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嵩焘:“回陛下,嘉陵关十万精兵皆为防御北国所训,北国从嘉陵关进攻没有胜算。但若他们从西北进犯,我们西北军队薄弱,臣以为,将嘉陵关调遣四成兵力至西北,我们的胜算有九成。但若西北被攻,一路南下至西川,要再做打算。”
皇帝:“五年前北国打不赢,如今朕也有信心。杨全,这两天便安排使臣前去北国交涉。”
鸿胪寺卿杨全回道:“是。”
这夜,刘晟忙完公务,见李禹已经在他身旁趴着睡着,便端详起他来。清冷的眉眼在睡着后有着少有的乖巧,“要是平日就这么温顺就好了。”刘晟拇指摩挲着李禹的脸。
他忽而想到,若此次和北国打起来,朝堂上定会有人借此拿李禹的命来做文章。就如他第一次和李禹见面时说的那般,若两国打起来,李禹大约活不成。
刘晟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决不允许。他将李禹手中的书抽出来,将人横抱起来。
李禹恍惚间醒了过来,睡眼朦胧地问:“你忙好了?”
刘晟的眉眼柔了下来,低头看着他:“嗯,你继续睡。”
他将李禹抱到塌上后自己也躺了上去,将李禹抱在怀里。少有的,两人和衣而睡,什么都没做。
黑暗中刘晟亲了亲李禹的发梢,似在询问又似自言自语:“孤该拿你怎么办?”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他继续道:“你的可汗根本不把你的命放在眼里,但是孤……”他顿了顿,将李禹抱得更紧:“孤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你的命是孤的。”
黑暗中,原本闭着眼睛的人睫毛动了动。
中原派去的使臣无功而返,这验证了刘晟的猜想。据使臣所带来的消息,马市的事件在北国引起群愤,歧视和打压的言论飞满整个北国。原本便民不聊生,此刻对中原发动战争的情绪达到空前的高涨。可以说,这次北国是有备而来的。
北国的军队从西北侧攻入,原本在嘉陵关的四万精兵调至西北,但北国不强攻,而是分小部队从不同地形而入。四万精兵分身乏术,西北有失守之势。
早朝上,众官员对此战疫吵得热火朝天,莫衷一是。
有人建议嘉陵关再调两万精兵,有人建议派东部猛将赵之东前往西北指挥,所有的声音中,果然有一道“胁质子以慑北国”。
刘晟面不改色地反驳:“北国既然已经出战便说明他们已弃了质子这枚棋子,倒不如先留着质子,观望后续有何其他可利用之处。”
有人反驳:“质子是北国二皇子,以他性命相胁必有作用。作用是大是小不说,总之是一个用法。”
刘晟的眼刀投过去,见是梁王的人。
“孤以为,大靖泱泱大国还要靠一个质子性命相胁,是我大靖沦落还是尔等缩头之士的无能?”
那名官员硬着头皮继续反驳:“回太子殿下,兵法本就无道德或名声之说,否则‘兵不厌诈’这些兵法怎会成为大多数将领的用兵之策。不战而胜是为最理想也是最高明的做法。”
刘晟:“战争已打响,孤不认为一枚弃子便能让中原不战而胜。此战的根源在于北国如今穷途末路,势必要啃下中原一块方肯罢休。尔等不如先想想如何保住西北再说。”
官员:“太子殿下,此时不是护着一个北国质子的时候,否则,别人会以为您和质子……”官员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刘晟冷笑:“你以为孤和他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不同那名官员回答,刘晟转而对皇帝道:“父皇,当下不是讨论如何处置质子的时候,儿臣不怕有心之人对儿臣的污蔑,儿臣只关心如何解西北之危。”
刘晟的话将皇帝思绪带了回来:“西北目前开了个口子,赵广不能离开嘉陵,赵之东善水站,恐不适合。”
中原确实缺乏猛将,阶下所有人都沉默,这时刘晟站了出来:“儿臣愿意前往。”
众人纷纷侧目,竟然忘了五年前刘晟在对北国的战争中频出奇招,在两场重要的战役中取得胜利。虽然那时候刘晟还小,但从小就展露军事天才的他自告奋勇,上了前线,虽然只是作为营中军师,却帮助中原打赢两场至关重要的仗。因此回朝皇帝便给刘晟封了太子。
但是五年前刘晟只是皇子,如今已是中原储君,不能轻易以身涉险。
首辅胡嵩焘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刘晟却平淡道:“有国才有孤,孤不怕涉险,只怕小人背后暗箭。你说是也不是?”他看向方才污蔑他和质子关系的官员,直把他看得连连下跪。
在皇帝眼里,刘晟首先是他的臣,其次才是他儿子。虽然刘晟若涉险将影响国本,但儿子他还有,死了一个扶植另一个就是。
于是太子亲自上西北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早朝后,那名污蔑刘晟的官员被连贬两级。
夜晚李禹得知此事沉默了许久,终究问道:“殿下要去多久?”
