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还是邓老将军将他训了一遍,又细细地将西荒的情况交代了一番才将书信封起。
而南国敖子玄的话语更是让邓长钧哭笑不得:“告诉他,我期待着龙椅换人的那天。”
裴雁洲只说让他耐心再等几日,若说现在的邓长钧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七日之后羽京城传来的消息就让他彻底明白了。
“王上,羽京城暴..乱了。”
齐未猛地站起身,在他身边懒洋洋晒太阳的敖星伸了个懒腰,身子柔韧地拉长,他身上的绷带也已经拆去大半,背上的伤口虽还未完全愈合,也总算是结了痂。
“情况到底如何?”
“回王上,羽京城朝廷中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为敖明胤群党,另一派为拥护血脉者。”送信的小兵大声道,“那徐太后已经成为众臣口诛笔伐的目标,贼子敖明胤下令下狱了几位开国大臣,现如今已经连着三日没有上朝。”
“他这是怕了。”齐未笑道,“派人告知佘将军,他的人可以行动了。”
“是!”
不远处一人下了马,身上银色铠甲在冬日阳光下无比耀眼,尤其是铠甲之上几抹血色污迹更是衬着他那张越来越冷峻的脸好看。
敖星眯起眼睛枕着手臂,看着裴雁洲脱下战甲朝自己走过来,裴雁洲在这一年中似乎又长高了些,虽说敖星也没停下长高的脚步,却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敖明胤学会了鬼兵阵。”裴雁洲将臂甲扔在一边,弯腰和敖星交换了一个轻吻,一边的齐未早就习以为常:“遇上了?”
“嗯,在距离主城两百里处,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阵法,不值一提。”裴雁洲拿过敖星喝了一半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就连佘将军都能找到阵眼。”
敖星拉着他的衣服爬起来,忽然指着自己道:“我这算不算蓝颜祸水?”
“嗯?”裴雁洲疑惑看向他,“怎么这样想?有人这么说你?”
裴雁洲对敖星的保护欲日益增强,若不是今日要赶路,而敖星身上还有伤不能长途奔波,他怕是会找根绳子把敖星绑身上也要带着去。
不久之前有几个新入的小兵在下面说闲话,虽说没被裴雁洲抓到,也被齐未好好教训一番赶了出去。
“你们只看见了他脆弱的一面,这话若是让裴将军听见,可就不是打一顿扔出去这么简单了!”当时齐未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就连他身边的副官都看着那几个求饶的小兵紧皱眉头,恨不得上去踹一脚——他可是参与了当年羽京城救人一行,敖星的骁勇善战和敢作敢为他可是都收入眼中,更何况敖星还救过他们的王上,在东岛,这都是要为他建立寺庙的!
何时轮到这群新兵议论了?
新兵被赶出去时还很是不甘,回家后和家中长辈抱怨,又被打了一顿:“你们以为小狼神是随便叫的吗!他可是北原的大恩人!没有他,何来今日的你们?”
敖星并不清楚这件事,听裴雁洲这么说还有些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我不过是说着玩玩。”
他任由裴雁洲给自己背上上药,低着脑袋,当身后大手摸到正在生长的新肉时,头顶狼耳朵就忍不住一抖一抖:“你看我成日也不上战场,光是养伤还得你和季大夫照顾……”
“你不是祸水。”裴雁洲停下了动作,“明日可想随我去南边?”
敖星睁大了眼睛:“我可以去?”
“当然。”
齐未起身把他拉到一边,不赞同道:“他伤还未好,这简直是胡闹。”
“人是会闷出病来的。”裴雁洲把他的手拍开,“我在他身边,没有人能接近他一步。”
齐未并没有再多说,只是次日敖星被裴雁洲扶着上马时,他的身后多了至少二十人。
敖星知道齐未把他当弟弟护着,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裴雁洲沉声道:“就算没有他们,我也能护你周全。”
“我知道。”敖星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长弓,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离开北原境内,走出北原他才知道,原来外面的春意已经漫山遍野了。
这一年,总算是过去了。
……
“你说什么?”
敖明胤抑制不住,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看着下面惊动了大半臣子,满身血污的小兵:“再说一遍!”
“回,回皇上!”小兵咬牙低着头,“金吾卫大将军被乱民打死了!如今乱民已经围住了几个官府,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前排几个大臣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早就听说了民间传言,而从南国传回的消息更是证实了这并非只是传言——徐太后不能生育,二皇子是怎么来的?
