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我这里贫嘴,我听小柔说,你在外面连笑都不带笑的。”
况嘉一抬头,边系结边扯出一个假笑,“那我天天这样在外面,别人不当我傻子吗。”
“你以前不就这样么。”邓莹垂眼,灯光在她睫毛下拓出一圈温柔的阴影,“是不是我拖累你了?”
况嘉一鼻头微酸,“是啊,所以你快点好,好了我天天笑。”
“还承认了,小没良心的。”邓莹把床头一个苹果扔过去,“把这个洗了带回去吃。”
况嘉一点头,带上苹果走了。
走前况嘉一去交上次检查的费用,顺便把苹果放在邹柔桌上。
邹柔抬眼看他,“干嘛?公然贿赂。”
“封口费,下次在我妈面前多夸夸我。”
“夸你什么?”
“阳光,乐观,积极,向上。”
“的反义词?”
“……”
邹柔笑得脸上口罩小幅度起伏,“我没告诉阿姨你还偷偷抽烟喝酒就很好了,还夸你呢。”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况嘉一正要说的话,他看眼来电人,冲邹柔示意,往楼梯间走。
等进了楼梯间,来电已经自动挂断,然后无缝响起第二个。
况嘉一接起,他听到那边嘈杂的人声。
“况嘉一?”谢绥抑叫他。
况嘉一模糊地嗯了一声,踩着阶梯下楼。
谢绥抑:“你在哪里?”
况嘉一:“医院。”
那边似乎发生小幅度碰撞,况嘉一听到女人低声说抱歉。
他想起下午新闻里的描述,还有谢绥抑那张照片。
下半张脸完全隐在车窗下,其实很难辨认出正脸长什么样子。
但况嘉一一眼就认出来是谁,谢绥抑的侧脸他太熟悉,甚至能根据那张照片猜出谢绥抑的表情。
应该是不耐烦的。
去声色场所还不耐烦。
况嘉一下到一楼,漫无目的地想着,伸手拉开楼梯间的门,与正要外面推门的人碰上。
两人皆是一愣。
谢绥抑的手停留在半空,他收回手,“你要走了吗?”
他的声音通过手机直达况嘉一的耳边,况嘉一似乎才反应过来,先挂断电话,点头。
“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门被谢绥抑堵着,一点缝隙不留。况嘉一只好松手,后退了一步。
谢绥抑跟着向前一步,拉伸门在他身后自动闭合,隔绝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况嘉一手往口袋里伸,谢绥抑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摸自己的口袋,在况嘉一皱眉之前,先行递出手掌,上面躺着一包戒烟糖。
“他们说这个味道最好吃。”
况嘉一垂眸,盯着那个浅绿色的包装袋,蜂蜜薄荷味。
他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奶奶晒被子,偶尔况嘉一会钻到被子底下挥拳乱打,打得手都酸了,被子还是软绵绵地盖在他头上,温和地包裹住他。
现在的谢绥抑就给他一种手打被子的感觉。
“你来医院干嘛?”况嘉一问。
“你没有回我信息。”谢绥抑把手机给他看,“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一股烦闷的情绪在脑袋里升起,况嘉一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回你?”
“你忙可以不回。”谢绥抑为他找理由,“不忙的时候可以回一下。”
“我不想回你看不出来吗?”况嘉一克制着不提高音量,“在我没回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不想回你,然后不要再给我发了。”
谢绥抑收回手机,把戒烟糖也放回自己口袋里,压低声音,又像自言自语,“但之前我不回你你也发了很多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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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鲜肉馄饨
以前以前,所有人都在和况嘉一谈以前,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况嘉一在正常长大,其余人都被困在时间里出不来了。
况嘉一没什么想说的,他冷眼对谢绥抑,“让开。”
谢绥抑微微挪开了一点。
况嘉一用力拉开门,走出去。
门在身后迅速闭合,没有正常磕在门沿上,而是发出木板碰肉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谢绥抑沉重的呼吸。
况嘉一脚步没停,头也不偏,径直离开了医院。
还是第一次见况嘉一生这么大气,这段时间里他对着谢绥抑不是假笑就是淡讽,也总说些谢绥抑不爱听的话,比起那些,这样直观地表达自己的情绪更让谢绥抑接受。
谢绥抑偏头看了眼黑衣服上被门撞的灰尘,不在意地佛去,抬脚跟上况嘉一的方向。
谢绥抑以为况嘉一会直接打车回家,他才走出医院,看到况嘉一蹲在花坛前面,红色的火光在他手指间若隐若现。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况嘉一吸了一口烟,对着前面的空地说。
谢绥抑站在况嘉一左侧,风从他身后扑过来,半点没落到况嘉一身上。
“没有跟着。”谢绥抑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但我可以送你回家。”
“然后再去哪里泡女人。”况嘉一从烟雾中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玩味地开口:“或者男人。”
谢绥抑皱眉,“况嘉一?”
