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海依言躺好,在轻微的仪器光线与声响下安静地等着,“如果我不用药,不超过三个小时就会被闻出Omega的味道,这是您告诉我的。”
“是,但是……”伊恩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那种药可以伪造你信息素的味道,但伪造不了你真实的生理结构。不仅如此,它还会破坏你的腺体,缓慢地摧毁你身体内的激素平衡,让你生理期异常,承受巨大痛苦……”
说到一半,伊恩突然停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仪器的显示界面。
“怎么样?”洛海问。
“比上次好了很多。”伊恩似是不确定一般,直起身子又俯下去看,“不管是血液指标,还是信息素的稳定性……我还以为以你的情况肯定会一次比一次恶化呢。”
一块悬在胸口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洛海稍微松了口气。
伊恩还在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思考,“既然你说你没有停药,那就只能是……”
“我找了个Alpha。”洛海顿了顿,似乎不太愿意用这个说法,“算是吧。”
伊恩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一个Alpha?你把你是Omega的事情告诉了一个Alpha?”
“不算是。”洛海从床上坐起来,目光低垂,把仪器从身上拆起来,“他本来就知道我的性别。”
这句话里隐藏的信息量太多,伊恩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局外人不应该问太多。于是他沉吟了一下,选择换一个问法。
“你能信任他吗?”
“不。”洛海淡淡地说,“但我有办法让他不背叛我。”
第10章 有人欠踹
话说到这份上,伊恩也不好再问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好。如果能保证人身安全,有一个能长期保持关系的Alpha自然是好事,他的信息素有助于你恢复体内激素平衡,缓解情热期混乱的痛苦。”伊恩强调道,“如果——你能保证人身安全的话。”
“我会的,谢谢您。”洛海点点头,语气真诚。
洛海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准备离开,就在他转身的时候,伊恩又叫住了他。
“对了,洛海。你最近……有跟道尔先生联系吗?”
洛海回头看向他,“他是我的领导,我每天都要至少去他办公室一次。”
伊恩的表情有些尴尬,“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工作上的联系,是私下的那种。你从来没跟他说过你身体的问题吗?”
“他是我的领导,我是他手下的检察官。”洛海说,“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我身上都已经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伊恩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来,过了很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带皱纹的脸比刚才看着更苍老了些。
“我先走了,您忙。”洛海轻声说道,拉开医务室的门离开了。
-
离开医务室,洛海像往常一样朝他常去的那家快餐店走去。
这家店味道算不上很好,但有几个优点。
人少,安静,出餐快,而且离他住的公寓很近。有时他午休回家拿东西,顺便就在这里吃饭,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几只蜻蜓盘旋在附近,阳光穿透树梢斜射下来,刚好映在蜻蜓的翅膀上,晶莹透亮。洛海穿过这些灵敏的小昆虫,踏过树叶的影子。
久违地见到伊恩医生,洛海有种莫名的疲惫。现在他只希望能在无人打扰的环境里吃完午饭,用冷水洗一把脸,然后尽快恢复状态,完成下午的工作。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连这一点小愿望也不打算满足他。就在洛海即将推开快餐店大门的时候,一个轻快的声音叫住了他。
“哎呀,洛海检察官!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洛海回过头,说话的是一个叫年轻的女性Beta。她穿着警服,大概因为太热,衬衫了解开两颗扣子,脑后扎着高马尾,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松弛又精神的气质。
洛海只好点点头,向她回个招呼,“芬妮警官。”
“还以为我吃饭时间已经够晚了呢,没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晚。”她一边推门一边笑道,“工作很努力嘛,洛海检察官。”
“还好。”洛海说,“我只是……”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不远处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嗨,这边这边!”
洛海抬头看去,尤金·奥荻斯竟然就坐在他们前面的餐桌前,游刃有余地翘着二郎腿,冲他打着响指。
洛海:“……”
“你的朋友?”芬妮问。
芬妮和尤金的目光同时投向他,后者的眼神玩味而挑衅。洛海能读出他眼神里的意思:你确定要说吗?
