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易容对于尹颜而言不在话下,可谁也不想成日顶着个面具出门,终于在某一天程子平回到暂住的地方后,卸下面具时发现自己的脸上起了许多小红点。
他叹了口气,正想找点能够遮掩的东西盖一下,手腕就被抓住了,尹颜皱着眉头看着他脸上红点:“难受吗?”
程子平知道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本就不想打扰他难得的休息时间,赶紧摇头,尹颜不信,伸手在他脸上一按,程子平闷哼一声往后一躲差点撞到铜镜,幸好尹颜眼疾手快挡在他脑袋后面才没有让他再添一道伤。
“别乱动,我看看。”尹颜拽来凳子坐在他面前,手捏着他下颌让他抬起脸来,“应该是闷坏了,明日..你待在客栈好了。”
“不,你忘了今天差点被人找麻烦?”程子平不同意,尹颜眯起眼睛:“担心我?”
程子平很是硬气地点点头,尹颜果断道:“那亲我一下。”
程子平:“……”
“又不肯亲,还说什么担心?”尹颜“失望”地起身去给他做擦脸用的药膏,好半晌身后也没有动静,这下变成真失望了,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转身刚想说自己擦药,就被带着一脸赴死表情的程子平按在了桌子上,随后唇上压上的柔..软触感让他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程子平亲完就跑,把自己埋到被子里还不忘痴痴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嘿嘿……哎你干什么!”
尹颜笑着把他翻过来,两腿跨在他腰两侧,伸手掰过他的脸:“擦药啊。”
“我告诉你,别想乱来,我这里可有对付你的东西!”程子平心情愉快地把怀里尹思悦之前交给他的白玉小瓶拿出来在尹颜面前一晃,尹颜脸色一变:“你哪来的这个?”
“你姐姐给的。”他已经和尹颜解释了尹思悦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所以并不忌讳在他面前提起尹思悦,可眼前一闪,那白玉小瓶就到了尹颜手里,他不满道:“还给我!”
“你真想要?你可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尹颜气得牙痒痒,“那东西只要稍微闻到一点,就会永世不举!”
程子平淡定往他身下瞄了一眼,这不是很有精神吗?
尹颜被他的视线逗得又气又想笑,看着这张花猫脸却是心疼无比:“擦药。”
……
裴雁洲站在昔日的大都督府门前,恍惚间似乎又看见初次来这里时,老管家笑着迎上来,或是山顶之上楚客忽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画面,可眼前就连这座府邸都和过去不一样了。
这里不会再有灯火,不会再有欢声笑语,也不会再有那个等待长孙归来的平北大都督。
敖星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拒绝自己的陪同,他知道敖星需要发..泄的时间,楚客死后,这也是他第一次踏入到处遍布楚客痕迹的地方。
裴雁洲就在门口等着。
这一切都需要敖星自己去面对,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而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里好好等着。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夜里又开始飘起了雪花,裴雁洲记挂着敖星,到底是放心不下,正要进去寻人就被小狼崽撞了满怀。
敖星没有哭,就连眼角都没有发红,他牵起裴雁洲的手:“走吧,回去休息。”
“嗯。”裴雁洲静静地跟在他身边,等待着敖星主动开口,果然才走了一半,敖星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紫玉做的小吊坠,那小吊坠勉强还能看出来是只小狼的形状,已经被磨得十分平滑了。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敖星将那紫玉吊坠握在手中,沉声道,“我不会做下一任大都督。”
裴雁洲从他手中拿起那块吊坠,将吊绳折了折,系在了敖星的手腕上。
“裴雁洲。”敖星叫着他的名字,“我现在只有你了。”
这是敖星第二次说这句话,第一次说时是在羽京城将军府,在那棵海棠树下,可这一次,他是真的只有裴雁洲了。
裴雁洲揉揉他的耳朵:“累了吧,我背你回去。”
敖星没有拒绝,乖乖被他背了起来。
夜色悄悄,雪花静静落了敖星一头,然而滴到裴雁洲脸上的不是被体温融化的雪水,而是滚烫的眼泪。
敖星无声地,大滴大滴地流着眼泪。
裴雁洲听见了泪水落在雪地中的声音,他顿了顿,把人往上托托,像是背起了他的全世界。
从这一..夜之后,敖星再也没有回过大都督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完成!
夸我!
