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躁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是普通没怎么来过的人,面对这种情况,恐怕已经觉得震耳欲聋,脑袋都要像炸开一般。
但是陆砚却仿佛很习惯这种环境。
他坦然的走进吧台,琳琅满目的基酒样式,他却能一一都说出名称。
小时候的一些记忆,在脑海中一点点的蔓延着。
他想到了曾经妈妈忙,家里完全没人,她跟着妈妈偶尔来到工作的酒吧。
虽然频率不高,但一来二去,熟悉之后,他倒是对吧台那边的工作了解的很清楚。
那边的调酒师没事闲了,也跟他随意聊了一些调酒的东西。
而手凿冰球,就是在他八岁的时候,在好奇之下,跟着那位调酒的哥哥学会的。
当时妈妈看他玩这个,还让他以后少碰这个。
却没想,这个能力,竟然成了现在的他,唯一可能生存的能力。
冰块的冷透过手套传递在指尖,陆砚的手指稍稍用力了几分,摆脱了它的僵直。
深吸一口气,陆砚拿起一旁的三叉冰锥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的视线落在手上已经被分割好的冰块上,晶莹剔透的冰块冻得很好,至少在这个冰块中央部分的位置,看不到有什么白色絮状或者是不透明的地方。
这样的冰块,做出来的冰球也会通体透亮,很完美。
陆砚心中有了判断,右手手腕微动,四指握住冰锥,大拇指按在了冰锥的尾部。
动作一出,是否标准大家就有了判断。
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酒吧原调酒师顿时挑了挑眉。
这小子,真的会啊。
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危机感,望向陆砚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敌意。
这不会是来跟他抢饭碗的吧?难道是前段时间他工作时候偷偷跟一个顾客发生了点不正当关系,被老板知道了,老板要考虑把他开除?
不对吧,酒吧里也不管这个吧。
他有没有影响正常的工作。
带着这种即将被抢饭碗的危机感,酒吧原调酒师凝神盯着陆砚的动作。
能一点点凿出来冰球,不算什么,重点是整个过程还得流畅好看。
当初他就是靠这个技艺,打败了好几个来应聘的调酒师,竞争上岗的。
这小子,看上去挺嫩,不像是怎么有经验的样子。
但这个想法刚出现不久,他就被打脸了。
陆砚手腕稍稍动了动,一下下去,冰块的一角就被凿了下去。
冰锥和冰块碰撞的特殊响声传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了陆砚正式的表演。
冰块在手中不断地转动,冰锥和冰块有节奏的碰撞,带出一片悦耳流畅的节奏。
被凿下来的冰块碎屑四处飞溅,落在吧台弹起跃动,冰屑纷飞之间,与陆砚的动作融成了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酒吧里的客人渐渐地都也看了过来。
望着陆砚的动作,有人忍不住吹起口哨捧场。
不到两分钟,一个冰球就在陆砚的手上形成了,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剔透,堪称完美。
哪怕是对陆砚目前还有点敌意的酒吧原调酒师,这会儿看着陆砚手上的冰球,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块儿,陆砚的确比他厉害。
一种危机感涌上他的心头。
陆砚隐约察觉到了来自于这边的敌意,但是他没有在意。
他和这边的人本就不会有过多的交集,现在的重点,还是尽快可以得到酒吧老板的认可。
“你跟我来。”酒吧老板这会儿看陆砚的表情已经和一开始不一样了。
陆砚看他这个样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个事,基本是要成了。
依旧是刚刚的那个包厢,这一次酒吧老板的态度有些不同,进来后对陆砚问道:“你想喝点什么酒?”
“谢谢,不用了,我不喝酒。”陆砚直接道。
一句话,让酒吧老板又多打量了他一下,乐了:“你一个调酒师不喝酒?”
陆砚没有解释太多,只是定定的望着老板。
酒吧老板给自己倒了酒,翘着二郎腿坐在那里,喝了一口问道:“你这个水平不错,相信其他的调酒手法你应该没什么问题,怎么只想做临时工?直接来我这里上班,我保证你工资不会低。”
“谢谢,但不用了,我没有时间,我之前说的条件怎么样?”
