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妈说,你喜欢男孩啊?”
况嘉一窝在座位里,好一会儿,鼻腔里哼出一声低笑,极其无奈地问:“要不你们两去发个通知吧。别家同性恋都藏着掖着,怎么到我这,全世界都快要知道了。”
“我可没和别人说!”奶奶立马保证,又低声问:“但我听你妈说,你还不告诉他,怎么喜欢还不让他知道?”
“这不一样。”
“哪不一样?”
况嘉一说不明白,大屏幕上的号码连跳了两个,快到他们了。
“就是,哎。”况嘉一把手里的号码单对折,又折,说:“人家也不一定喜欢我。”
“啊……”奶奶端着水凑到嘴边,眼睛从况嘉一的头发,落到眉眼,再落到嘴巴,喃喃自语:“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你呢。”
“到我们了。”况嘉一起身,接过杯子放一边,“走吧奶奶,别纠结这个了。”
门诊完去做检查,做完检查去拿结果,拿完结果又要去复诊,一上午况嘉一水都没喝一口。
医生中午休息,况嘉一提着装单子的袋子,准备带奶奶去吃饭。
“那个是不是小谢呢?”奶奶眯着眼睛往走廊里瞧,那孩子太打眼了,站在那跟个小白杨似的,又高又俊。
况嘉一跟着奶奶的声音转头,谢绥抑站在走廊的尽头,手里也提着一个袋子。
“奶奶,我去打个招呼。”
况嘉一小跑过去,谢绥抑一直注视着他,看着况嘉一离他越来越近,先听到况嘉一的喘息声,随后是他身上独有的混香,最后况嘉一站定在他面前,笑歪着头和他说话。
“你来医院看爷爷吗?”况嘉一问:“他好些了没?”
谢绥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况嘉一往里看,“什么东西?”
他接过,是一杯水果茶。叫水果桶更准确,里面装满了各种诸如西瓜、凤梨、芒果等各式各样的水果。
况嘉一举着桶看了一圈,碰了碰杯壁,“你来很久了吗?冰都化了。”
谢绥抑点点头。
他其实没加冰。
况嘉一上两周吃冰的太多胃疼了一天,但天气太热,他又忍不住不吃,谢绥抑选了去冰。
“那我拿走了,”况嘉一晃晃手里的桶,“晚上见。”
况嘉一又跑走了,人先离开,然后是气味,最后是声音。
谢绥抑左拐进病房,爷爷已经收拾好衣服,装进帆布包里。
“这病,不治了好!花钱,多。”
谢绥抑替他拿着包,把住门。
“花了多钱?”爷爷问他。
谢绥抑没做反应,爷爷要治他就出钱,不要他也没办法,手术马上就排到了,老爷子直接扯了自己的管子。
谢绥抑钱早交完了,没找到票单,手术费退不回,他也没说,爷爷要回家,他就过来帮着提行李。
“你爸找你要钱啊,不给,他。”
谢绥抑扶着他,往电梯走。存折在他裤口袋里,随腿的移动而烙着皮肤。
等会送爷爷上车,去取钱,然后早点下班,把五万块钱给男人,再去找况嘉一。
虽然况嘉一说不要礼物,但谢绥抑认为还是应该送一个。况嘉一想要的基本都有,能送的范围太局限,谢绥抑昨晚去车行租了一辆摩托车。
今天天气很好,谢绥抑看向窗外,阳光摇曳在树丛间,如果来的及,或许能赶上那场日落。
六点谢绥抑下班,老板叫住他,“上个月工资,我今天发给你。”
“二十天,按之前谈好的价,总共五千六。”老板拿出一个红包,“听小嘉说明天是你生日,叔叔给一百,你明天休息一天。”
谢绥抑盯着他手里那个明显鼓起来的崭新红包,封面上印有一个大大的福,烫金体,反射着金灿的光。
“拿着啊。”老板往前递,玩笑道:“嫌少了?”
