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的信息传递”——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人不停地给予提示,尽量给他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好,乖孩子……啊呸,哥,白哥,你可坐好了啊,我现在要给你换药。”祁非念念叨叨的按照沈悦发过来的信息从房间里找出了医药箱,从里面找出小剪刀和绷带,准备给他换药。
只是,这剪刀是什么鬼?
祁非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儿童剪纸用的剪刀吧?圆润的边缘,小青蛙的造型。
祁非用绷带试了试,幸好,能用。
这时有人敲门,同时有信息发了过来,是沈悦:“碘酒忘记给你了,陈野给你放在门口了,记得来拿,擦的时候轻一点。”
祁非只好过去拿碘酒,谁知也就是一来一回短短几步,他回来的时候白执予又跑到门后面坐下了,祁非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些惊悚的猜测,他把白执予带到床边坐好,又作势要出门,实际上他只是从门口走过,一个闪身又钻了回来,站在床的另一边,静静地等待着。
白执予刚开始还好好的,在听见祁非的脚步声远去之后,突然抬了一下头,他空洞的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并没有在任何地方多停顿一秒钟,但祁非总觉他在害怕些什么——他在发抖。
紧接着只见他站了起来,动作僵硬,活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门后,缓缓地背对着门坐下,然后头往后一靠,门轻轻地合上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白执予就像是突然没了电一样,头猛地低了下去。
他觉得,关上门才是最安全的——祁非脸色凝重,他在害怕什么?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和之前一样过去把人带回来,这次他直接把人放倒在床上,让他平躺着:“白哥,闭上眼睛,乖,闭上眼睛……”
在他重复了好几遍之后,白执予睫毛抖了抖,闭上了眼睛,祁非却是浑身一冷,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后——刚才白执予闭上眼睛之前,视线落在了他身后,停留了两三秒。
祁非咽了口口水,快速又小心的给白执予换好药,掏出手机发给了高中同学方医生:“……喂,老方,你之前提到的,自我保护意识,是怎么回事?”
“PTSD?”
祁非坐在客厅的唯一一张沙发上,回想着刚才查到的内容,脑子像是快要炸开一样的疼。
PTSD,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遭遇或对抗重大压力后,心理状态产生失调的后遗症,包括生命遭到威胁、严重物理性伤害、身体或心灵上的胁迫,是经历创伤后产生的结果,并非病患本身的心理状态有问题。
“症状为噩梦、性格大变、情感解离、麻木感、失眠、逃避会引发创伤回忆的事物、易怒、过度警觉、失忆和易受惊吓……引起个体极度恐惧、害怕、无助之感……吗?”祁非仰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卧室里传出一阵响动,祁非立刻蹦起来冲了进去,白执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下来了,正跪在床头柜前,看他的手放在柜子上,祁非猜他可能是要找什么东西,在了解过PTSD之后,祁非几乎是把他当瓷娃娃一样捧着,生怕一不小心把人碰碎了,放轻动作把他的手拿下来,自己拉开了抽屉,只是看清楚抽屉里的东西之后,祁非愣在了原地。
那是十几瓶糖果瓶子,只不过瓶子里的糖果被换成了各种药片和药丸,上面用细的马克笔写上了名字,有的是用缩写代替的,祁非在手机上随便搜索了两个,脸色就黑了大半,竟然还有急性期用药?
正好这个时候沈悦回来了,问清楚祁非白执予的反应之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和抽屉里的糖果瓶子一模一样的瓶子来,从里面倒了一颗药出来,想要给白执予喂下去,但不论她怎么说,白执予就是不肯张嘴。
“以前不这样的啊,祁非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沈悦急得不行,祁非从她手里把药接过来:“我试试。”
“白执予?张嘴,啊,张嘴……”祁非盯着他的眼睛,把药片放在他的唇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次比之前好很多,在他说了五六遍之后白执予就张开了嘴,接下来甚至还很配合地把药咽了下去,沈悦急忙把水递给祁非,示意他给白执予喝一些。
“喝了。”沈悦被他们两个弄得一愣一愣的,话都快不会说了,“以前,以前我都是用灌的……你给他下什么药了?他怎么只对你的话有反应?”
祁非瞪她:“我怎么知道?他这样我能下什么药?”
“说的也是。”沈悦想了想又要崩溃了,“那他这样,你不在的时候我怎么办啊?药也就算了,你要是不在,他岂不是连饭都不吃?”
