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氏怔住,“咱们赢了?”
“是的,咱们赢了!哈哈哈……”老妇人笑着笑着流出了眼泪。
丛氏跟着笑,哈哈大笑,笑出鼻涕眼泪。待笑够了,丛氏忽然发现这么久都不见周氏,她在人群中继续寻找,还是不见人,她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丛氏拨开人群往周氏家中跑去。
周家只剩下一个老头带着几个男娃娃,周氏和她婆婆都没了。
这种情景丛氏经历多了,昨日还笑着跟你唠嗑的人,第二日就变成一具不会哭不会笑的冷冰冰的尸首。
她慢慢退出周氏家里,就听到两旁的行人议论,“那会儿府尹大人开办武班,大多数人家都去了。偏偏他家硬是不肯出一个人学武,结果呢匈奴闯进家中一点还手余力都没有。”
“这一次匈奴在城中待的时间短暂,所有学武的人,只要有一点自保能力,同匈奴周旋上片刻,府尹就带着戍边军杀回来了。”
“我听说这一次伤亡最轻,之前衙吏们核查,不过十人左右。偏偏他们家就有两人。”
“我就说这习武班有用,什么男的女的,都应该习武。匈奴闯进来的时候,只会因为你是女人对你下更狠的手。所以就因为咱们身为女子才更应该好好学武。”
丛氏听着耳边的议论声,无比庆幸令两个孩子跟着学了武。身上只要有了点功夫,心中就有反抗的胆量。否则那阵孩子们不能及时配合她,她们怕是都要一起死在匈奴人手里。
丛氏返回家中,高兴地对孩子们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咱们打了胜仗,打败了匈奴人!”
两个孩子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丛氏这时候想起了婆婆,忙凑上去瞧,婆婆已经睁着死不瞑目的眼睛去了。
丛氏伸出手帮婆婆合上眼睛,对两个孩子哭道:“你们娘娘没了。”
大郎立刻奔至跟前,小娘慢吞吞过来。
“娘娘,娘娘……”大郎大声哭着,推着老妪的身体。
小娘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中无悲无喜。她不是懵懂的孩童,记得住老妪让她去死的话。
突然小娘感觉腿上狠狠一痛,丛氏的手用力的掐了把小娘的腿。疼的小娘眼中沁上了生理性疼痛的泪水,小娘委屈地抬头看向丛氏。就看到丛氏伤心欲绝的面孔上,泪流满面。
“小娘,你娘娘没了,你很伤心,你该哭的。”丛氏对小娘道。
小娘哇地一声哭了,跟着大郎一样趴到老妪身上尽孝道。
等丛氏找来邻居帮忙办理丧事,邻居看见两个孩子哭成泪人,尤其是小娘,都发出感叹。
“平时婶子对小娘那般不好,我还以为这孩子会记恨呢。没想到婶子走了,小娘伤心成这样。小娘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孩子。”
丛氏擦着眼泪,“小娘,大郎,你们要记住,你们娘娘是被匈奴杀死的。匈奴是咱们家不共戴天的仇人,待日后有机会你们一定要为你们娘娘报仇。”
“是。”大郎和小娘同时回答。
待到日头高悬,邴温故带着戍边军压着匈奴士兵等人出现在街市口。
早就得到消息的百姓们,这一日就像是刚刚结束冬眠的动物一般全部一反常态聚集到这里。
当他们看见匈奴士兵的时候,眼睛里的仇恨恨不能喷出来。丰州百姓穷,烂菜叶子臭鸡蛋啥的,还得自己吃呢,根本舍不得拿来砸匈奴士兵。想来想去,最后捡起地上的土块狠狠朝着匈奴士兵扔去。
百姓们有些没准头,有的砸在了戍边军身上,可是戍边军们愣是没躲,任凭百姓们发泄着心中的恨。
邴温故静默看着这幕,没有叫停,任由百姓们发泄。待百姓们发泄的差不多,邴温故才开口。邴温故一开口,百姓们就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听邴温故讲话。
“众位乡亲,今日本官是来给众位一个交代的。”邴温故坐在高台之上,看着下面的百姓。
“来人,把百里无涯带上来。”
百里无涯被扒去了官服,仅着里衣。
“百里无涯守城不利,致使匈奴士兵闯进城内,造成十几名百姓死亡。”邴温故看着趴在地上的百里无涯,“本官判罚五十大板,打!”