第54章 狼崽护住了
“外头什么动静?”
裴雁洲刚进来就看见敖星正在穿衣服, 自从尹颜离开之后,这帐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两人昨夜才刚刚温存过, 敖星背上还带着点点红痕,裴雁洲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给他穿好——这里是在主城城外的驻扎地,虽说已经占领了整个北原, 齐未带来的兵却没法一股脑涌进去, 为了不给百姓带来困扰, 干脆还是驻扎在城外。
佘行师虽说想留下几人在城中休息, 也知道放着这么大一支军队在外面不是个办法,倒也没有强留,却也还是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敖星被拉着起来洗了脸, 手中又被塞了一杯热茶, 这才得以从帐子的缝隙中瞥见外头一角:“怎么那么多人?”
还都是黎民百姓。
他起身撩开帐子,刚要探头出去看个明白,就被裴雁洲拎着领子拽了回来:“是被羽京城的疫病影响到的人,逃荒过来的, 离他们远一点。”
敖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紧紧皱起了眉头:“逃荒?”
北原的环境艰苦, 资源贫瘠, 向来是除了本家在这里之外的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 什么时候逃荒也能往这边跑了?
“裴雁洲, 你……敖星, 你起来了啊?”齐未从外面进来, 看见敖星话头一转, 似乎有话要和裴雁洲单独说, 裴雁洲却摇摇头:“有话就说吧, 没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敖星莫名其妙地看这两个人:“你俩说什么呢?”
齐未手中拿着佩剑,闻言放下帐子走进来,将佩剑放在桌上:“逃荒来的群众中有不少染了病的,这群人并没有从羽京城走,他们只是羽京城边上的难民,我是来提醒你们,不要靠近他们的。”
虽说有些不近人情,齐未也是不想让自己人生病的,那些人自有佘行师来安排留下或是给些吃食再劝走,他们最好不要插手。
“尹颜离开前不是留下了药方吗?”敖星从桌边起身,翻出那张药方来,“让佘行师照着配药,多少帮衬一些。”
齐未心中叹气,到底没忍住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我们没空去管他们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敖星沉默了好一会儿,裴雁洲也做出了让步:“我去给佘将军送药方,前提是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不想你出事。”
“我会带着影卫,在这里等你回来。”敖星知道自己又任性了,这个性子得改,主动道,“一路小心。”
齐未带着些歉意:“敖星,我并不是要求你做出让步……”
“我知道,我的想法还是有些天真。”敖星握紧拳头,“不自量力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他是这里的定心丸,也是走下每一步的筹码,他知道自己不能出事。
齐未自觉地退了出去,裴雁洲揉揉敖星肩膀:“别想太多,齐未他也没有别的意思。”
“那些逃荒的人中不免会混进去敖明胤的眼线,他们破天荒地跑到北原来不是没理由的。”敖星沉声道,裴雁洲点点头:“我会转告齐未,要让军中的人和他们保持距离。”
“抓的药带一些回来熬给军中每人都喝一碗。”敖星抓紧他的手,“你也要喝,尹颜传回来的信中说这次疫病来势汹汹,夺人性命,你不能有事。”
裴雁洲把他抱进怀里,下颌搭在他头蹭蹭:“我不会有事。”
裴雁洲只身前往城中送方子,敖星穿戴整齐出来时齐未正在组织士兵在周围布防,敖星上去帮了把手,齐未擦擦额头上在大冬天热出来的汗珠,看着使劲绑绳子的敖星,忽然笑道:“敖星,你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
敖星不解歪头看他,手上绑绳子的动作不停:“什么不一样?”
齐未在心里道,看起来像是从漩涡中走了出来,也像是回到了两人初见时的样子。
“还记得吗?你救我的时候,还只到我的肩膀上面一点,”齐未伸手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现在已经到了我的下巴了。”
敖星不耐烦地放下手,重新拿了一根绳子,将士兵削尖的木棍捆在一起:“我还能长。”
“也许等将来你登基时,会长得比我高。”齐未心中笑他偶尔的小孩子气,怪不得娘子这么喜欢给敖星送东西吃,看来也是和他一样,把敖星当成了弟弟一样看待,只是对于他的层面上更多了一层恩情,“到那时你……”
“王上小心!快躲!”
“齐未!”
