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风闲心绪难言,脑瓜子嗡嗡的。他突然想到什么心念一动,凭空消失而无人注意到。
身影再现时,他已经到了某一处小巷,眼前的路越发熟悉。
无论哪个朝代,哪怕在最繁华的京城,也有过得一般住得偏僻的人,所谓的富贵奢华被人上人掌握着,无权无势的普通人皆要为一日三餐奔走,聊以度日罢了。
赵风闲状似魔怔了一般,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时而快,时而慢,时而顿住。
只要穿过这条巷子,转个方向再走完一条小巷,拐个角……
赵风闲恍然清醒猛地停住,呢喃道:“任务对象似乎在唤我。”
说着他发呆了半天,转身原路返回,忘了自己可以瞬移的事,看一眼根本两不耽误。
或许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情怯。
当朝除了王公贵族,有爵位官位之人,底下的不能穿鲜艳颜色的衣服,赵风闲特地换了一身青色长袍,既不僭越又不显得穷酸,看起来像是福书村的公子哥。
他到了王府门外,躬身上前对门房客气行礼:“烦劳通传一身,不久前小王爷特地邀小生过府一叙,同赏柳少师流传下来的字画真品。小生此前拜访听说王爷染病不敢叨扰,今日特地登门探病,不知王爷可好些了?”
他出门几个时辰已经把小王爷的基本信息打听琢磨透了,听过他儒雅好文,喜欢结交书友,同赏古玩字画。赵风闲正好借此给自己安个身份,光明正大出现在别人面前。
门房一看就是习惯了,拱手问过他的姓名称呼后转身去通报了。
“小生恰巧与王爷同姓,你禀报就说我三日前便给王爷递过信。”
一炷香之后门房返回,把他客气请进去。
要说赵裕宁本想自己来迎接,可是王府太大了,刚才让管家带他四处逛一圈,他脚快走废了。
见赵风闲过来,赵裕宁像找到了亲人一样兴奋地拉着他道:“神仙哥哥,正好你跟我四处游览一番可好?”
“自是恭敬不如从命,”赵风闲悄声道:“不过小王爷的称呼岂不折煞我?”
赵裕宁瘪嘴:“好吧,那我以后如何称呼你呢?”
赵风闲道:“唤名字就行,私下可以叫风哥。”
赵裕宁有点不敢,他对神仙还是敬畏的,哪怕是自己的守护神,不过只要有赵风闲在他身边,他就好安心啊!
“那我们一起四处走走吧,本王正缺个陪同散步之人。”
两人把王府当景区逛了一遍居然就到了晚上,又去书房看过古玩字画,逛累了便让人摆宴饮酒,继续交谈。
“王爷今日兴致真好,看来身体很快就能康复了。”管家欣慰中。
赵裕宁吃了几天中药满嘴都是苦味,饮食也十足清淡,这还是他第一次吃正经饭,好多菜肴见所未见,又勾起他的新鲜感。
不过吃进去后赵裕宁觉得还是不如后世他在饭馆里吃的菜品好吃,可能是调料少味道淡,胜在绿色环保无添加。
吃过饭后又上茶点,“公子您尝尝,这糕点味道清甜可口比菜让我惊喜!”
赵风闲接过笑笑:“私下不用叫这么客气。话说你是小王爷,记得克制自己看啥都像没见过的样子。”终究还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心情都写在脸上。
说实话赵风闲心情有点复杂,要是他当初为人时能享受到眼下的一切就好了,终究是错了时宜。
把新鲜的尝试一遍后,赵裕宁新奇劲渐渐过去,突然说:“有点想吃麦当劳,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对了……风哥,为何我的相貌跟名字和这位小王爷一模一样啊?”
刚发现时赵裕宁有点慌,但是一时半会找不到赵风闲他又自己想通了,适应自己总比适应陌生人简单,很快被王府游园活动转移了注意力。
照过清水后,他确定眼下这张脸是自己的模样,就是身材虐了点,他在学校很爱打篮球运动的,小王爷却十分单薄瘦弱。
赵风闲挠挠耳朵:“这个你就当我暗中操作了一下,以后我会原原本本跟你解释清楚的。”
他说的话前面假后面真,如果说这是穿书,他背书都可以,一定会把后续剧情告诉任务对象。
可这是历史,赵裕宁穿过来的那一刻就取代了前世的自己,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天机不可泄露,说了反而生变。比如他提前剧透不让某人去哪里,万一某人产生逆反心偏要去,反而应了既定的轨迹。
赵裕宁却听出神仙哥哥给他行了方便的意思,连忙拉着他问:“那你要我完成的任务是什么?”