“条件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晚上的确是我们这里的高峰期,一个小时的工作强度肯定不会低,看你的手法,这点你应该听清楚。住的地方,恰好我这边有个员工宿舍,就在这酒吧后面那栋楼,拎包就能住,不过她们有些人下班晚,晚上可能三四点还有人去。”老板道。
留一个床铺而已,如果可以搞这么一个做临时工,也不错。
陆砚听到这里,心中稍稍有些激动。
“但是。”酒吧老板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盯着陆砚道:“我想知道你的苦衷是什么,为什么会提出这种要求。”
一个但是,让陆砚心头又是一突。
但片刻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的望向老板道:“因为我今年十七,还在上学,因为一些事情没有地方可以住。”
在这里,他选择实话实说。
“就因为这个?”酒吧老板明显没想到。
“嗯,因为这个。”
酒吧老板又喝了口酒,觉得陆砚的原因也很有道理。
如果真的是没地方去,未满十八岁,想要找到一个打工,提供住宿的地方,可能还真只有他这么一个酒吧。
而且,这种地方本来就混乱,十七和十八差距也不大,这一块儿他还真不在意。
“行,那就先这么定,今天不早了,等会儿我给你一套衣服,你帮半个小时,结束我就带你去后面的宿舍。”酒吧老板直接拍板决定道。
“好。”直到现在,陆砚终于完全放下心来,点头道。
不到一小时的时间,解决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大问题。
陆砚心中也踏实下来,至少,接下来的日子,不用露宿街头了。
以后会面对的问题,那以后再想。
……
另一边,被踢出游戏躺在床上的谢笙,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他脑海中一直不停地回放着刚刚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陆砚那小子去了酒吧,还要谈一笔交易……
大晚上的,谢笙反复从床上坐起。
“不是,这小子脑子有问题吧!去酒吧,谈什么交易?!”
第46章
一晚上的时间,谢笙反复从床上弹起又躺下。
无论他怎么宽慰自己,怎么在脑海中数羊,都无法清除脑海中那句话。
“一笔交易。”
原本混杂在重金属鼓点躁动声中的一句不是很清楚的话,在谢笙的脑海中重复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仿佛陆砚拿着个扩音器,在他的耳边不停吶喊。
让他崩溃。
在他凌晨两点多又一次在梦中被这句话叫醒,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气的眼睛都红了。
他冲动的下床,拎起外套套在身上,踩着拖鞋就朝门外走去。
酒吧那是能随便去谈交易的地方吗?他得去把失足少年从那个地方带出来。
结果走出大门,冷风一吹,谢笙哆嗦了一下,大脑方才开始清醒。
不对,他不知道陆砚是在哪个酒吧啊。
就算他去,也没地方可以去。
谢笙烦躁的抓了一下脑袋,头发被他搞得一团乱。
他咬了咬牙,瞪着眼睛重新回到了房间,砰的一声甩上门,气鼓鼓,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
算了,他该做的已经做了,这小子自己把自己害了也不关他的事。
……
这边,谢笙还在生着闷气,另一边的陆砚这晚睡得也不好。
和店长完成这个交易之后,陆砚知道自己需要好好表现,第一天原本说的在这里帮半个小时忙就下班,但由于今天人多,再加之原本的调酒师可能对他有点敌意,有意为难,等他忙完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点。
昨晚原本就是在24小时便利店休息,没怎么休息好,今天一天更是有一场奔波,待陆砚拿着酒吧老板给的钥匙,来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的精力几乎都被抽调一空。
宿舍很简陋。
陆砚走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宿舍内的一股烟酒味。
还有鞋子,衣架,脸盆等东西,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的随意丢在房间,刚刚走进去在灯光不足的情况下,陆砚觉得甚至没有自己下脚的地方。
他不敢打扰到什么人,只能借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月光,努力看清地面的情况,避开那些障碍物,找到老板说的空床。
幸好,床铺准备的还可以。
有一床被子,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什么异味。
陆砚从自己的书包中拿出了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把书包放在床铺的一角之后,小心翼翼的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洗漱等,把自己收拾干净,同时把刚刚在酒吧穿在酒吧老板给的衣服内的t恤拿出来洗了,洗去烟味之后,方才回到房间。
