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待过很多家养猫的感情问题,它们无非是觉得他们的主人不够爱他,通常让它们陷入漫长的等待中,它们也没有多少自由,被迫每天在等待中循环。”
狸花猫一针见血,“你有没有想过,你也是这样,你更喜欢做猫,你把人类留在你们所谓的家里,你用你的爱软禁了他,你让他无法出走,在你变成猫的这段日子里,他只能被动地陷入等待中,他一直在等待你回家,你明明可以作为人类安慰他,却一直逃避地做一只猫对此视而不见!”
在很长的时间里,梁声依赖于猫体,他无法习惯人类的躯体,在他的意识里自己是一只猫而不是一个人,而他想要靠近或者从温心妥身上索取爱意时又会无师自通地成为一个人。
他一直没有什么思考,更多是遵循本能地生活,在温心妥上班,离开他身边的时候他就能毫无负担地去做猫。
原来这对温心妥而言一点都不公平,因为温心妥只认为他是一个人,并不知道他是一只猫,人有人的逻辑行为,他一直以来都做错了,是温心妥的纵容才支撑着他们走过了五年。
暹罗猫失神地走出地下城,在冷风呼啸中,晨光破云而出,城市迎着日出苏醒,它抬起头,快八点了,温心妥要起床了。
它不知道温心妥会不会原谅领悟得太迟的梁声,但这次他不想再让温心妥因为等待它而难过了,以后也不会了。
暹罗猫抬步向前走去,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狸花猫报废了一支笔,忧郁地变回猫陷在沙发里,叹了口气:“又是没磕到的一天。”
第19章 .还猫
温心妥摁灭闹钟后并没有立刻起床,坐在床上发呆,他摁了摁后颈,觉得浑身酸痛,好像昨天晚上噩梦缠身了一样。
他确实做了一些梦,不过梦的内容很普通,他醒过来之后就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鬼压身的错觉。
等他迟钝的思绪回拢,就看见了旁边端坐的猫,正安静地盯着他,脖子上带了一条红色的小围巾。
注意到温心妥的眼神,它轻轻地叫了一声,脑袋凑过来蹭了蹭他为它张开的手心。
这只莫名其妙忧郁了几天的猫突然就恢复正常了,温心妥有点惊喜,扯了扯它戴得歪歪扭扭的围巾,问:“你怎么给自己戴上的?”
又好奇地问:“不忧郁了?”
这只猫太有人性,温心妥经常对着它讲话,总认为自己能从它的眼睛与一些动作读懂它的回答,因此总不厌其烦地和它交流。
猫在他手心里翻了个身,用耳朵蹭他,随后坐起来,低着头用爪子扒拉自己的围巾,系好的围巾在它的努力下很快脱落。
不过要戴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它艰难地把围巾套在了头上,圆圈卡在了耳朵上。
温心妥睡得还有点懵,不太清醒,瞧着猫这一整套动作,才明白它是在演示在给自己看。
演示不太成功,温心妥弯了弯嘴角,笑起来,把猫提起来,抱到它的腿上,提醒它:“你是猫,自己戴不好。”
“我帮你好不好?”
温心妥询问它的意见,不过也不等它回答,握住它的爪子,让它把围巾往下拉了拉,猫侧头,闭了闭眼,围巾套下来,温心妥细致地将围巾摆正位置,才松开猫的手。
出门的时间晚了点,温心妥急急忙忙地洗漱,换衣服,睡衣乱糟糟地丢到床上,猫始终仰着脸,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腿边,在温心妥穿好鞋开门时,它坐在玄关的中央,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温心妥回头看了它一眼,关门的动作停了停,这样没表情的猫,总让温心妥觉得它的情绪不止如此,它的尾巴安静落在地板上,没有晃动,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分辨出这样细微的区别的,这只猫待在自己的身边并算久,可或许是它不会和自己用言语交流,温心妥想要懂得它时,总要多费一点心思。
温心妥弯下腰,哄它,“好了,我下班就会回来的,我装了监控,你不要乱跑。中午吃饭我会叫你的。”
猫轻轻地叫了一声,温心妥听它回应,就关门下楼赶地铁去了。
温心妥到了中午才有时间翻看监控,他打开软件,暹罗猫正团着坐在桌面上,大瞳孔认真地盯着摄像头。
还以为它会在睡觉,毕竟最近它的睡眠时间增加了很多,又想到早上说的话,温心妥心里说不上来的酸软。
这只猫难道真的在等他吗?
等他开口,猫立即抬头,脑袋往摄像头蹭了蹭,温心妥才真的确定它在等自己。
温心妥让它去吃饭,猫慢慢吞吞地挪着身体走远了,他盯着监控叹了口气。
换作以前,他压根不会想到自己会养猫,尽管不愿意承认,他正在逐渐依赖一只猫。
这样的想法太好笑,温心妥吃完饭将外卖盒丢到垃圾间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到底是猫需要它,还是他需要猫?
