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不用了。”叶筝皱起眉。
难怪段燃最近对他那么热情,原来是为了挖他去自己工作室?往细里一想,“挖”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他没多少被挖的价值,应该说是段燃为了扶贫才对。
静了少时,段燃噗嗤笑了,没有一点不自然,“跟你开玩笑呢,真信了?不过解约是真的,这没骗你。”
“……”叶筝无言以对,又觉得有些好笑,段燃十句话里能有两句正经的吗?
“违约金要赔多少?算过吗?”他问。
“八千万以上。”
叶筝知道,八千万是保守算法,段燃想跟星航解约,一定逃不开官司,星航就两个心肝大宝贝,他们怎么舍得让段燃轻松走人?在这基础上多加两千万可能差不多。
停好车,叶筝衷心祝福,“那希望你解约顺利吧。”
“必须的。哦对了,你知道张决要去声梦挑战当导师吗?”
“不知道。”叶筝很久没看微博,消息滞后,“当导师又怎么了?”
“节目组是真敢请,他也是真敢上。听说——”
这时,车厢内传来细弱的咳嗽声,黎风闲别过脸,转头前往叶筝手机上看了看。
“哦?车里还有其他人呀,怪不得对人家冷冰冰的。我就说嘛,咱们睡一张床的时候,你可不是……”不等叶筝摁断电话,段燃先行挂了,留下半句没说完的话。
叶筝磨了磨牙,忍住将段燃拖进黑名单的冲动,把手指拐了个弯儿,随便点了个软件摆弄摆弄。
他打开了天气预报,画面飘着细雨,他瞄了黎风闲几次,憋在嗓子里的气迟迟咽不下去,音乐停了很久,车也没动,直到黎风闲解安全带,叶筝才缓了下气,说:“我没跟他睡过一张床……”
这解释有点没头没尾,叶筝跟着松开安全带,又补了句,“段燃说话一直都这样。”
黎风闲稍顿须臾,答道:“我知道。”
我知道?
叶筝思索起这话,不确定黎风闲所说的知道到底是指哪一件事……两人一左一右下车,凉凉的雨丝落在他们发顶。这场雨来得有点玄乎,可以说是晴天霹雳,他们手里没伞,只能快步走进大楼,肩膀位置湿了点,也不算太狼狈。
叶筝从钱包里掏出会员卡,刚进电梯,后面就有人喊了句等等。他下意识按住开门键,一男一女小跑了进来,和他们一样,都是没带伞的。
女生摘下墨镜,卷发披在肩头,“巧啊,”她柳眉轻挑,眸光在电梯内流转一圈,忍不住眨了下眼,“居然提前见面了。”
岑末面容昳丽,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屏幕前鲜少能见到她露齿笑,叶筝差点没认出来。
“你好。你……”叶筝看她跟男人手牵着手,“你们也来这里吃饭么?”
那人年轻英俊,目光在叶筝脸上停留片刻,又越了过去,看向后方的黎风闲。
就在这半秒不到的时间里,叶筝明确感受到他身上的敌意,岑末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还在给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吴泽睿。”
吴泽睿倏地笑了,笑得亲切又温和,一扫眼里的寒峭,他漫不经意地向黎风闲伸手,露出腕上带的蓝色手表。
“好久不见啊哥。”
一道惊雷乍起,劈得岑末石化原地。
叶筝诧然转身。他看见黎风闲向前走了一步。
两人的距离刹时收窄,呼吸在咫尺间交缠起来,叶筝来不及退后,放大的瞳孔映出了黎风闲半侧脸旁。
下一秒,嘴唇就毫无防备地擦过他冰凉的皮肤。
叶筝微垂着眼,看清了他颈上的水痕,一道一道,像天然无污染的小溪。
涓涓的,流入心头。
第32章 莫非
叶筝本能地向后躲去,后背狠狠撞上厢壁,手心攥得死紧。这电梯说小不小,随便往后退三步都能空出大片位置,可另外三个人偏偏站得集中,空气里的战栗感打着圈儿掠过叶筝鼻前。
“前段时间我爸联系不上你,把他给急得……”吴泽睿跟黎风闲握手,又抬起另一条胳膊拍上他的肩,“直接去闲庭找你了吧?”