刘晟懒懒得拥着他,“孤也不知,怎么,舍不得孤?”
李禹的手圈在刘晟的背后,悬了许久,终是放了下来。
“何时启程?”
刘晟觉得今晚的李禹特别不一样,虽然语气仍是冷淡,却让他觉得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关心。
“五日后。”
“好。”
两个人静静抱了一会,刘晟道:“我走之后也不知归期,我已经把宫里的一切安排好,如果有什么问题去找孙丞。”
李禹讶异:“孙丞是你的人?”
孙丞是大内总管,也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李禹陷入沉思,刘晟这个人太不简单。
“嗯,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我只告诉你。”
这算是个不小的秘密,李禹垂眸道:“不怕我出卖你?”
刘晟牵起李禹的手放在胸口上:“我的命脉都在你手上。”
李禹的手轻轻颤了颤,又听刘晟道:“你会永远站在孤这边,对吗?”
李禹的手感受着刘晟强有力的心脏,蜷缩了手指,轻轻地应了声:“嗯。”
刘晟低头噙住李禹的唇,轻轻碾着他的舌尖,丝绸里衣在刘晟手里滑落。
今夜,刘晟觉得李禹极为配合,一次后,刘晟本想抱着他睡了,没想到李禹攀上来,主动索要。
他大抵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刘晟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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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故纵
刘晟此次去西北集结三万东部兵力,因而需做许多准备工作。出发的前两日,暗卫来报,在宫墙处截获了一封密信。
刘晟打开密信,只看了字迹便觉得天旋地转。
这是李禹的字迹,其上写着:太子出征西北,慎。
刘晟反复将看密信,他希望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可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是李禹的字,它们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当晚,李禹如往常来到东宫,见刘晟未在忙碌,而是坐着闭目休憩。
“来了。”刘晟声音暗哑。
李禹应了一声便径直走至书架处,将带来的书放了进去,又从里抽了两本出来,随后坐至旁边的木椅上看了起来。
这是刘晟每晚最期待的画面,而今却觉得刺眼。
他的书房李禹可以随意进出,重要的机政文件也未防着李禹。可是,这份信任在此刻显得尤为可笑。
刘晟起身走到李禹身旁,未像往日般从后面抱住他,只平静问道:“孤此趟去西北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不若你随孤一起去?”
李禹听了,抬头道:“去看你打我的国家?”
刘晟:“你是我的人。”
李禹合上书,轻声笑了笑:“太子殿下,不管我身在何处,与谁交往,都改不了我是北国人的事实。还是说,你想带我去当战俘?哦,这倒是个好方法。”
刘晟闭了闭眼,继而低语:“你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希望你死吗?”
李禹风清云淡:“那又如何?”
“我在朝堂上护了你多少次,你可知?”
李禹直视刘晟:“那又如何?你护得了一时,护得了我一世?”
刘晟:“孤当然能护你一世,只要你愿意。”他想从李禹的眼中看出些希冀,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累了,睡了。”李禹不欲再纠缠,起身便要去塌上。
刘晟抓住他的手:“孤会坐上那个位置,届时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你想回北国看看,孤陪你去。”
自看到那张字条开始,刘晟坐在书房一整个下午,然而他想的并非李禹向北国通风报信的行径,而是如果李禹立场与他并不同,如果李禹的行径被人发现,他要如何护住李禹?在北国和他之间,李禹会选择谁?
他现在看到李禹如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心上被刺了一把刀,但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愿放手。
李禹顿住身形,问道:“果真?”
“当真。”刘晟回道。
所以你不要站到我的对立面,不要让我失望。
刘晟想赌。他拉着李禹坐到案前,打开舆图:“两日后,孤走子午道,再上安仓道,穿过横马关入西北。”他低头去看李禹,只见李禹专注地看着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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