可是为什么?
即便如此,一只猫也没有办法满足他的情感需求,温心妥就像一个能够吞噬巨浪的海鲸,胃口很大,很难饱腹,几乎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
好像又很久没有和梁声见面了,但数一下时间也不过一周而已。
温心妥要用密不透风的工作让自己喘不过气来才会不想到梁声,而昨天晚上的动摇又让他开始无止境地渴求对方的降临。
他站在窗户边,零星的行人路过,从高楼俯视,每个人都小得像芝麻粒,里面没有梁声,温心妥收回眼,感觉浑身被冷气浸透,让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下午温心妥脑袋昏昏沉沉,到了下班时间他手脚冰凉,在工位缓了一会才拿着东西下楼,穿过后街到地铁站,他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
停业好几周的猫咖打开了一扇门,门口的布帘换了新,猫咖老板正拿着抹布擦拭木桌,他转过头,温心妥心虚地转了个身。
但是其实老板只和他通过电话,并不知道他的长相,他的反应太大,反而显得奇怪。
温心妥脑袋混乱地纠结,他压根不知道猫咖老板回来了,而他当初承诺得很好,等他回来就会把猫还回去。
他的监控才刚到,温心妥觉得很不值得,并没有充分发挥它的价值,毕竟这样的监控只有给猫用才有意义。
他站在门口,在进和不进之间犹豫,但没给他多少时间,老板走了过来,惊讶地诶了一声,“你就是那个帮我找回暹罗的人吧!?”
温心妥犹豫坦不坦白的时间都没有了,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我认得你的声音,那段时间不就你和你的同事经常来吃饭吗?”
“是吗?”温心妥已经六神无主了,主动提起,“你要把猫带回去吗?”
明明中午还在想自己绝不会过多依赖一只猫,但下午就遭遇变故,问题瞬间有了答案,原来并不是猫多需要自己,而是他变得很需要猫。
老板说:“虽然那只猫我也不是很想养啦,倔脾气还爱出走,养不熟,但是既然养了,我还是得负点责任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把猫领回来?”
温心妥为难地蹙眉,“我不知道…”
“今天就要领吗?”
“最好,明天要重新开业了。”老板点了点头,“你是准备去地铁站吗?要是你不嫌弃,坐我车,我今晚接猫去?”
温心妥没有拒绝,也没有办法拒绝,他坐在车后座,刚刚只有轻微疼痛的脑袋突然重得跟顶了上百斤的铅球,喉咙不受控制地紧缩,等他下车时已经说不出话了。
是他先嫌弃猫的,他曾在电话里说过让老板回来就把它接走,可真的到了这一天,温心妥才发现自己的别扭像一颗定时炸弹,炸毁他企图伪装不在意的表象,让他不受控制地难过与后悔,让他以前的行为可怜又可笑。
那只很温顺的猫最后舔了舔温心妥的手心,听他的话抬步走进了猫箱里,温心妥隔着可视窗看它,本来他以为今天会是平凡的一天,但或许离别本来就不需要惊天动地。
就像接这只猫回来的那一天也是很普通的一天。
“再见。”温心妥看着它,轻声道别。
老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猫,挠了挠头,“其实,你如果喜欢的话,晚上可以带它回来,白天送到猫咖上班就好。”
温心妥愣了愣,听到这样的话,他动摇了一下,可他很快摇了摇头,“算了。”
不完全属于他的东西,温心妥不想要。
哪怕再伤心,温心妥也不会开口挽留。
“好吧,那我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养猫的钱我线上转你?”
温心妥笑了笑,“老板客气了,养猫不需要多少钱,不用转给我的。”
老板爽朗一笑,“那你来我这吃饭,给你大大优惠!”