尤金的假释当然是得到了道尔检察长的正式同意和文件证明的,但芬妮不知道。如果她质问起来,洛海还要进行一系列麻烦的解释说明,甚至是书面报告的核对。
“对,我的一个朋友。”洛海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就径直往前走,打算绕过尤金所在的桌子。
芬妮拉住他,“你不打算跟你朋友一起坐吗?我不介意的。”
“是啊,洛海检察官。”尤金笑眯眯的,“不打算跟你朋友一起坐吗?”
洛海相当确定在尤金那天使般英俊和灿烂的笑容背后,他看见了恶魔的翅膀在扇动。
他盯着尤金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看了两秒,最终缓缓地改变方向,走到他对面拉开了椅子。
尤金的笑容依旧灿烂,他靠近芬妮,故意压低声音,“你看,他就是抗拒不了我的魅力,无一例外。”
芬妮被逗得咯咯笑起来,“你们关系很好吗?”
“那当然了。”尤金笑眯眯地说,凑近了芬妮压低声音,“他屁股上有几颗痣我都知道。”
正在喝水的洛海被冷不丁呛了个正着,狼狈地咳嗽了半天。
芬妮的表情从好奇变成震惊,又变成略带暧昧的猜测,目光在尤金和洛海身上来回扫视,“所以你们是……”
“不是,我们……”洛海用纸巾擦了擦嘴,“以前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仅此而已。”
“别说得这么绝情啊,是一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尤金笑眯眯地说,“而且最近又恢复了这种关系。”
芬妮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室友?”
“是的。”这次洛海抢在尤金之前果断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没有再给他任何搅合的机会。
尤金无趣地耸耸肩,又把目标转向了芬妮,一边露出牛郎般的俊美微笑一边朝她伸出一只手,“嗨,我叫奥兰·史密斯,很高兴认识你,我都不知道洛海的朋友里有这么漂亮的美女。”
一个洛海很熟悉的假名,尤金用这个假名从无数人那里骗取过情报,欺瞒过守卫,让他的光翼会组织无孔不入。
显然这样的手段能成功是有原因的,面对这样一张俊美灿烂的笑脸,很少有人能不中招。
芬妮的脸颊立刻就有些泛红,她不好意思地跟他握了握手,“我其实不算是他的朋友,是同事。我在刑警大队工作,有时候工作上会跟检察院有一些交集。”
“哇,你是个刑警!”尤金把手肘撑在桌子上往前靠了靠,露出饶有兴趣的目光,“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个刑警,把那些欺负我的坏蛋都抓起来!”
“奥兰·史密斯。”洛海打断他,加重音节把他的假名读了一遍,“我们是不是该点菜了?”
“哦,对。”尤金把菜单推给芬妮,“你先点,这家店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吃过。”
芬妮笑着道了声谢,接过菜单看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洛海压低声音拉近与尤金间的距离,“你怎么在这里?”
尤金也放低声音,同时挑起眉毛,“这里离公寓的距离不到一百米,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在桌布的掩盖下,洛海不动声色地勾起脚尖,皮鞋的鞋尖抵上尤金的脚踝,不一会儿就触到了坚硬的电子脚环。
没有坏,也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脚环上的曼塔系统是目前最先进的科技,一旦遭遇一点破坏或挣脱的痕迹,立刻就会警报。
“放心,我一直乖乖的。”尤金的眼神无辜,声音低沉,“只是下楼找点吃的而已。”
“嗯……牛肉堡和脆薯条怎么样?”芬妮翻开着菜单,“你们吃过吗?”
“牛肉堡不错,薯条一般般吧。”尤金说,“我推荐他家的奶酪玉米片。”
洛海没有说话,只是拿起菜单翻阅。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尤金的脚转了个方向,把他的脚压在下面。
“好啊,那我就要牛肉堡和奶酪玉米片好了。”芬妮点头。
洛海皱起眉头,把脚往后收。但尤金很快追上来,用鞋尖轻轻撩开他的西裤裤脚,若有似无地碰触着他的脚腕。
“那我要咖喱饭和可乐。”尤金从善如流地说,餐桌上根本看不出他在餐桌下动什么手脚,“你呢,洛海?”
