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你在三途川外开了个缝隙送进来两只亡魂吧?被之前认识你的人看到,想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我是被委托过来传话的。”
“委托传话?”
感觉和这位严厉冷酷的辅佐官一点都不搭呢。
“是传给我的吗?”
“嗯,口头的话大概就是让你在现世好好活着之类的,这里还有给你的信,你可回头以慢慢看。”
鬼灯将手里被封住的厚厚的信纸递给艾修。
艾修接过信封,有些不知所措,珍惜地摩挲了好一会表面。
鬼灯看到周围,这些艾修梦里的人不少是他熟悉的,如果是在他之前的现世,即便在地狱亡魂们也可以给人世的家人托梦,尤其天国的居民限制会更少些。
但在这个生与死界限分明互不能干扰的世界,能够托梦的只有拥有职能的狱卒,能够不经过梦主同意主动托梦更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所以这些只是艾修记忆和幻象的产物。
“你很长时间没回来,地狱变化很大,你想要见到他们的话也是可以的。”
“要怎么做?”
“成为地狱行走现世的使者。”
艾修:……
所以还是缺人是吗?
鬼灯似乎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你之前帮了我们不少忙,那是最关键的时候,基于之前的贡献,阎魔大人帮你争取了占着坑位不做事的权利。”
艾修:……
“怎么说?”
“地狱的使者是非亡者却拥有地狱职能,为地狱做事的,一般是强大且正直的人类术士或妖怪。
职责包括缉捕非法滞留现世的亡魂和已经归属于地狱却以各种方式在现世潜逃的家伙,当然因为使者们依旧属于现世生活的,如果遇到鬼舞辻无惨这种造成众多非自然死亡的家伙,可以主观上对其进行缉拿和讨伐。
只不过如果对方的罪过并不符合地狱定义,那么使者会被剥夺职能,死后也要承担应有的罪责甚至因为渎职罪加三等。
好处是即便还处于活着的状态也可以凭借职能进入桃源乡,每年都能在这里生活一个月的时间。
这里是天国地域和人间的交界地。
只要你想见的人还没投胎或正在受刑,在这里你都能在这里见到面甚至共同生活,括号对方同意情况下。”
黑发俊秀的恶鬼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解释完,看向艾修:“地狱对你的优待是,你可以不用执行我们下派的任务,就能出入桃源乡见到你想见的人。
但此后同样也要接受地狱的监督,如果做出太多出于私欲枉顾人命的事也会被剥夺职能。
重点在于不能因为私欲,除此之外都是看情况,比如你在北上川行驶的河上杀死的那个人,考虑到当时的情况和对方当时的主观客观行为以及此前的罪孽,他的死不仅不是罪孽还是功绩,恭喜你进入天国的善行又多了一笔。”
鬼灯机械的自己呱呱鼓掌,看得艾修一脸黑线又有些好笑,但不敢笑出声。
第18章
“其他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又不能确定对方罪孽是否足够,你可以像上次一样将他扔进地狱,我们会对他进行一轮简单审判,类似鬼舞辻那种家伙就会直接被处刑然后投放阿鼻地狱。”
艾修发现鬼灯很强调对‘鬼舞辻无惨’样的家伙的讨伐。
他记得在他去大明之前鬼卒还被严禁干涉现世,即便遇到死后必定会下阿鼻地狱的家伙也只能等他死后才能进行审判和惩罚。
只是两百多年,地狱变化已经这么大了吗?
“不,死去的人不能影响活人的世界,这是牢不可破的法则。”鬼灯的话斩钉截铁,表情公正得仿佛法庭宣读法条。
艾修脑子转了转才想明白,使者这个新的职能,使用者并非亡魂而是活人,所以这条牢不可破的法则管不到使者头上。
……暗搓搓盼着极恶的家伙下地狱尽早接受刑罚,是鬼灯的风格。
“顺便提醒一下,不要妄图自己进行审判和处决,刑罚的判决是综合的考量,你以为的罪大恶极并不代表正确——其实出错了早些下地狱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看你。”
鬼灯说到最后表情都柔和了,眼睛带着鼓励,艾修连连摇头,开玩笑他一点都不想早下地狱。
鬼灯见此啧了一声,恢复面无表情。
他确实很希望艾修早些下地狱,能犯点错不被规划到天国就更好了,那样他就能毫无顾忌的奴役对方。
开个玩笑,鬼灯是希望艾修能过得好的,毕竟对于当初新到这个世界,环境制度人员职责都一团乱的地狱来说,对方真可以称得上及时雨。
只是艾修如果真的做出不该做的事,他也只能怀着悲痛万分的沉重心情,去好好惩罚和鞭挞对方悔悟赎罪了。
不清楚鬼灯的内心os,想到可以见到曾经死去的友人们,艾修蜷了蜷手指,欣喜和忐忑同时涌上心头 。
艾修认真问道:“……要怎么拥有使者的职能?”