巨响在耳边炸开,齐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身边的人扑倒,滚烫的火气从头顶掠过,带着火星冲进了营中,他侧头看过去,几座营帐已经着起了火,伴随着火势而起的还有几百支点了火的箭矢!
“他们不是难民!”齐未翻身拉住敖星的手腕,大手一挥,朝着纷纷四处找武器的士兵嘶吼道:“是敌袭!给我杀!一个也不许留!”
“杀!杀!杀!”
喊杀声震天响,伪装接近的攻击本就让人不爽,伪装成难民接近更是让本来还有心帮他们一把的士兵们火上心头,这股火更是在看见王上身上的血色时彻底爆发!
“难民”彻底撕下伪装,脸上的病态疲色也都抛到了一边,有人在其中喊着:“活捉敖星!成者赏万金!”
“他娘的!和他们拼了!”敖星手下的那支由壮汉们组成的军一听这话,哪里还管什么秩序战术,直接杀了过去。
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狼神身上!
这是不想活了吗!
齐未嗓子被火气熏得生疼,想要把一直没说话的敖星扶起来,入手却是一片温热濡湿,心下一惊:“敖星,你怎么样了?”
几个士兵把他们拉起来往后护,齐未也管不了什么了,一把将敖星抱起来冲进了还没被毁掉的帐子里,这才发现敖星紧闭双眼,背上一片血肉模糊——应该是事发时他扑倒了自己压..在底下,火油从他身上燎了过去。
齐未眼睛发红:“把军医叫过来!”
“王上,军医他被炸死了!”士兵下去找了一圈,只找到了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军医,只得回来通报,“他们怀里藏着火油和火折子,这次袭击他们也没想活下来,难民也死了大半。”
“那就……裴雁洲?!”齐未正要发火,转身就看见身上染血的一人大步走了进来,他脸上大片的血迹还在冒着热气,显然刚刚洒上不久,身上的铠甲更是都染成了红色。
裴雁洲看见敖星的模样动作一顿,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在那一瞬间,齐未看见了他身上濒死的绝望变成庆幸的脱力。
“过来看着他。”裴雁洲从外头拎进来一个大夫,大夫脚边还有大包小包的药材,显然是裴雁洲为了替士兵煮药才带回来的人,只这一句话,他拎着剑又走了出去。
敖星身上的伤大多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再加上他一下子被震晕了过去,不得不让人担心。
大夫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后赶紧有条不紊地要人烧热水,小心翼翼地认真处理起伤口来——天知道他只是被吩咐过来帮忙熬一大锅药!
齐未咬牙在留下和出去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后者。
这一天,他看见了从未见过的裴雁洲。
那个男人一改在敖星面前的稳重温柔,手中拿着的只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佩剑,却能在一招之内取敌人项上头颅,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想这群人究竟是被逼的,还是被敖明胤派来的,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们。
有人伤了他的狼崽。
他不想知道是谁动的手,只要杀光就行了。
剑光掠影之间,敌人看见的是一张写满了狂肆杀气的脸,和那双溅上了血色的黑色眸子——明明是那样的普通,可当自己的头颅飞在半空中往下坠时,他仿佛看见了地府修罗。
齐未忽然想起从前听说的,羽京城有位小将军,年少有为,第一场仗就大获全胜,后来虽被打压,那场胜仗却在民间广为流传。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十四五岁的少年将军裴雁洲能杀得四方了。
他不要命。
却没有人能要得了他的命。
齐未想着,当初若不是老皇帝以裴家上下作为威胁,裴雁洲会不会也像今天这样屠尽羽京城,而不是忍气吞声,受那鞭打牢狱之苦?
所有人都低估了他,最后只有敖星把他当宝贝一样往怀里揣。
现在,他正在为了他的全部战斗。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雁洲从最后一个敌人胸口拔..出已经断了半截的剑,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从齐未身边走过:“我们都想错了,从来就没有什么往荒原逃难的人,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我会处理接下来的事。”齐未想要拍拍他的肩膀,手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来,“你还好吗?”
裴雁洲进敖星帐子之前顿了顿,将身上沾血的铠甲脱了下来,并没有回答齐未的问题,而是道:“让人检查一遍,没死的都再补一刀,绝不留活口。”
他把滴血的铠甲扔在帐外,想着不能让敖星接触到更多的血腥气,撩开帐子进去时,他听见狼崽咬着牙忍疼说出的话。
“裴雁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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