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到底是哪来的野种?
敖明胤并不是不知道他们心中的小九九,他脑子虽然不如敖明光灵光,手中却握着实权,也的确有一群人愿意追随他,而这群人大多是徐太后在这几年中积累下的势力,和并不清楚当年的右丞相郑蔚之是怎么死的大臣,他们只求富贵,跟着敖明胤甚至还能多捞一些油水,何乐而不为?
也正是如此,敖明胤思来想去之后只说出了一个字:“杀。”
小兵不明白他要杀的到底是谁,是动手的乱民?还是下头没胆子的县官?
他还没想明白,中书侍郎忽然站出来指着上位者敖明胤:“你并非皇族血脉!有何资格在此说道,决定生灵生死!”
不少大臣都开始附和他的说法,敖明胤的脸色变得铁青,而站在敖明胤这一边的大臣反问回去:“你有何证据在此胡言乱语!”
“不信的话,就随便请一位太医为徐太后把把脉!”中书侍郎说得脸都红了,显然气上心头,“她一个石……唔啊!”
他的话最后也没能说出来,因为一把剑从他的胸..前贯穿至背后,他再也没有了能谏言的机会。
敖明胤沉着脸拔..出剑,溅出来的血色染红了他半边脸,之前附和的几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变成下一个中书侍郎。
“任何反抗之人,杀无赦。”敖明胤的声音沙哑,“不管是百姓,还是今日殿中任何人!逆我者,亡!”
这一天的傍晚,城中的乱象才刚刚消停,阮君道正站在门口等人,直到隐隐能看见月亮从层云后面探出头,任诚才匆匆忙忙回来,他俯身在阮君道耳边道:“徐太后死了,说是病重不治,实际上敖明胤赐了她毒酒,听说是儿子亲手给她灌下去的。”
阮君道点点头,看来敖星手下的人还算有能力,任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回头看向黑暗深巷,阮君道警惕道:“怎么了?”
“丞相在此等等。”任诚把他推..进门里,闪身进入黑暗中,没多大会儿拎回来一个抖若筛糠的探子,阮君道认得他:“是誊棋府中的人,看来他就算在外打仗也不忘向敖明胤表忠心。”
探子抖得不成样子,听着他这般对当今圣上大不敬也不敢说话。
拿钱办事和自己的小命,他还是知道什么更重要的。
任诚晃晃手里小鸡一样的人:“他不能留,小狼神说过,决不能留隐患。”
实际上这句话是裴雁洲交代的,但任诚记不住,就全当成小狼神说的。
阮君道点点头:“杀了吧,扔到城外去。”
一句话决定了探子的生死,他不甘就这么死,抖豆子一般往外求饶:“丞相!丞相!我知道很多事情!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别杀我!”
“哦?你知道什么?”刚转身的阮君道停住脚步,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得探子心里发冷:“说来听听。”
“我……我知道叛军首领的身份!”
“敖星?”阮君道走到他面前,笑着摇摇头,“看来誊棋还真是重用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敖星是我的儿子?”
探子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他的脖子就咔吧一声断成了两截,彻底失去了声息。
阮君道收起笑容,转身朝着深色庭院中走去——敖星是宴炽的儿子,自然也是他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话很喜欢,来自美剧《The Walking Dead》达里尔——“她不属于瑞克,也不是肖恩的孩子,她是洛莉的女儿”
亲情无关血脉
第57章 狼崽的信任!
“启禀皇上, 门下侍郎季大人和中书舍人徐大人咬舌自尽了。”
阮君道推开御书房的门时,有人正在向敖明胤汇报,听见这话他也没有表现出惊讶, 静静等在门口,直到敖明胤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他才走进去:“皇上。”
“丞相。”敖明胤站了起来,“你可知敖星带人已经打下朕三座城池了?”
“知道, 朝中无人不知。”阮君道不卑不亢道, “皇上可有计策?”
“计策?你以为朕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敖明胤揉着额头重新坐下去, “朝中重臣没有一个愿意支持朕的, 和朕作对的还都是当年父皇在世时的良将,这仗要如何打下去?”