赵风闲眼神飘忽,听此更心虚了,“呃,你的任务怎么说呢……”
“努力活下去吧。”
赵裕宁:“?”
什么意思?
他连忙摸摸自己:“难道这副身体患了绝症,没几年可活了?”
“不是,”赵风闲凑近,施法隔音禁制,还是配合气氛放低声音道:“小王爷过几年涉足谋逆,很可能被清算。不过你放心有我给你当守护神,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赵裕宁连忙摸摸自己的脖子:“……”
不是,他刚重生不想死啊!
第51章 赵风闲的俗世羁绊
“小王爷是皇室成员, 就算谋逆了也会给个体面的,不至于不留全尸。”
赵风闲深感自己恶劣,老君坑了他, 他此举又像是在坑任务对象。
可他也没办法啊,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赵裕宁抓狂:“死了谁还管体不体面啊!我上辈子被撞成那样就很体面吗?”
他要活着啊!他以为重生成王爷总该高枕无忧, 大富大贵过一辈子了, 没想到前面还有死劫等着他!
“稍安勿躁, 你听我说。”
小王爷赵澈, 字裕宁,是皇帝的兄弟的儿子,还是次子。
世子承袭爵位,按理说他品阶只是郡王,不过见面都喊声王爷就是了。
独自立府, 老太妃也不用他奉养,一个人十分逍遥自在。
赵裕宁冷静下来想了想, “这样的身份不是最安全不过了么?”
赵风闲眨眨眼:“可惜,赵澈和他兄长那一脉,都是太祖皇帝一脉传承下来的。”
“……”处于智力巅峰的赵裕宁一下子听明白了。
当朝自打太祖他弟夺位之后, 继承皇位的一直是太宗那一脉, 太祖一脉反而被边缘化了。
这种背景下, 无论官家是谁都会善待太祖一脉的子弟怕落人口舌, 同时也会怀疑他们是否心有不甘。
只要小王爷有半分不妥的举动, 就可能招致祸害, 危险性堪比跟皇帝同期的那些王爷。
赵裕宁傻了:“那不得一辈子担惊受怕?”
赵风闲握住他的手腕, 安慰道:“我跟在你身边, 肯定是为了这些事啊,你安心待着享受生活, 其余交给我便是。”
“还有你的身份虽有隐患但不显,往上还有叔伯兄弟呢,只要你不做傻事让人抓到把柄,就不会有问题。”
良久,赵裕宁点点头:“好。”
“不过你的意思是,原先的赵澈真的……?”
赵风闲:“不知道。”
他只记得大宋的生态环境不至于像明清那样大兴文字狱,说错句话写错字就成谋反了。
官家顾忌着赵澈的血脉绝不会轻易让自己背负不必要的骂声,当时定是真有证据王府才会被围。
但证据是真还是被伪造,小王爷真谋逆假谋逆,他看了过去的影像也看不出来。
只记得观尘镜中显示,官家的旨意只是让抓了小王爷回去让他亲自审问,把其余人羁押。乞丐将军却肆意屠杀王府中人,后面赵澈会不会悲愤之下认罪,才被赐死也未可知。
赵风闲并不是说小王爷没有谋逆,但他看着赵裕宁的模样,还是倾向于相信同个灵魂的秉性。
那晚过后,赵裕宁更小心了。
每天就待在王府里宅着,哪都不去,闭门谢客。
王府挺大,能做的事情不少,一件件尝试过去很有意思。他以前觉得古代会很无聊,但其实古代贵族的娱乐项目真的很多啊!
加上赵裕宁又是高中生,平时本来就玩不到手机电脑游戏之类,戒了也就难受一阵。
投壶作诗,折花酿酒,下棋画画,反而远离了艰苦的学习生活,每天闲适如同放假。
赵裕宁最近最喜欢钓鱼和看闲书,他以前报班学习过书法,唯一的困难也只是重识繁体字罢了。
“王爷,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邀您去赴宴?”
“不去。”
“翰林家长子满月酒,您看?”
“称病,不去。”赵裕宁握着鱼杆,想到什么补充:“那什么,替我备礼送去。”
“是,那还有郡主家邀您去赏花?”
郡主?赵裕宁想了想:“婉言回绝,就说我病体未愈,闻不得花粉……咬钩了!陈伯,别的也帮我回绝吧!”
管事陈伯看着有些孩子气的赵裕宁,无奈之余更多是欣慰,因为一向眉眼满含忧愁的王爷,最近心情很不错。
赵裕宁也很满意,他手里的这点权力还是有用的,至少可以想拒绝就拒绝。
不像以前跟父母去拜年不能拒绝,还想不起陌生亲戚怎么称呼。
赵裕宁想到此心绪一顿,有点丧,突然见陈伯蹲在他前方恭敬道:“这些邀约回绝了也无妨,可是王爷,您已经称病半月了,何时去上朝呢?”