洛海能清晰地感觉到尤金坚硬的鞋尖暧昧地顺着他的脚踝一路向上,隔着丝滑的西装布料一点点游走到他的小腿,极具暗示性地在小腿肚上小范围画圈。
洛海收回腿,然后在尤金的小腿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他穿的是质量上好的硬底皮鞋,大部分罪犯挨上一下十分钟都爬不起来。
“奶油肉酱面和芒果汁。”洛海面无表情地点单。
芬妮只听到一声闷响,然后就看见尤金像突发恶疾一样低着头趴在餐桌上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她惊讶地说。
“没事,不小心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尤金挤出一个笑容。
“他以前就是这样。”洛海轻描淡写地说,“粗心大意、毛手毛脚,而且还缺乏自知之明。”
尤金:“……”
芬妮眨了眨眼,决定不纠结眼前难懂的一幕。
“你现在还在忙那个Omega组织的案子?”芬妮问,“我听说前段时间那个组织的头目已经被你们抓住了。”
“嗯。”洛海淡淡地说,“头目是抓住了,但还有很多收尾工作。清查成员、排除危险品,还要开新闻发布会,让民众知道恐怖分子已经落网,不会再对公共安全造成威胁。”
“头目落网了,是不是就意味着那个组织不会再策划新的恐怖袭击了?”芬妮眉头微蹙,像是在考量着什么。
“理论上是这样。”洛海谨慎地说,“就我们目前的调查结果而言,光翼会并不是一个训练有素、等级严明的组织。他们更像是一群城市里的流浪狗,一根骨头能迅速地把他们聚在一起,但是没了扔骨头的人,很快就会各自奔逃。”
尤金用很小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但还是没逃过洛海的耳朵。
“那你觉得,最近的Omega犯罪会不会也跟这个组织有关系呢?”芬妮问。
察觉到芬妮的话里有话,洛海皱起眉头,“你想问什么?”
芬妮犹豫了一会儿,转身从她的随身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虽然这些证物早晚也会交到检察院,但既然在这碰见你了,提前给你看看应该也没事。”
她把照片往餐桌上一推,照片上是一张纸,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个太阳与翅膀的图案。在这张纸旁边,有大量泼溅出的暗红鲜血,将纸洇湿了一半。
纸上的图案,无论是洛海还是尤金都再熟悉不过。
第11章 战略优势
“嗯,这就是光翼会的标记。”尤金直起身靠在椅背,笃定地说。
芬妮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你认得他们的标记?”
“我认识那么几个Omega朋友。”尤金笑着说,“从他们的闲聊里听来的。”
几个?
不如说是上百个伺机而动的恐怖分子。
“你是在哪发现这个的?”洛海冷静地问。
“嗯,是前几天我们调查的一起凶杀案的现场……”芬妮说着,停顿了一下。
洛海用余光看了尤金一眼,后者仿佛整起事件与他无关一般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玩着餐桌上的叉子。
“说吧,不要紧。”洛海说。
芬妮点点头,“你们知道戈斯公爵吗?”
“那个靠给穷学生放高利贷赚得盆满钵满,标记了三个Omega,走到哪里都拿鼻子看人的戈斯公爵吗?”尤金耸耸肩,“我知道她。”
芬妮心情复杂地看了尤金一眼,决定先无视他冒犯的发言。
“一周前,她的妻子被杀了。”芬妮说,“手法非常残忍,是用餐刀一刀刀捅死的,现场溅满了血迹,尸体旁边还找到了画着这个符号的纸。最后查出这个案子的凶手竟然是他们家其中一个Omega,平时特别懦弱温和的一个小男生,打死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他竟然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所以我们在想,是不是这个光翼会给他洗了脑,让他信了什么歪门邪道才会这样的?”
“你说这起案子发生在一周前?”洛海问。
“对。”
洛海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张照片。
一周前,那个时候尤金早就被捕入狱了。
然而光翼会还是在暗中行动着,这有可能吗?
或许只是一个Omega的临时起意。
但公爵的妻子,这个目标太明确了,明确到根本无法用巧合来解释,更像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的恐怖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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