黎风闲想松手,却被吴泽睿用了点力留下,他的笑容挑不出刺,看着仍旧是温文儒雅,“他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有些事说开就好,别让他担心了,你也是的,都长这么大了,还跟他拗什么气儿啊。”
岑末讶然地拉了拉吴泽睿的袖口,这个方向她能看见他突起的骨节以及非常明显的静脉血管。眉头微皱,岑末总觉得他们之间并不和睦,她覆上吴泽睿透凉的手背,扬起温婉甜蜜的笑意,“泽睿,都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吴泽睿侧过身,搂住她纤瘦的腰肢,目光微微游移,落在叶筝身上,“他是我哥,原来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
岑末的表情没来得收回,就又听吴泽睿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爸二十岁就生了黎音姐,他居然好意思嫌咱们结婚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何况那会儿他还没结婚……”他摩挲着岑末后背,朝对面两人点头,“对了哥,我跟岑末打算明年领证,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听不下去了。“你——”叶筝刚开口,却被黎风闲一只手拦下来。
“是么,那恭喜了。”黎风闲说得随意,等电梯门开了,他拉过叶筝,抢在两人面前出门。
叶筝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离开剑拔弩张的窒息氛围,他找到机会喘一口气,低声问黎风闲:“你没事吧?”
吴泽睿话里的尖刻连他一个外人都感受得出来,他听过太多夹枪带棒的讥诮,任凭脸上怎么伪装,眼神永远骗不了人。
这人真是有病。叶筝心里骂道,说话阴不阴阳不阳的,不就一富三代?他出道这些年,光是版权费都管他下半辈子吃穿不愁了,一个空有皮相的公子哥儿还真入不了他眼,还能用钱砸死他不成?
他相信黎风闲跟吴先秋一家有过过节,那块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手表,吴泽睿手上也有同款,当初他还因为这块表自以为是地想歪了,认为黎风闲跟岑末有什么……
“欢迎光临,请问是会员吗?”前台服务员烫着小卷,用飞鸟造型的发夹固定着耳后碎发,旗袍是妍丽的正红色,跟餐厅的装潢很配。
“有。”叶筝想递卡,发现手腕被黎风闲握着,他的手心翻腾出一阵热潮,轻轻抽动了下,黎风闲才放开他。
右侧风铃撞出碎响,一位女孩斜挎着背包出来。她刚好目睹这一幕,呛咳两声,不小心把顶在上颚的口香糖咽了下去,下一秒,她咳得更震耳了。
黎风闲回头看她,叶筝也随后望去,她即刻捂住红唇,泪花闪闪地跟前台挥手,“咳咳咳、姐、咳咳我先、咳咳走了。”
前台维持着贤淑的仪容,只是牙齿咬得有点酸,她眉尖一动,女孩不敢多留,直接抽走竖在门边的雨伞,快步流星消失在楼道里。
“叶先生,这是您的会员卡。两位直走左转进天喜阁,前面会有服务员带路。”
“谢谢”叶筝收好会员卡。
进了包厢,他用手机扫了扫桌边的二维码,递给黎风闲问,“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不挑食。”
这里的包厢能容纳八到十人。叶筝脱下外套挂衣架上,拉开椅子,坐下,和黎风闲坐出了对角线,中间隔着个大圆盘,空调遥控放在圆盘中央。
他弯身去拿,将温度调低了点,黎风闲没点两个菜,手指一顿,抬头看他,也顺便看了看头顶上的风口位。
遥控器滴滴地响,叶筝一连按了三、四下,才如释重负将它扔到旁边的沙发上。
点菜的重任交付给黎风闲,叶筝坐了会儿,又感觉气氛安静得让人不舒服,他支着下巴,给自己找了点事做——
他拿起一双筷子练习右手握筷。
将筷子尖对齐后,叶筝把一根筷子垫在无名指指甲上,再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另一根,但不知道为什么拿着拿着,他滑到了筷子过半的地方,中指翘了起来。
在叶筝观察自己这个稀奇独特的姿势时,黎风闲也在观察他。
放下手机,黎风闲茶杯里的水喝空了,未熄灭的屏幕上滚动出几条消息。
姚知渝:你九月底空出两周来
姚知渝:费导跟顾明益说了
姚知渝:开拍前让你们俩同居一段时间
姚知渝:算是提前磨合习惯,免得开机的时候尴尬
姚知渝:顾明益那边已经答应了
姚知渝:具体时间之后会再通知你
筷子一个错位,啪地掉到地上,叶筝蹲下|身去捡,等他起来,对上黎风闲黑沉沉的眼,松了的弦一下子绷起来。
“怎、怎么了?”叶筝问。
“没什么。”稍顷,黎风闲又拿起手机接着选菜单,“在想点什么吃。”
“我爸以前经常说,吃火锅的辟邪转运防小人。”叶筝倒一杯热水出来,把筷子泡杯子里涮涮,“你记得多吃点。”
“真的?”黎风闲狐疑地问。这种说法他是头一次听。
“不知道真不真,”似乎是室温降了下来,叶筝撂下筷子,倒了杯热茶,“这种事嘛……向来心诚则灵。”
服务员来得很是时候,他话刚说完,俩人接着进门,一人端着大锅,一人推着三层高、放满食物的小推车。
她们依次上菜,先是肉类、海鲜,然后是各种配料和蔬菜,林林总总,摆了一桌。
红汤白汤呈太极形状分隔开,咕嘟咕嘟冒泡,辣椒和红枣被半沸的汤底拱出面层。
叶筝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有一年多没碰过火锅,说不馋是假的。等服务员上完两瓶冰镇酸梅汤,又端起托盘,询问就近的黎风闲,“先生,今晚的限定甜品有两款,请问是要杨枝甘露还是杏仁蛋白?”