因为鬼灯之前的话很严肃,本以为获取职能很困难,下一秒却见到对面的辅佐官在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印章样的东西,又翻了半天最后从腰带里面摸出印章,而后将印章往印泥里一戳。
“你想盖在哪里?”
艾修嘴角一抽,莫名想起猪肉上印的合格标。
本来以为会是个需要滴血认主的信物或者什么需要学习的特殊术法,再不济画个符也比这看起来有排面多了。
但是,好吧,是鬼灯的风格。
艾修迟疑地伸出胳膊,“别人能看到吗?”
“只有同样具备职能的使者和鬼卒才能看到,当然你的是特制的,除了辅佐官和阎罗,只有你想被人看到的时候他们才能看到并感应到你。”
“那就印在手背上吧。”
鬼灯给他印在靠腕骨的手背上,印章落下的一瞬间艾修冷汗就出来了,因为特别疼。
“忘了说这印记针对的是灵魂,还可以检测你灵魂的状态,你死掉或者有其他异样状态地狱都会有记录,也是地狱对使者的一种保护。
现世乱七八糟的术法和能力太多,这样可以防止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夺取职能残害使者,就算被夺取了也能第一时间被发现,到时候我会亲自过来现世撕碎那个杂碎。”
黑发辅佐官眸光一厉,杀气近乎凝实。
可以看出是很生气了,不知道他口中那个杂碎是谁,被鬼灯盯上,可以想见不管活着还是死掉都会过得很悲惨。
艾修揉了揉手腕,这会还有些疼,但也只是一点点,印的图案是一个血红色的,由荆棘和藤蔓组成的复杂三角形,周围的皮肤有些红肿,既然这里是鬼灯的托梦,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灵魂。
这个印记大概就是在灵魂上纹了个身。
“去桃源乡有两个方法,一个是灵魂进去,激发印记默念就行,但这样你现世的身体是离魂状态,这时候被偷袭死掉的话,作为员工福利可以免除到三途川排队,直达地狱进行审判哦。
二是身体一起进,激发印记后将手放在地上,大概半个小时可以开启去桃源乡的门,只能印记拥有者本身进入。不过这个需要大量能量,不限于自身或者其他物品的,你有咒力,比较推荐用咒灵。”
省略掉对于‘员工福利’和那个毫无情绪的‘哦’的吐槽,这两种每一个都需要很安全的环境才行,后者半个小时的前摇直接杜绝将桃源乡当成紧急避难所的可能。
“不过你的天赋就是跳转空间,说不定去几趟桃源乡就能自己开门,那样的话,记得找我报备,被我发现你偷渡的话可是重罪。”鬼灯眼神阴森森的,艾修毫不怀疑自己真敢那样做对方绝对也敢让他体验一键转变亡魂和地狱直达。
“那么,后会有期。”
该说的事说完,鬼灯微微点头,礼貌的道别。
他后退一步,脚下升起黑色的雾气,青年向被吞没一样下沉,那双沉静漆黑的眼睛看着艾修,他忽然道:
“你现在下来的话肯定是会归属天国的,那里的居民生活无忧,想工作还是享乐都可以,你认识的人大多都没有转世……归属地狱的话,度过应有的刑罚后也会成为鬼卒,之后还有机会升职。”
艾修以为鬼灯会说让他尽快下地狱的话,却听对方低沉的声音说:
“死亡都不存在迷茫和畏惧的话,活着的时候不妨肆意洒脱一些。”
艾修怔住,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鬼灯却已经离开。
梦境的迷雾散尽,艾修意识飘忽了一下就重新有了实感,他睁开眼睛,看到庭院被天际撒下的一层暖红笼罩,已经是近黄昏,他在廊道上睡着了。
有布料一角滑落,艾修低头看到一件属于他的外衫,他睡着时候根本没防备,这件衣服当然也不是他带的。
艾修拎着衣服从廊道下去快走几步到庭院,抬头果然看见屋顶上坐着许久不见的半妖,对方对他一举手里的酒壶,笑着对他勾了勾手,示意他上来,一派风流倜傥的悠闲懒散。
眼底的笑意不自知地加深。
看着屋檐上的半妖,艾修莫名想到鬼灯离开前说的那句话,肆意洒脱吗?他自己是没有概念的,但,再没有比眼前这家伙更适合这个词的了。
第19章
艾修有点想上去,但听到不远处屋子里的说话声。
元泉屋一部分人已经下班了,忽然路过看到他在屋顶上会大惊小怪吧。
鲤伴注意到他的顾忌,姿态写意的从屋顶跳下来和他并肩。
“真可惜,上面看夕阳可是很漂亮的哦。”
艾修想说附近有座小山,可以将夕阳和不来方城一起观赏,顿了顿,忽然想知道鲤伴方才所见的景色,见四下无人,他笑着:“或许你不介意带我也上去看看?用你的那个能力。”
漂亮的夕阳都各有自己的漂亮之处,再看别的就是另一种美,错过就是错过了。
“放心,不会被发现的。”
鲤伴兴致勃勃,用身上的畏将艾修笼罩,单手圈住他轻轻一提就将人带上屋顶。
这会西沉的太阳已经距离远处的山脉很近了,晚霞异常浓艳,在广阔的天际和山影间,火烧一般热烈。
“这边的夕阳比我老家的色彩厚重些……”俊美的半妖自语。
他是爱热闹的性格,自小成长在群妖拥戴和爱护之中,很少这样独自在陌生的地方。
艾修没见过奴良组,但看着他也能想象强大百鬼拥护在他身后的模样,那场面必定是煊赫张扬的,现在只与他对酒的鲤伴就稍显寂寞。
“你好像出来很久了,会想念家里吗?”