谢绥抑把红包捏紧手心,锋利的边缘钻进皮肤。
不少,甚至太多了。
多到谢绥抑怀疑它的真实性。
“好了,快走吧,小嘉今天生日吧,你俩还真是,都凑一块了。”
谢绥抑郑重地点了点头,连带了肩膀都微微弯了下去。
“五万块钱这么多。”男人翻看包里堆着现金,露出烂掉的牙,“我数数看。”
谢绥抑站在旁边,给况嘉一发信息。
【我下班了,来找你。你在哪?】
况嘉一蹲在小区门口,望着摔翻的蛋糕重重叹气。怪他自己走路不看路,脚绊到横杆,人往前栽,手上的蛋糕也飞了出去。
手心和膝盖火辣辣的疼,蛋糕也摔歪了。
况嘉一买的还是双层,上面一层直接倾倒贴在塑料包装壁上,露出里面松软的蛋糕胚。
【我把蛋糕摔坏了】
【摔哪了?】
【小区门口】
【我说你。】
况嘉一挑了挑眉,原本沮丧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莫名其妙变得很好。他用掺着血丝的手打字。
【我没事,你在哪?我来找你吧,顺便在路上再买一个,这次只能买小的了】
男人还在数钱,谢绥抑走远几步,立刻被他叫住:“别跑,要是钱不够怎么办。”
谢绥抑只能耐心的站着,回复况嘉一。
【我在虫石巷,等会我骑车带你去买。摩托车。】
【摩托车?!这么酷?】
谢绥抑轻轻勾唇。
【嗯。】
【我马上来!】
况嘉一起身,顾不得麻掉的腿,先把摔坏的蛋糕放回冰箱,简单冲了下手,换过一条新裤子。
临出门前况嘉一照了眼镜子,顿了顿,回房间换了件白T恤。
看看镜子,况嘉一满意地点头,反手关门,顺便带走了冰箱里邓莹新买的葡萄和杨梅。
在街口转了一遍,况嘉一没找到那条巷子。
这里原先是老城区,近几年准备大翻新,好多旧房屋上都用红字写了拆。
况嘉一隐约闻到了炒菜的香味。
暮光笼罩,电线错乱地交织在头顶,像一张网,兜住了满天的黄昏。
太漂亮了,况嘉一想拍下来给谢绥抑看,想到他就在附近,转而打开通讯录,边往里走边拨了电话。
手机铃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掷落在况嘉一眼前。
是谢绥抑的手机。躺在地上,碎裂的屏幕上显示着况嘉一的名字,不断震动。
况嘉一有几秒没反应过来。
他顺着手机飞过来的方向往那边看,看到两个人摁着一个人的头,往废旧的下水池里砸。
葡萄和杨梅掉在手机旁边,散落一地。
况嘉一头脑发热地往那边冲,抓起靠在路边的竹棍挥过去,一个人先反应过来,抬手挡住,况嘉一借机看到了被按在水池里的人。
是谢绥抑,额头上浸满了鲜血。
“我报警了啊。”况嘉一大喊,手里的棍子被人抢过去,捅了他胸口一下。
况嘉一被捅得眼前发黑,按着谢绥抑的那人还没松手,谢绥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反应。
血染得况嘉一快看不清谢绥抑的脸了。
“松开啊。”况嘉一嘶喊,混乱中抢回棍子,挥开一人,对着那个按住谢绥抑的人背后猛力砸下去。
那人抬头,一瞬间像是被定住了,瞳孔骤然缩小,全身一动不动,直直地歪倒下去,震起地上一层黄灰。
血缓缓地从他脑后流出来。
“杀人了,”他的同伴反应过来,先小声说了一句,随即大喊:“杀人了。”
况嘉一拿着棍子,看到谢绥抑撑着墙,从血流中勉力地睁开眼看他。
他想靠近谢绥抑一点,但谢绥抑好像后退了一步。
况嘉一低头,他踩到了躺在地上的人的手。
那人的手指微微曲起,天空中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他脸上,切成阴阳的两半,没有神色的眼珠与况嘉一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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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里写明白了没有,其实是小嘉自己后退了一步,所以他才踩到了那个人的手。
第23章 刮凉粉
接着发生的事很混乱,每个人都很忙,红蓝色的灯不断闪烁。
况嘉一看到穿白衣服的,蓝衣服的,黑衣服的人,他转头去找,四下都找不到谢绥抑。
谢绥抑也受伤了,要医生给他包扎。
况嘉一抓住穿白衣服的人想对她说话,却被扣着肩膀,押送进另一辆车里。
狭小的房间只有一张单人床,没有窗户,看不到光,也分不清时间。
况嘉一坐在床上,面对着灰暗的墙,不敢睡觉。
明明是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瘦到面部凹陷,脸色灰黑,皮肤上爬满了痤疮,眼睛里瞳孔只有针尖那么大,盯着况嘉一不放。
况嘉一用的力气绝对不至于把他敲死。
垂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颤抖,况嘉一看着自己的手,缓缓低下头。
再被拉出来时况嘉一不知道已经过去多久了,审问室的灯太刺目,他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看到了邓莹。
邓莹看到况嘉一的瞬间站了起来,揪住旁边人的衣领颤声问:“谁允许你们剃他头发的?我儿子是罪犯吗?你们把他头发都剃了,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
她的声音隔了很远才传进况嘉一的耳朵,他本来想抱抱邓莹的,但邓莹跟旁边的人纠在一起,况嘉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剃的,剃得粗糙不匀,手掌被发根扎的有些痒,况嘉一就放了下来。
邓莹扑过去抱住况嘉一,一下一下摸他的后脑勺,“对不起,妈妈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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