闻言,叶筝从陶醉里分出一点神思。他对杏仁过敏,小时候吃零食吃出过一身荨麻疹,在医院里住了一天一夜,成功用物理方式戒断一切坚果类食物。
“都要杨枝甘露。”
“我不能吃……”杏仁两个字卡在嘴里,化在舌尖。
叶筝和黎风闲不约而同地去看对方,貌似都被这过度的自然牵动了某处。
巧合罢了。叶筝没预设什么,他扼制住多余的想法,缓缓坐下,直到看清这桌菜,他的下颌线霍然收紧,左手没由来地捉紧了垂落在他膝盖上的桌布。
银耳、竹笙,这里全是他爱吃的,有些配料很小众,很少会被拿来煮火锅。但黎风闲都点了。还有猪鸭血,一共十五道菜。说老实话,动物血制品他都不爱吃,之所以会出现在这桌上,叶筝心里有一个不敢洞然的猜测——
他曾经在一档综艺节目里选过十五道最爱吃的火锅食材,他对猪、鸭血不怎么感冒,可又没别的可以选,就胡乱拿来凑数用了。
想到这,叶筝眼前一晃。黎风闲是看过他上的综艺吗?看过就算了,那档节目知名度很高,看过也说明不了什么。
但这些鸡零狗碎的小细节,普通粉丝都不会特意去记吧……他搞不懂黎风闲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甚至还把它们都记下来了。
第33章 试探
拜这桌菜所赐,叶筝止不住犯迷糊,他从锅里捞了几根红辣椒放嘴里,直愣愣咬了两下,口腔仿佛炸出火来。
皱着脸将辣椒吐到餐巾上,他抓起水杯猛喝一口,感觉牙肉都烧肿了。
包厢里有独立卫生间,叶筝匆促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他接了点水漱口,五、六个回合后,终于把火给压了下去。
头脑慢慢冷静过来,叶筝背靠门板,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吊诡——
黎风闲给他点这么一桌菜,等同于把铁粉标识戴在脑门上,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本尊就在这里,而且现场没第三个人……
黎风闲明摆着是做给他看的。
奇了怪,为什么要选在这时候“掉马”?
叶筝之前就觉得黎风闲对自己照顾有加,但没往这方向想,他不是一个自恋的人,更不敢乱扣粉籍。
现在倒好,不用他猜来猜去,人自个儿躬身实践什么叫合格的真爱粉。只是事发突然,叶筝一时接受不了。
他开过几十场签售会,见过各个年龄,不同职业、不同性别的粉丝,有家庭主妇,也有身高一米九几的篮球运动员,可没一个人像黎风闲这样,给他带来如此浓烈的冲击感。
至于黎风闲为什么挑在这当口上自证,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在故意提醒自己,以一种隆重又隐晦的方式。
对大众而言,追星不是稀奇事,谁没在十八、二十的时候憧憬过那么一两个人,只不过这件事放到黎风闲身上,总感觉哪里不太搭调。
叶筝定眼看向对面的镜子,在这之前,他很少思考粉丝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反正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然而这会儿,他无比想知道自己是根什么样的萝卜,有什么地方值得被喜欢。
从理性角度探讨这个问题,人嘛,面上一副皮囊,内里一抔真心。他不认为黎风闲是颜控,图他这张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说黎风闲发现了他的真善美,似乎更不合情理,他的银幕形象奇差无比,表里不一,总不能说黎风闲就好他这口不良的混混风吧?
他决定找个时机试探一下黎风闲。
这桌菜上得来就自有它的道理,叶筝觉得黎风闲今天可能是受刺激了,不管是卧室里的刀片,还是电梯里碰见的吴泽睿,都不像什么好兆头。
电梯……想起电梯,叶筝伸手摸了摸嘴唇,被辣得有点麻了,上面有稀薄的血色,随着一些甘甜滋味涌上心头,于是它愈发殷红起来。
大脑有个指令告诉他该回去查查黄历,看一下今天是在闹哪国的鬼,事情一件比一件邪乎。
直到外边响起脚步声,叶筝挠了下鬓角短发,抽出两张手纸,一边擦手一边开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去套黎风闲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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