鲤伴轻轻地笑,眸光都温柔下来。
“当然会,但我知道那些家伙都会在家乖乖等我回去,就觉得还是在外头晃荡更有意思。”
有一种被爱所以有恃无恐的‘熊’感。
艾修唇角勾起,其实有些羡慕他口中浪迹天涯踏破千山仍有归处的安宁感。
他的归处在哪里呢?
莫名第一个想起地狱,那里有他认识的大多数人。
是银杏岛吧,但是那里没有他也能够运转得很好,有他在反而有向糟糕转变的倾向。
也许将死亡当做归处,生时就全然寄情江海旅程,也能称得上是不错的事?
鲤伴给艾修斟酒,唤回他飘远的思绪。
艾修喝了一口就发觉不同。
“这是?”
“被酿酒匠人世代供奉的河童制出的妖酒哦,为了它差点被我老爹抓到。”鲤伴唇角扯出一个有些顽劣的得意的弧度。
艾修同情了一秒他口中的‘老爹’,堂堂奴良组总大将也有为了儿子不省心的时候呢。
此刻,追丢了儿子的奴良滑瓢确实气得不轻,远野妖怪的领头赤河童劝他:“等玩够了就会回去了,以鲤伴的实力不会出事的,孩子们的事我们无需太操心。”
“我可不是担心他,只是想早些退休,组里的老伙计们都嫌弃我了,真是……”
赤河童听滑瓢在那抱怨,听半天越发觉得这老东西在炫儿子,毫不客气将妖轰走。
他可比滑瓢年龄还大许多,到现在没遇到能执掌组织的后辈,连个好点的苗子都没,鲤伴虽然是半妖,却能在他和滑瓢的合围下带着他族人酿造的妖酒逃脱,这实力他真的眼馋。
屋檐上。
鲤伴还要给他倒,被艾修拒绝了,妖酒对他的作用就像妖怪的血,只能滋补他的妖力,不能当饭吃。
只要不频繁使用天赋或者战斗,妖力并非他的刚需。
“不喜欢?”
“这种品质的酒必要时候可以恢复战力,平常喝有些浪费。”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但是对于妖怪而言,黄昏和夜晚才是最适合他们的背景。
鲤伴晃了晃酒壶:“我还想借这壶酒向你提出邀请。”
“邀请?”
“嗯。”
知道艾修现在处于被他血液引诱的状态,鲤伴将漆黑的畏无顾忌地散开,阻挡住外界的视线同时一部分收拢,将他本身的气息包裹。
艾修嗅不到鲤伴的血液心神放松了些,却又疑惑鲤伴这样消耗自身力量的行为。
鲤伴侧头,夕阳最后的暖辉在他脸上对比出明暗,乍看温柔高华,细瞧仍是那个百无禁忌的半妖。
“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
带着笑意的话,仿佛随口一提,睁开的双眸了却满是认真。
艾修有些怔住,瞳孔张开。
鲤伴才发现他的眼型其实很圆润,只眼尾带点尾巴一样的小上勾,平时是微长的模样。
“不是结义哦,不是以大将的身份,只是朋友和伙伴。”他补充。
在当初宴会上,艾修第一眼发现鲤伴的不对劲,鲤伴其实也第一眼发现了他。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些消瘦的少年和其他人一样笑着,轻垂的眼底是浅淡的疲惫和倦怠,分明没有所求,却自始至终对和他搭话的人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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