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合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新竹:“还有呢?”
“还有?”
“还有其他理由吗?”
新竹愣了下,仔细思索一番后道:“更重要的当然是防止严成耍阴谋诡计,飞越被他搞成这样,我们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他放姜愈白出来肯定不安好心。我们早一步把姜愈白接过来,可以断绝后患。”
庄晏合笑了一下:“那为什么不等严成骗完姜愈白,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啊?”新竹一脸震惊,“你舍得?不是,你真的讨厌姜愈白啊?”
“这不是我讨不讨厌的问题,姜愈白并不信任我,就算我们早一步去接她,她也只会以为我们想算计她。”
新竹张了张嘴:“所以说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当初她要和你订婚,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吧?我以前在游戏里给她打工,感觉她还挺好骗的啊,凭你竟然哄不住她?”
“因为太好骗了,所以谁都可以骗她,”庄晏合垂下眼帘,嘴角拉得平直,眉宇间显出几分木然,“你应该知道,有一种人的想法永远取决于最后一个和她聊天的人。我觉得确保自己当最后一个人很累,所以懒得再哄她了。”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管她?她如果被严成骗,下场可能会很惨诶。”
庄晏合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新竹讪讪笑了一下:“嗯……她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过我金钱上的帮助,而且脸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如果不打算做什么,那我可不可以等她没人要了捡回——”
庄晏合的脸色陡得冷了下来:“不可以。”
新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我好这一口,所以从来不让我见她啊?”
“我不知道你好哪一口,姜愈白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还想跟着我干就别靠近她,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女人。”
新竹撇了撇嘴:“好吧,我的庄大老板。”
庄晏合抬起手,揉了揉因皱眉而印出了浅痕的眉心,懊恼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看着新竹恭恭敬敬地退出办公室,庄晏合身体微微放松靠到了椅背上。
她双眼微睁,视线渐渐聚焦在手腕那两条泛白的伤痕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新竹说的没错,她很讨厌这个姜愈白,越是意识到自己仍会被她触动,就越是讨厌她。
当梦境越来越清晰,而两个姜愈白的差别越来越大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选择了退婚。
她以为自己做了不少准备,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但姜愈白选择了更不讲道理也更霸道的做法。
被囚禁在姜家庄园的那几个月里,庄晏合曾一度想过用死亡来摆脱这场噩梦。
但她最终熬过来了。
无论是不是做梦,用死亡来解脱都是懦弱的行为,即使要摆脱噩梦,她也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摆脱。
尹家,祝家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前王女殿下,她利用一切自己可以利用的势力和资源,靠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碎片武装自己,最终把姜愈白从那个舒适的,任她为所欲为的温床里扯了出来。
她把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尽数还了回去,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姜家小姐进监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让自己和姜愈白的孽缘可以到此为止。
可她当不再做那些梦时,惶恐淹没了她。
她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在噩梦之中,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世界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她也这么觉得。
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没有价值地死去。
如果姜愈白就是她的心结,那她就去亲手解开。
如果无法再梦到那个姜愈白,那她就亲手去创造。
如果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那她就模糊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她永远不会放弃,也永远不会认输。
第150章
“庄姐姐, 姜学姐她走了,”薄言的声音有些迟疑,“真的不告诉她是你……”
“我知道了, ”庄晏合坐在黑色轿车中,目光冷冷地看着车窗外,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处理好的。”
薄言迟疑了片刻:“她不会有事吧?”
庄晏合嘴角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黑暗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一道人影一瘸一拐地从幽暗的小巷中跑出来,在地上的水洼中踩出凌乱的脚步声。
巷口的路灯朦胧地照出了对方的脸, 花白的短发配上还算年轻的面容, 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姜愈白原本美丽精致的面容不可避免地有了岁月痕迹,显眼的伤疤匍匐在她曾有帝都明珠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与丑陋。
年过三十的她已经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 在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刺后, 她剩下的只有狼狈和落魄。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进泥潭,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个任性愚蠢的孩童是无法保住那令人眼红的巨大财富的,在姜愈白几乎无条件地信任严成那刻起, 庄晏合就预见了她的结局。
“在那里,快, 快抓住她!”
小巷深处有两人紧追而出, 而那个慌张逃跑的身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庄小姐……”
车内的两名保镖欲言又止,庄晏合紧抿唇瓣,看着地上努力想要爬起来的身影。
“去处理一下。”
两名保镖立时下车, 一名直接向着巷口冲去,另一人为庄晏合打开车门, 撑起一顶伞。
庄晏合迈步下车,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到姜愈白身前,姜愈白似有所感,抬头看清她的脸后,脸上是惊愕难堪和难以置信。
过去了八年,姜愈白那双灰色的瞳眸看起来黯淡了许多。
她不再意气风发,不再傲慢张扬,可那份固执和倔强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眼底。
父母双亡,坐了八年牢后又被朋友背叛,她本该更乖顺隐忍才对,可庄晏合从她的双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桀骜难驯。
“庄晏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不再爬起身,反而跪坐在泥水里,看着庄晏合吃吃笑了起来,“还是想报复羞辱我?”
庄晏合垂眸看着她,柳眉拧出一道细细的褶皱:“为什么要跑?”
落魄成这样,姜愈白还是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状态稍微好一些她就会逃跑。
是因为不再信任别人了,还是无法放下那份高傲?