祁非刚才没想到这个,此时也是一怔,跟着脱口而出:“要么,我把他带到我那里去?”
……
两个小时后,祁非看着被打包带过来的白执予,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该感谢我明天有空,而我,最好祈祷一下你明天就能好过来。”祁非自言自语着把人领到了自己的卧室,帮他把外套脱了,想了想,还是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好,就把手伸向了他的衬衫。
白执予似乎对于温暖干净的颜色很偏执,这两天也没换衣服,所以还是之前那身白衬衫,祁非一边默念着冒犯了,一边给他解开扣子,但还没解开几个扣子,就被他身上的伤痕惊呆了。
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几乎遍布他的全身,有的只有浅浅一条,有的却是好几条交错在一起,祁非可以想象当时这些伤口是什么样子,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他就有凝血功能障碍,他大概就是从鬼门关一点一点爬回来的。
祁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不是在这种时候纠结这种事情,但视线却无法从这些伤痕上挪开,他就这样保持着快要纠结成麻花的状态给白执予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又把人放在床上给人盖好被子:“小爷我这辈子都没这样照顾过人,你是第一个。”
爬上/床之后,祁非想了想,为了避免他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自残,他干脆把人拉过来抱着睡:“睡吧睡吧,闭上眼睛……”他一直重复着,直到白执予把眼睛闭上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合上了双眼。
白执予是在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恢复意识的,说实话,意识一点一点回笼是很难受的体验,但他已经体验了无数次,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是,哪里?
他僵硬地翻了个身,在微明的晨光中看见了祁非的睡脸。
白执予:“……”
第9章 翻车第九天
白执予定定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祁非的睡脸,目光被他颤抖着的睫毛吸引了过去,因为意识才刚刚回笼,他忘记了这是人即将醒来的征兆。
祁非狠狠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同样睁着眼睛的白执予,停顿了两秒钟,收紧了手臂把人搂了过来,用带着浓浓鼻音的声音道:“怎么醒这么早……闭上眼睛,再睡会儿。”
他虽然还迷迷糊糊的,但还是把这句话重复了几遍,一直直到他自己再次睡过去。
鼻尖是陌生的草木香,腰上是祁非有力的手臂,头顶就是祁非的下巴,白执予整个人僵硬得不象话,即使他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被祁非这种占有欲极强的动作弄到耳尖发红。
其实,就算出于木僵状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眼前模糊地闪过祁非蹲在他面前,专注盯着他的眼睛,耐心地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的画面,那双眸子,是撒满了星星的夜空。
被他这样搂着,白执予不能动,也不敢动,生怕他醒过来自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像只刺猬,每一根刺上都扎着一颗鲜红的果子,用来遮掩谁碰到他都会受伤的事实,直到某天,他还没来得及用果子遮住尖刺的样子被人毫无保留地看去了,他害怕这人会恨不得用尖刺刺向自己的心脏——现在祁非不但看见了,还把他禁锢在了他无法挣脱的臂弯里,白执予开始害怕祁非会被他吓到。
他在电视上见过,祁非的傲气,直爽,是他曾经拥有过的,但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不愿与他交浅言深,冒犯了对方自己也求不得好,倒不如形同陌路,可现在,似乎和他想得大相径庭。
“……太近了。”他想着。
白执予抬眼就是祁非的胸膛,这家伙身上就穿着一件浴袍,此时胸前全都敞开了,露出精壮的肌肉线条和曲线分明的胸腹肌来,一呼一吸间所爆发出的生命力让白执予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就在这时,祁非的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看来是醒了。
白执予赶紧闭上眼睛装睡——一如他自己曾说过的,他的演技很好,他能感觉到祁非低头,视线在他脸上扫过,随后腰上的手轻缓地离开,身边塌陷的床铺幅度极小地弹动了一下,是祁非下了床。
白执予睁开一只眼睛,险些和祁非对上视线,赶紧又闭上。
“……喂?沈悦?”祁非低头看着还在“熟睡”的白执予,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给沈悦打了个电话,“我记得你们店长前天掉地上都没洗澡是不是?”