阮君道眉角抽了抽,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敖明胤不再用威逼利诱的语气和他说话, 自己“曾经”为敖星说过几句话这件事让敖明胤很是过意不去, 这家伙现在估计并非换了心态,而是要“求”他了。
毕竟南国虽然按兵不动,北原却是越打越深入,而西荒最近也和誊棋的人起了不少冲突, 羽京城中更是人心惶惶,百姓奋起反抗皇帝的暴..政, 官员们私下结盟, 各有所图——前几天敖明胤还险些被刺杀, 倒不如说他能憋到现在才找来阮君道说这些已经算能忍得住了。
“邓长扬, 敖子玄, 甚至是叛贼敖星!”敖明胤见他半天不说话, 一巴掌拍在桌上, “都来和朕作对!都觊觎朕的位置!你们一个两个的却只是眼睁睁看着!”
“皇上息怒, 莫要伤了身子。”阮君道淡淡劝道, “计策自然是有,只是恐怕皇上听了之后会大怒,臣便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丞相有话便说。”敖明胤暗中松了口气,阮君道垂下眸子——从前几日他亲手了结徐太后之后,敖明胤整个人就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不论传言真假,他就先把传言的主角给除掉,本以为传言会不攻自破,却没想到这一举动反而成了他虚心的证据。
阮君道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皇上何不御驾亲征?向叛军展示皇上英勇善战的龙威,也好给百姓心中一个交代。”
“……你说什么?”敖明胤皱起眉头看向他,“朝中不可一日无皇帝,朕出去了谁来坐镇羽京城?”
阮君道露出很为难的表情:“皇上言之有理。”
敖明胤听得出来他是在刻意敷衍自己,重用阮君道本就是险中之行,现如今看来就连他也不能信任了:“下去吧下去吧,朕要自己待一会儿。”
阮君道应了一声,转身瞬间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难得的愉悦——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次日久违的早朝上,敖明胤看着下头空了将近一半的大臣,眼中阴沉怒火不绝:“人都去哪里了!”
“皇,皇上,大人们都在天牢里呢。”誊棋手下的一个六品小官战战兢兢出来应道,“就连李将军昨日都……”
“去把季逢给朕放出来。”敖明胤不耐烦道,下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阮君道清了清嗓子:“皇上,昨日有人通报过的,季大人他……已撞墙而亡了。”
敖明胤愣了一下,直到早朝结束,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阮君道目送他被太监扶下去,一边不是很熟悉的大臣凑过来问道:“丞相,皇上龙体可还安好?”
旁边的几个当年支持敖明胤的大臣也都竖起耳朵听着,阮君道瞥了一眼过来问话的人,叹了口气:“恐怕是那鬼兵阵乱了皇上心神,若是……哎。”
他话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至于剩下几人怎么想,就不是他能管得着的了。
只是三天之后,敖明胤发了一场大火,险些当场处置几个所剩不多的忠臣——他用来训练鬼兵阵的几个江湖术士都被暗杀了,仅凭他一人,决计无法操控能够应对大军的鬼兵阵。
“都是废物!”敖明胤掐着被供出来的主谋之一扔到一边,阮君道往旁边躲躲——这阵子他本该在家中喝茶休息,却有不得不进宫的理由:“皇上,黎阳城反了,不日北原叛军就将逼近羽京城。”
敖明胤握紧了拳头:“把誊棋叫回来。”
现如今,他竟然只信得过誊棋了,可誊棋只是心中有兵法,和西荒的战事也是一拖再拖,长了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誊棋抱的是什么心思——不敢打,只好硬撑着。
不过即便如此,誊大人也暗中吃了不少空军饷,敖明胤知道,却没有点破,这已经寒了下头兵士的心。
有人猜测再过不久,恐怕誊棋的兵就不会再听他的话了——现在还能上前线打仗的都是老兵,除了打仗有经验,还都是人精,眼看着原本的两个馒头一碗汤再加一碗炖菜,硬生生变成了一个馒头一碗稀饭,稀饭连筷子插..进去都立不起来,炖菜更是变成了硬邦邦的咸菜。
谁参军不想吃饱饭?吃不饱何谈报国?
这个猜测在不久之后变成了现实,敖明胤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马场,先帝赐给敖星的那匹骏马没能被带走,最后还是落到了敖明胤手中。
他花了两个月来驯服这匹宝马,终于有机会策马奔腾,好消消这段时间心中的烦躁,就听人来报,说是誊棋被杀了,人头已经送到了前殿,而他手下的兵竟是直接投了邓长扬。
敖明胤正要下马,闻言心头一震,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脚下更是稳不住,直接摔了下去,那马匹受了惊吓,高高扬起蹄子,要不是一边的马官及时把皇上拉到一边,恐怕今天敖明胤不死也得废掉半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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