我知错就改,你别这样。”
季舟槿放了碗,季蕴赶快躺回自己被子里,哦了声:“那祝你幸福哦,当你孩子肯定很幸福。”
顾南澈走人,他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容淮南啊!
游行瞅着顾南澈走,他视线始终是放在刚闪身而过的韩渊身上,这人鸡贼,连着他叔叔韩墨宸也一块鸡贼。把自己假装有孩子的这件事放出去,且不说梵天会不会出手,首当其冲,这个寻找寄居者的恶魔S一定会率先出现——至于,恶魔S到底此刻会附身在谁身上。游行心中有数,他觉得是容瑾豢养,但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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