温心妥点点头,“嗯。谢谢你。”
送走猫,温心妥坐在沙发上,过了半个小时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点外卖了,他没有什么胃口,反而有点想吐。
也许是因为情绪低落,他没有过多关注,收好床上散落的睡衣,丢到洗衣机里,站在阳台吹了一会风,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洗澡了,洗澡到一半,他突然想到外卖还没有点。
九点多的时候温心妥终于点好外卖,家里少了一只猫感觉就空了,他收拾猫砂盆,洗碗,把猫的围巾饰品打包好,做完这一切他站在玄关的小柜子旁边发呆。
门铃响了,他以为是外卖,兴致不高地低着头伸手过去,“谢谢。”
伸过来的不是常见的外卖袋子,而是一只温度很高的手,温心妥愣了愣,抬起头,消失很久的梁声正站在他面前。
又变得陌生了,温心妥无声地盯着他评价,好像每一次再见,都会觉得梁声离自己又远了一点,他沉默地接受自己真的已经和他分开,不再熟悉他的变化的事实。
梁声戴了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刘海过眉,温心妥视线温吞地从他的脸颊上移,他思维在极度混乱中已经趋于停滞,很多行为在下意识中完成。
温心妥目光最终停留在他的帽子上,上面有一只猫的简笔画,猫团着坐,脸颊黑黑,尾巴圈着爪子,那是一只暹罗猫。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也不过多关注上面是什么猫。
温心妥缓慢地眨了眨眼,某一瞬间,他思考过的疑问重新扑向自己,像被架上机器的毛团,把他越缠越紧。
原来他真的不够了解梁声。
梁声盯着他,将帽子抬了抬,帽檐下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露出来,温心妥愣了愣,不受控制地收紧了手,望向那双因为泛着水光而变得奇怪的眼睛。
没过几秒,那双变红的眼睛扑簌地落下眼泪,梁声握着他的手,被泪水浸湿的脸颊轻轻地贴到他的手背上。
温心妥被他的眼泪烫到,却没有办法收回手,巨大的茫然冲击着他,他不知道消失很久的梁声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这样对自己。
可他没有开口质问,而是控制不住地疑问,梁声的眼睛为什么会那么红?梁声在哭吗?梁声也会哭吗?梁声为什么会哭?
温心妥不知道。
“心妥…”梁声低声地喊着温心妥的名字,眼泪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的手背,“心妥…”
温心妥缩了缩手,却被人更大力地握住,下一秒他就被人抱在怀里。
时隔许久,温心妥重新感觉到梁声的心跳,像无数个他们相拥而眠的夜晚,温心妥什么都没有失去。
他没有拒绝他突然的拥抱,数着心跳过了十几秒才迟钝地问出了梁声问过他很多遍的问题,“梁声,你为什么哭?”
原来面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样表现过的梁声,他能问出口的也只有为什么而已。
第20章 .称呼
空阔的走廊滚着冷风,梁声的体温一直以来都比温心妥的要高一点,所以拥抱牵手都很温暖,温心妥无法抗拒冬夜里这样的温度,却不可避免地后悔。
这样的询问就像他释放出了一些求和的讯号,温心妥不愿意面对,他低低头,抗拒地往后挪了挪,声音冷下来,问:“你还要抱我多久?”
梁声又不说话,把他抱得更紧了,骨骼好像撞在一起,弄得温心妥的关节隐隐作痛,肩颈处传来凉凉的触感,他微微侧头,发现是梁声低下头来时碰到他的帽檐。
帽子像被冷风浸湿过,温心妥缩了缩,不得不承认心情有点微妙。
梁声的眼泪、身上的体温、帽檐的低温都让他有点恍惚,像结冰的湖面下淌过细线一样的暖流,温心妥偏了偏头,不快地说:“你总是这样…”
“那我不要这样了。”梁声很快回答,“我想抱你很久,心妥。”
他询问温心妥的意见,慢慢松开了温心妥,却不让他离开,双手仍然握着他的双肩,低着身与他平视,眼里有拧不开的固执,“心妥,好不好?”
灌入的风太冷了,一旦脱离梁声的拥抱,它就一阵阵地扑向温心妥的脸颊,耳朵,温心妥的大脑又昏沉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几秒,转头拒绝:“不好。”
温心妥不想在风口和他说话,挣扎一番,伸手关了门,梁声就站在门内的一侧,他把门合上的时候手臂圈起一个圆弧,像再次半抱住了梁声。
他并没有这个意思,却不太自在地重新对上梁声的眼睛,对方一直对自己的一些警告视而不见,哪怕温心妥说不好,梁声也会过来抱他。
所以温心妥很理所当然地认为梁声会得寸进尺,会顺着他的手臂重新抱住他。
梁声用温心妥所熟悉的表情打量他,脸上重新流露出茫然,但这次他没有动,没有坚持他的行为,就好像真的听进去温心妥的话一样。
温心妥情绪瞬间沉底,不可抑制地觉得烦闷,梁声连维持不变这个优点都没有了,他在温心妥心里就像一团不断掺水加粉的面团,现在到达极限,彻底没用了。
他收回手,往屋里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应该把梁声赶出去,在他回过身的时候,梁声抬步朝他走来,他抬手把帽子摘了,温心妥看见那双红得肿起来的眼睛,里面似乎有轻微的波动。
温心妥对这样的梁声感到很陌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呼吸在他的步步逼近里趋于停滞,温心妥躲了一步,被重重地握住手腕,他亮得出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一点一点地侵略他的嘴唇,脸颊,最后停留在温心妥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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