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顾淮景喘息时，江晏又一次闯进了他的灵台。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停顿，立刻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起阵，用三魂六魄作引。
灵魄被撕扯的感觉无异于将肉身撕成两半，浑身都是要裂开一般的疼痛。
但江晏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他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增进修为，也知道此生再也无缘仙道。
嘴角溢出鲜红的血，江晏不甚在乎地随手擦掉。
——可那又如何，他今日便是逆天行道，修为尽散也要救顾淮景。
第76章 72
再次醒来时，江晏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般疼，丹田处最为严重，原本这里充盈着灵力，如今尽数亏空，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他缓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将灵魄分出来之后，竟然活生生疼到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这一半灵魄有没有成功渡给对方。
来不及查看自己的情况，江晏立即起身寻找顾淮景的身影，好在刚转头，他便看到了想找的人。
此时已经入了夜，温度骤降，身旁被人点了一堆篝火，不远处，顾淮景正抱剑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神。
一看到那把纯黑的剑，江晏便知道自己成功了。
无垠是顾淮景本命剑，存在于他灵台之内，如今无垠都可以被召唤出来，说明顾淮景的灵台已经恢复了。
看着顾淮景那张曾经让他心动不已的脸，江晏头一次感觉到些许迷茫。
他为了救人同顾淮景双修了一番，再加上那纸婚约……
他们现在究竟算什么？
若是之前，江晏对自己的心意十分明确，他心里只有师兄一人，旁人自然是再也走不进来的。
可如今，江晏不敢确定了，那日在晖月印里看到的画面又蓦地出现在眼前，分明只是浮在脑海的景象，但痛感却犹如实质，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他真的会被师兄杀死吗？
可是师兄为什么要杀他？
江晏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兄分明对他极好，自初识之日就不厌其烦地教他功法，为他引气，难道这一切都是别有所图？
不，不会的。这猜测刚冒出头来，就被江晏摇着头否认了，甚至起了质疑神器的念头。
晖月印显现的就一定对吗？或许是神器出了错，再或许是他看错了也说不定。
脑中闪过这些胡思乱想时，江晏的视线一直虚落在顾淮景脸上，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正定定看向他。
灵台修复后，顾淮景的眼睛也跟着好了。
只是这目光像是带着温度一般，竟然让江晏感觉到一丝灼热。
之前顾淮景看不见，江晏尚且还能掌握一丝主动权，甚至算得上是半强迫对方双修。
可如今，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只能干巴巴地开口：“你……感觉如何？”
顾淮景却答非所问：“为什么我的心跳得很快？”
自从江晏将灵魄渡给他之后，他的心跳就没有缓下来过，方才小憩一会儿好不容易恢复平静，可一睁眼看到江晏之时，这颗心又开始用力跳动。
他原以为江晏对他厌恶至极，待他死后，他们的婚约便能顺理成章地作废，江晏应当盼着他出事才对。
可是为什么，江晏愿意忍受这些风险和痛楚，将自己的命分他一半？
一想到这些，顾淮景的心跳便愈发猛烈，好像随时都要从胸膛跃出一般。
江晏怔了半晌，才恍然意识到，他的灵魄中包含了七情六欲，便是俗称的情丝，现在分了顾淮景一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顾淮景寡淡了许多年，如今乍一体会到世间各种滋味，心跳快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答道：“这是正常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适吗？”
顾淮景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江晏才彻底放下心来。
也是这时，他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天魔教运转阵法时，我看到琉明盏也在魔教手中。”
他分明记得那日萧臻来偷神器之时，被追杀到躲进了他浴盆之内，当时顾淮景同他说神器并未被盗走。
怎么一转眼，琉明盏还是到了魔教手中。
“嗯，”顾淮景应了一声，随机抛出一记重磅，“门派内应该有魔教的内应。”
什么？！
江晏还来不及震惊，顾淮景便又推测道：“那人的地位不低于我。”
否则不会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琉明盏交给魔教。
江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顾淮景的意思，当即道：“这件事必须告诉长老才行！”
稍稍歇息片刻，江晏便从储物戒中拿出了飞行法器横渡，只可惜他灵力亏空，怎么也催动不了。
“我来吧。”说着，顾淮景手心散发出一道蓝色光柱，直直打向横渡。
下一秒，横渡缓缓变大，逐渐成了一艘巨轮的模样，悬在空中。
江晏不由得瞪大了眼，惊道：“你什么时候恢复的灵力？！
顾淮景不知道江晏为何这般惊讶，平静回道：“方才你晕过去时，我调息打坐了一会儿。”
江晏不知道自己究竟晕过去多久，但看这天色，约莫也就三个时辰左右，顾淮景在重伤初愈的情况下能恢复得这么快，着实让人心惊。
他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同顾淮景之间的差距，犹如一道天堑，似乎他永远也无法逾越。
直到横渡启航，江晏依然沉浸在说不清的低落情绪中。
他只剩半个灵魄，往后别说继续增加修为，就是能将灵力恢复到从前的水平都是一种奢求。
可是对顾淮景这种天才来说，哪怕只有半个灵魄也不能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江晏从不后悔救人，只是在这一刻，心头难免涌上许多落差，从前他立下壮志凌云，有朝一日一定要打败顾淮景，如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倒显得像个笑话。