姜愈白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别人追我当然要跑。”
庄晏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很想问一句,她不是傻子那谁是傻子。
但她到底没有问出口,那边保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姜愈白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圈子里多的是小心眼人,不介意在这时候来踩上一脚。
庄晏合看着她努力抬起的头,看着她不肯认输的表情,看着她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瞳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精心打扮一下的话,还是很漂亮的一只宠物。
要是能调教好,或许她的心也不会再那么空虚。
“你在我那儿还有些债得还,跟我回去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愈白,虽然是商量的口吻,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完全主宰了对方的命运。
姜愈白歪着脑袋看她:“你想折磨我?”
庄晏合勾唇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果然还是在乎你的呢。”
位置对调,姜愈白骨子里的骄傲似乎也被折断了。
她难堪地撇开脸,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的感情?哈,我只是无法忍受未婚妻的背叛,这是面子问题。”
“确实是面子问题,我也无法忍受曾经的未婚妻被别人这么羞辱。”庄晏合对着一旁回来的保镖道,“把她带上车。”
姜愈白甩开保镖伸出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我自己会走!”
庄晏合瞥了她一眼,转身率先上了车。
姜愈白跟着一瘸一拐地钻进车厢,却听到庄晏合道:“不准弄脏座椅。”
姜愈白脸上显露出愤怒与懊恼,对上庄晏合平静冷淡的目光,最终还是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缩起身体挤在落脚的狭窄空间里,却昂着脑袋怒视庄晏合,像是一只身受重伤不得不忍辱负重的狼。
很可怜……但也有点可爱,因为弱小者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很无害。
过去的姜愈白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如今的姜愈白却只能狠狠瞪她。
庄晏合回忆起了一些相似的感受,怀念和愉悦涌上心头。
早知道结果还是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把她捡回来呢。
*
“放开我!我会自己呜呜咕噜咕噜……”
庄晏合摁着姜愈白的脑袋,把她整个人压进水中,看着一连串的水泡冒上来才放开了手。
姜愈白抓着浴池边缘冒出脑袋,一边咳一边骂:“庄咳咳咳庄晏合你、你这个疯子咳咳咳……”
庄晏合没有搭理她的叫骂,双手抓了洗发水,按住她枯燥短硬的头发一顿揉搓。
“你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姜愈白想要挥开她的手:“一个星期而已!”
庄晏合坐在岸边,抬脚压住她的手臂,嫌弃道:“脏死了,不洗干净我不会让你上床的。”
姜愈白气得用力摇头,甩了庄晏合一身泡沫。
“谁他妈要上你的床!”
庄晏合脸上是点点泡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你就给我睡床脚。”
“你是想把我当狗养吗?”
姜愈白额角的疤痕因愤怒跳动着,一张已经三十多岁的脸,在朦胧的水汽里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少年气。
“不要侮辱狗,”庄晏合抓着她的头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狗比你可爱多了。我要是替狗洗澡,它没准还能汪汪叫两声哄我开心呢。”
姜愈白气得心胸起伏,纤瘦单薄的肩头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你干吗带我回来?”
“我说了你还有债要还。”
“我坐了八年牢难道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庄晏合舀起一勺水,对着她的脑袋淋了下去,“在我觉得满意之前都不够。”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把姜愈白洗脱了几乎一层皮后,庄晏合才觉得她看起来稍稍顺眼了些。
“吃吧。”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姜愈白臭着一张脸,垂下眼帘看也不看。
庄晏合抱着手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道:“你住在这里迟早是要吃东西的,干吗一定要饿着自己?这是刘婶做的,你应该有很久没吃到过了吧?”
姜愈白神色微动,终于抬眼看向庄晏合:“霸占我家庄园,聘用我以前的佣人,你就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你想得还挺多,”庄晏合冷冷地与她对视着,“你怎么不想我是打算下毒毒死你?”
姜愈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拿起了碗筷:“那还挺好的。”
庄晏合支着脑袋看她吃饭,姜愈白一开始似乎还想慢条斯理,但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洗澡的时候,她就听对方的肚子叫了好多声。
姜愈白现在的力气并不比她小,只是被人追了一路又一直饿着肚子,所以只能被她压制。
她知道对方会乖乖跟自己回来是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了,严成也还在找姜愈白。
她知道的,比起被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折辱,姜愈白宁愿被她羞辱。
庄晏合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和姜愈白之间的恩怨纠葛更纯粹,和那些利益纠纷、勾心斗角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桌饭菜瞬间没了大半,姜愈白咕嘟咕嘟喝着汤,眼睛还偷偷暼庄晏合。
“你想说什么?”
姜愈白抹了抹嘴,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没什么。”
庄晏合挑了挑眉:“没什么是什么?”
“……我就是在想,现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价值,”姜愈白身子一瘫,靠在椅子上,“我的财产已经都被严成骗光了,你在我身上榨不出油水来了。”
庄晏合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是想骗你,所以在对你示好?”
对庄晏合来说,这种猜想比所谓的报复更可笑,也更小看她。
噢不对,报复这个猜想还算挺靠谱的。
姜愈白抬起下巴:“难道不是吗?”
“姜愈白,你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庄晏合面露嫌恶,“给你吃顿饭洗个澡就是对你好了?不知道我有什么目的,就拿严成往我身上套。”
“哈,会被严成那种恶心下作的手段骗到的人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我既不屑于用,也根本没必要。你不会以为我能找到你,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吧?”
姜愈白顿时不说话了。
庄晏合语带嘲讽:“你要是能把对我的警戒和提防放一半到严成身上,现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姜愈白愤怒地扫落身前的餐具:“是,严成骗了我,是我愚蠢识人不清,是我活该,可是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庄晏合的视线落扫向摔碎的碗,目光阴沉:“姜愈白,这里现在不是你家,也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
姜愈白刷地站起了身:“那就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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