躺在床上,几乎是沾着床就睡着了。
可即便在这恶劣的环境下,陆砚有点,也是心安。
和这个世界里大多数人相比,陆砚的确可能很惨,生下来命就不好。
可他却像是一株野草,只要给一点点可以生存的空间,便生根发芽,野蛮生长。
环境,从来不会成为他的阻碍。
也许,现在面对的还是最黑暗,最低谷。
但没关系,熬过去就好。
熬过去……就好了。
凌晨两点。
沉睡中的陆砚是被一阵咣咚咣咚的声音吵醒的。
房间的灯也被人突然按亮,迷迷糊糊中,陆砚睁开了眼睛。
“艹他妈的,看不起我,看,看不起我……嗝,我在这里当服务生怎么了,也是一个职业,不偷不抢,不干任何违法的事情,凭什么呕,这么羞辱我。”
随着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穿着酒吧服务生衣服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一进门,就是嚎啕大哭。
同宿舍已经休息的其他人也被惊醒了,看到这一幕,有两个直接起身。
拿毛巾的拿毛巾,递水的递水。
他们明显都是在一起的同事,彼此间应该挺熟悉了。
“又被灌酒了?那个富二代?”有人问道。
“嗯。”
“没办法,那个人老板都不敢得罪……”
说了这一句之后,房间里就沉默了一会儿。
被灌酒的这位明显道理都很懂,沉默了片刻之后,再一次哭出声来。
“要不然,辞职吧。”有人这么说道。
“辞职?我他妈需要钱!辞职了,我去哪赚钱!”
一句话,带着崩溃,带着心酸。
原本就不大,被各种东西塞满的宿舍,在这难闻的酒气和哭声中,显得更为压抑。
压抑的,陆砚心中也有些发堵。
他的脑海中漂浮过小时候跟妈妈住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那压抑的,混乱的,在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之下,还有的一群屈服于生活压力的人。
他不歧视任何职业。
但他也知道,他不想未来的自己,也走到这一步,别无选择。
翻了下身,陆砚用手堵上自己的耳朵,再一次在这压抑与混乱中,尝试睡去。
第二天。
谢笙来到教室的时候,视线忍不住第一时间落在了自己同桌陆砚身上。
和往常一样,安静的陆砚,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刷题。
微微低垂的目光,专注平静的神色,一切都和平时一模一样,看不出在酒吧待过,也看上去不像是做了什么他昨晚放飞思维时候脑补出来的,他接受不了的事情。
原本已经气的即将炸毛的心态,莫名其妙被安抚了一些。
不过那也不是他就此放过陆砚的原因。
走到自己座位上,谢笙大长腿随意往前面一放,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现在坐近了,谢笙感觉到了一阵刺鼻的烟酒味。
顿时下意识皱了皱眉。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谢笙皱着眉对陆砚问道。
陆砚感受到是在问他,抬头:“啊?”
谢笙指了指陆砚道:“你身上,有烟酒味。”
陆砚稍稍一惊,他应该已经很小心了,校服甚至早早的就脱掉装在一个专门的小包里,回到宿舍的时候也是把校服挂在外面,就是害怕染上烟酒味。
他自己闻了闻,果然有很淡的味道。
他现在的处境与经历,并不想被旁人知道,尤其是谢笙。
想了想,陆砚还是选择说了谎,他垂着眸没有看谢笙,开口道:“昨晚家里来了客人,可能是他们在一起吃饭时候染上的烟酒味。”
谢笙听着这拙劣的谎言,眉头皱的更紧了,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
说谎,为什么还要说谎?
他本能的想要拆穿,可是看到陆砚说完之后稍稍有些躲闪慌张的目光,就仿佛很害怕被拆穿,或者说被人发现昨晚他去的地方一样。
想想也是,去酒吧那种地方,他听到了会觉得不舒服,会有些生气。
但对陆砚而言,应该是更不想面对吧。
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他也肯定不想选择去酒吧。
对。
而且现在的酒吧整体还都挺正规的,虽然是和外面正常的生活不太一样的一角,可是也不是传说中那么乱。
而且,他这小同桌已经这么难了,他应该对这个行为表示理解,而不能想那么多。
对,不要想那么多,只是一种临时解决的方案而已。
他应该为小同桌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还可以找到自己生存的方式而感到开心。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谢笙在极力安抚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在重复了几次之后,谢笙心里那个小人几乎要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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