“顾淮景，”突然，江晏开口问，“你也从晖月印里看到了未来对不对？”
顾淮景微微颔首，只是神情忽然有几分别扭。
这种表情出现在顾淮景脸上着实新奇，可惜江晏此刻并未注意到，他一心只想知道顾淮景看到了什么。
未来的顾淮景是会踏破虚空飞升上道，还是变成越云山的掌门执守一方？
“你看到了什么？”
在江晏称得上殷切的目光下，顾淮景破天荒回避了视线，仔细看的话，他的耳垂甚至微微透着血色。
见对方久久不答，江晏难免带了几分气性，语气阴阳道：“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不愿意说吗？”
闻言，顾淮景这才重新看向江晏，神情中带了些许无奈：“我看到你骑在我身上……”
话还未说完，江晏便惊呼一声，立即抬手捂住了对方的嘴。
“我知道了，你不许说下去！！”
第77章 73
“左舒！！！”
一听到这声音，左舒顿觉头疼，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祖宗今天找过来所为何事。
还没等他遁走，屋外的少年已经风风火火进了门，张口就问：“江晏和顾淮景定下婚约是真的吗？！”
这消息昨天才从聚丹会上放出来，不到一日已经传遍了整个越云山。
若是假消息，顾江两家这时候肯定出手整治传谣之人，既然这两大宗族都毫无动作，尤其是江晏和顾淮景两人几日前一起还告假下山，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真的。
偏偏怀玉还要特地过来问他一句，好像只有他说了才算数似的。
从前怀玉在他这买了不少江晏的消息和留影石，不会今日是打着问话的由头来退货吧？！
一想到这，左舒皱着一张脸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同时心里已经备好了概不退货等话术。
可他没想到怀玉听完话后猛地后退一步，脸上露出了许多复杂神色，像是大受打击一般。
分明是个未弱冠的少年，露出这番神态就跟受了多大的情伤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道侣跟人跑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大主顾，左舒刚想着宽慰几句，没想到对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瞬间调整好了表情，重新变回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臭屁模样。
“哼，还算他有点眼光，选顾淮景总比祁泽川好多了。”当然，选他肯定是最好的。
见人恢复如常也没提半句退钱的事，左舒当即放下心来，又说了好一堆“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才终于把对方哄走。
回去的路上，怀玉特地御剑到了无情道的地界，他倒要看看那位假惺惺的人如今是不是也暗自神伤着。
他运气不错，刚在落鹜峰转了两圈就看到了目标，只是祁泽川如今一袭白衣，面上仍挂着一贯的笑，看不出分毫心碎模样。
怎么会这样？
怀玉立刻上前，好让祁泽川看到自己，就差没问一句“你知道江晏如今在哪吗？”
或许是离得近，祁泽川先是露出了些许疑惑的表情，再将视线转到他脸上，最终才记起他这号人似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怀玉险些气得咬牙，怎么说当时江晏也算是为了他才和自己比试，原来对方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连自己的长相都没记住。
如今江晏定下婚约，他也毫无反应，这样的人，怎么会是真心喜欢江晏！总不能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你！”怀玉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叫住了祁泽川，“你难道还不知道江晏同顾淮景的事吗？！”
闻言，祁泽川脚步一顿，他当然知道，甚至在消息散开前，他就已经事先得知。
江晏分明同他说这次回去是解除婚约的，如今非但没解除，还传得人尽皆知。
这件事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定会生气难过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但祁泽川不一样，他丝毫不怀疑江晏对自己的喜欢，甚至也不介意这桩名存实亡的婚约。
相反，等江晏回来后，他大可以用这婚约当作借口，哄得江晏对自己的底线再低上几分。
顾淮景有名有分又如何？江晏只会因为内疚而更加心疼自己罢了。
还没等祁泽川回答，怀玉看表情便知道他知晓这件事，接着追问道：“你既然喜欢江晏，听到他同别人有婚约竟然一点儿都不伤心？”
祁泽川却不答反问：“为何要伤心？”
说话时，他脸上挂着些许困惑，似乎在问婚约又算得了什么。
怀玉何等聪慧，立刻看穿了祁泽川心中所想，当即不可置信道：“你疯了！破坏他人姻亲是要天打雷劈的！”
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祁泽川垂下视线看他，笑容里无端藏了几分恶意：“功成之人才配渡雷劫，不是吗？”
这番话如同炸雷一般，猛地让怀玉心神一荡，差点生出了“对方说得也没错”这种念头。
可仔细一想，他便反应过来，这话分明一点也不对，若是真的插足了江晏的感情，自己会如何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众人会怎么看待江晏呢？
插足他人感情这种行为，既轻视了自己，也不尊重江晏，怀玉扪心自问，他做不出来这种没有底线的事。
等怀玉想清楚之后再看向祁泽川时，对方脸上只剩下一贯挑不出错的笑，落在他眼中再虚假不过，怀玉懒得多言，冷哼一声便离开了这处。
他笃定，祁泽川未来一定会后悔的。
——————
从魔道密探那处得知江晏连同顾淮景一起消失的消息时，祁泽川才有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心急。
好在没出三日，门内长老便得到传信，他们二人一切安好，正在回来的途中。
直到这时，祁泽川才意识到他已经快足足十日没见到江晏了。
没有注意到时间倒还好，一旦意识到，思念就如同发了芽的枝条般瞬间蔓延至整颗心。
原本祁泽川应该装作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让江晏主动来找他才是，可如今他一分一秒也等不了，只想立刻见到江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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