赵裕宁大惊:“我还要上朝??”
赵风闲虚影连忙提醒他:“爵位是爵位,官职是官职。赵澈曾自己参加科举入仕了的,虽说只是个没有实权的言官,倒也确实需要上朝。”
赵裕宁转而咳了一声,想了想道:“本王想自己还没痊愈,那就再拖几天吧。”
反正上面也没人催,这么说小王爷挺上进的,跟自己一样很有志向。但知道他的结局后,赵裕宁想说的是没必要!
一辈子不愁吃喝干嘛还努力啊!啧,他得想办法把官职辞掉。
赵风闲叹气,果然他说完之后,赵裕宁心态改变了。
“风哥,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把陈伯也支开后,赵裕宁问道。
说起来,赵风闲在赵裕宁天天闭门谢客的命令下,也不能天天登门拜访。
他是可以,赵裕宁害怕他们来往过密被谁记住,不小心给他风哥和自己带来麻烦。
于是赵风闲改为三四日拜访一次,平时虚影待在他身边,也不影响。
“我想出去一趟。”赵风闲呢喃之后后反应过来,赵裕宁连忙拽住他的手:“啊?我害怕!”
赵风闲哭笑不得:“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加害你。”
赵裕宁放了手,想想也是,风哥虽然是守护神却也不能每秒都看着他。他也会无聊,也想出去逛逛呀。
赵裕宁想通了:“那哥你出去逛吧,早点回来……不,玩得尽兴,不用管我!”
赵风闲:“……”
只有赵裕宁能看到虚影赵风闲,发现他真凭空消失后,自己钓鱼也不香了,总觉得背后凉嗖嗖。
赵裕宁反思,作为自强不息的华夏人,他怎么能想着完全依靠别人啃神仙呢,他一定也能做点什么。
对,他也应该为自己的安全负责,采取行动。
赵风闲离开王府后,再一次来到了小巷。
这次他做足了心理准备,穿过小巷来到记忆深处的地方,先是去了隔壁不远处扣门,跟附近的一对夫妻交涉许久。
赵风闲在此之前把赵裕宁随手抓给他的一把金瓜子拿去钱庄存起来,又换了交子,正好派上用场。
过不久,俩夫妻欢欢喜喜回去收拾东西,半天时间就叫上马车,牵着孩子搬家了。
至傍晚,赵风闲去市集买了两斤猪肉,扣响隔壁的房门。
过了很久,门先是开了一条缝,赵风闲伸长脖子张望,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妇人也朝外面望。
赵风闲紧了紧拿着登门礼的手,静静等候。
老妇人开了一半门,眯着眼睛看他。赵风闲知道她在认人,却不想她看了看自己,突然道:“是我儿回来了么?”
一句话让赵风闲愣在原地,喉咙跟被吃了一斤盐一样咸咸的,被哽住了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不过老妇人很快回过神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啊,老妇素有眼疾,看不清阁下的脸,还以为是我儿子回来了。请问您是?”
身量倒是像,可她儿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经常在外风餐露宿的,皮肤蜡黄,脸也不会这样白。
良久,赵风闲缓缓抬眼凝视着她,特意换了种声线,听上去还是怪怪的,似是哽咽:“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举子,想要找个僻静的地方安心读书。想着要做邻居,特此来拜访老夫人。”
老妇人听此连忙打开门将赵风闲迎了进去,接过他的登门礼:“阁下太客气了,请问尊姓大名?”
“姓赵,名风闲。”
老妇人听此更是喜道:“原是本家,这位相公请先在此坐一会儿,老妇去去就来。”
从古至今赵姓本就是大姓,姓赵的人口数量很多,在当朝又是国姓,不过没什么用,顶多人际交往时别人面上客气点,因此遇到本家也很正常。
以前他并不叫赵风闲,还是飞升后自己取的。他觉得以前的名字土了点遂改之,新名字寓意自己来去如风,所修的速度术法特别快。
赵风闲坐在前院的竹椅子上等了会儿,老妇人拿着一壶酒出来,又拿了两个碗摆上,给他倒满。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男女老少皆宜。
老妇人道:“这是我年前酿的酒,刚好可以喝了。原本想等我儿子回来喝……不过今有客登门,自不能吝惜。”
“你看你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我也没啥好招待的。若你无事不如多坐一会儿,待我做上一桌酒菜,贺你乔迁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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