况嘉一觉得没意思,将烟摁灭在地上,左右没看见垃圾桶,烦躁地啧了一声。
“给我吧。”谢绥抑伸手。
况嘉一毫不扭捏地把烟蒂扔谢绥抑手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谢绥抑把它放进自己口袋。
况嘉一摁得用力,烟上没留火星,但即使这样,谢绥抑那件昂贵的大衣口袋也不是装烟蒂的合适容器。
“谢绥抑你能不能有点有钱人该有的样子。”况嘉一托着腮训他。
“我不是有钱人。”谢绥抑在站着继续为况嘉一挡风和蹲下与况嘉一对视间犹豫了两秒,最后微微俯身,让况嘉一平视他,“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新闻里不都这么说。”
见谢绥抑不懂,况嘉一把手机拿出来,翻找了七八分钟,终于找到那张照片和报道,好心地举给谢绥抑看。
谢绥抑只瞥了一眼,“假的。”
况嘉一不屑,“小偷都不会说自己是小偷。”
“我今天下午才回来。”谢绥抑给他看自己手机记录,16点47分下临溪高速。
“你又开车回来的?”况嘉一拧眉。
“嗯。”
“你是不是对开车上瘾啊?很喜欢当司机吗?”
谢绥抑弯的腰有点累,他手撑在膝盖上,很放松地承认:“有点。”
开车需要专注精神,速度越快,专注度越高。这样谢绥抑就没精力想其他事。
“那你去当司机算了。”况嘉一垂下脑袋,露出后颈上那一节突出的骨头,在路灯下像玉珠一样。
谢绥抑指尖微动,“好,可以送你回家吗?”
“不回家。”况嘉一说,他撑着腿站起来,血液没跟上,小腿发软地往前跪,谢绥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尼古丁味和薄荷味碰撞在一起。
谢绥抑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况嘉一就挥开了他的手。
“别跟着我了。”
况嘉一说这句话不像前面那样带着情绪,他没什么表情,像鼓胀的气球突然泄气般离开。
出租车上,况嘉一窝靠在后座里,彩色的霓虹灯从他脸上飘过,他按下车窗。
“小伙子不冷啊?”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况嘉一身上只穿了件薄卫衣。
“不冷。”
“还是年轻抗冻啊。”司机感慨,“今早出门我老婆把秋裤都给我拿来了,硬要我套上。”
况嘉一嗯了一声,挺了挺腰,挪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他想把自己融进椅子里。
反光镜里印着后面川流不息的车辆,路灯下仿佛一条黄色的长龙,红色的车尾灯时隐时显。
况嘉一把手伸出窗外,感受冷风刮过指间,后车的喇叭声和司机的呵声一同响起。
“不要把手伸出去,拍到了要罚款。”
况嘉一老实地收回手,揣卫衣兜里不动了。
下车付款后,况嘉一走进三十分钟前自己随便在导航上选的一家酒吧,发现似乎是一家gay吧,因为没有提前订座,况嘉一只能靠在吧台旁边,戴着进门领的兔子面具。
不知道这家酒吧又在搞什么活动,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中央辟开了一个下沉舞台,一场热辣劲舞正在预热。
况嘉一在单子上挑挑选选,医生的叮嘱历历在耳,之前还可以不在乎,现在邓莹身体逐渐好转,况嘉一卡里的余额也足够,除了况嘉一刻意逃避的那部分,生活好像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但那部分也足够况嘉一烦了。
况嘉一点了杯百香果酒,酒端上来的时候他正撑着脑袋,望着前面扭动的人群发呆。
酒吧的灯光本就黑暗,戴上面具后更加分不清谁是谁,不过可以根据面具识人。
比如十分钟前况嘉一看到那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和戴棕熊面具的人接吻,十分钟后这个戴鹿角面具的男人的嘴和另一个戴犀牛面具的人贴在一起。
况嘉一品了一口酒,他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个群体,他的感情经历随着高二的结束也一起沉入安眠。况嘉一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喜欢男人,特别是在夜鸾工作的那段时间,看到那些充满性暗示的表演会感到一种生理的恶心,完全没有该有的心跳加速。
但是对于女人,况嘉一接触的更少了。
多数时候,他乐意一个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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