不知怎么的,白执予听到这句话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不其然——
“……这样吧,我帮他洗个澡吧?”祁非手指很自然的在白执予额前垂下的头发上拂过,又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嗯,没发烧……行,等会儿我再把他送回去,今天我不在家,没法看着他。”
不知道沈悦又说了什么,祁非居然把他的衣服下摆往上扯了扯,手掌在他的腰腹上摸了几下:“……有些出汗,可以,交给我吧。”
白执予:“……!”
他难得会有这种话惊慌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只能任由祁非叫了他好几遍,才装作刚刚醒来,被他牵着带到了浴室。
白执予简直是手足无措,这种时候祁非反而一点怀疑都没有,以为他还没恢复,还专门弯了弯腰,视线和他齐平。
白执予:“……”长得高了不起啊?
“我现在,要给你洗个澡,你都两天没洗澡了,必须得洗。”祁非又给他重复了两遍,见他没有反应,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去给他调水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身看向他,犹豫了两秒钟,又把视线转向他的身//下。
白执予因为要保持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所以没注意到他这饱含深意的目光,直到祁非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马桶前,伸手十分自然地把小白执予掏出来,吐出了那个让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直面祁非的字:“嘘。”
白执予:“……滚。”
祁非被他吓了一跳,手上下意识一使劲,白执予差点没被他这一下子搞得原地去世:“你醒了啊?”
“……祁非,”白执予倒吸一口冷气,缓缓扭动僵硬的脖子回头看着他,“你这是,趁人之危。”
祁。趁人之危。非:“……”
我不是故意的。
最后白执予还是不得不十分不情愿地在祁非的“帮助”之下洗了个澡——顺带洗了个头。
“我自己来。”白执予见祁非拿起吹风机开始调节风档,作势要自己吹头发,可他现在刚刚洗过澡,浑身几乎没有力气,以前刚恢复时也不是没出现过全身无力的情况,但那时候没人在身边啊,就算是沈悦也没见过他现在这个虚弱的样子,因为每当他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时会躲起来,直到一切过去。
“你能自己来?”祁非瞪着他,把吹风机放到他伸出来的手上,吹风机直接掉到了地上,幸好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祁非又把吹风机捡起来,“逞什么强?坐好就行了。”
白执予的头发有些长,却不显得女气,祁非的手指温柔的在他发丝间穿过,带着温热的暖风掠过发顶,白执予竟然有些昏昏欲睡,恍惚听见祁非说了句什么,他抬了抬头,恰好祁非的指尖从他的耳下抚过,带起一阵莫名的颤栗:“你说什么?”
祁非沉默了很久,一直到头发吹干,他找出梳子给白执予把头发梳顺,才轻声道:“没什么。”
白执予似乎清楚他想问的,祁非又帮他穿好衣服,满室的沉默像是昨天晚上两个人没有互相拥抱着入睡似的。
别问。
直到祁非开车送他回到花店,白执予闭上眼睛,在心里道。
别问。
求你了。
“白哥!”沈悦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看见车里坐着的神色正常的白执予,手里的花都扔了,扑了上来,“白哥你回来了啊!你没事了吧?”
祁非下车给他打开车门,沈悦拉着白执予又哭又笑的,看来是被他吓得不轻,等到两个人想起祁非的时候,祁非已经离开了。
也好,他也不想让祁非再次看见他狼狈不堪的一面,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可他却不知道,祁非是落荒而逃。
……
一周后。
“辛苦了辛苦了,结束了!”
祁非接过王易延递过来的水猛地喝了一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为什么没提前告诉我,他们要拍的是冬天穿的赛车服?!”
大夏天!那么厚!
“这不都拍完了?”王易延面无表情道,“再说了,是你自己挑的,这条gg拍完也是要留到冬天用的,如果不是你接下来的档期腾不出空来,我们也没必要提前拍,对了,你问得怎么样了?”
祁非知道他说的是EPiL代言的事:“还没去问。”实际上也算是已经问过了吧,祁非想起沈悦那句“你以后能不出现了吗”,脑海里又浮现出他给白执予吹头发的时候,白执予露出的那半截白皙的颈子,啧了一声,抬手把剩下的水都倒在了自己头上。
王易延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回事?”连着赶通告好几天,批给他的假期也不要了,拉着王易阳赶了好几场会议,甚至还亲自挑了两个剧本,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勤奋,但这种反常,不免让人有些担心。
“王哥,我问你个事儿。”祁非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摄影棚里的人闹哄哄地收拾场地,压低了声音,“你说,要是对着一个人的脖子都能……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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