邴温故扔下签子,两旁士兵举起板子狠狠打起来。没一会儿百里无涯就被打的皮开肉绽,到了后来人直接晕了过去。直到板子全部打完,邴温故才让人把百里无涯拖下去。
“本官要给众位乡亲看一样好东西!”邴温故示意一开始那头的戍边军,戍边军把长矛上的红布拽下来,匈奴三王子乌亚克那颗头颅就那么暴露在众人眼前。
胆子小的小孩子和女人吓得失声尖叫起来。
“大家不要害怕,这就是匈奴三王子乌亚克的头颅,是所有丰州百姓仇人的头颅。你们亲朋好友就是死在这人手里的,如今他的头颅在此,你们不应该害怕,应该欢呼!”
当百姓们知道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属于匈奴后,他们不在害怕,而是真的开始大声欢呼起来。
“之前就听人讲府尹大人杀了匈奴三王子,我还不肯信,现在见了这颗头颅,我信了。”
“府尹大人真乃战神降世,才到丰州的第一役就诛杀了匈奴三王子。有府尹大人在,我们日子是不是就不用再受匈奴劫掠之苦了。”
“我怎么记得曾经有人传言过大人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文人。府尹若是文人,一来就能诛杀匈奴三王子,而从前那些武人府尹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匈奴打的哇哇叫,算什么!”
百姓的议论声,沈城舟清楚的听到了。他看着邴温,第一次发现台上的邴温故威猛高大的如同神祇一样。这一刻他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强大的血腥气,是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杀气。
沈城舟忽然想到第一次见邴温故时,他心中种种不安。那时候他以为他和邴温故早晚有一日会双双丧命在匈奴人手上,没想到这才几日,匈奴三王子就被邴温故诛杀了。
沈城舟这一刻都怀疑曾经的自己是不是有眼疾,这样威猛的猛兽,他曾经怎么会认为他是一头绵软的小绵羊。
“来人,把匈奴士兵押解上来。”邴温故再次吩咐着,立刻有人把生擒住的匈奴士兵押上来。
邴温故看着下首的百姓,“这就是你们的仇人,杀害你们亲朋好友的凶手。你们中有谁谁是愿意,可上来亲手铡了仇人的头颅。”
百姓们面面相觑,沉默几息后,一个老头子缓缓举起手。
“府尹大人,草民想要当这个刽子手。”
“请。”邴温故命士兵把老头请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老头的全貌,是一个头发全白,脸上布满沟壑的老人。他颤颤巍巍走到铡刀前,可是却因为常年吃不饱而没有力气,铡不动。还是一旁的刽子手帮忙,才把匈奴士兵铡了。
老人看着那颗他亲手铡了的头颅,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娘子、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大儿媳、二儿媳,老头子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
有认识老者的偷偷抹眼泪,原来这老头一家都丧生匈奴人手中,只剩下他自己了。
另有愿意者,邴温故都令起亲手铡了匈奴士兵,发泄心中那口怨恨。
待所有匈奴士兵都被铡了,百姓们不约而同给邴温故跪下。
“大人,多谢大人为草民等报仇雪恨。草民等无以为报,此生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第155章 打赢竟成了错 四皇子间邴温故
在下面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沈城舟不得不得佩服邴温故的手段。
果然文人的心就没一个纯净的, 此等玩弄人心手段,怕是日后这些人真会为邴温故出生入死。而戍边军只要邴温故在这一日就会为其马首是瞻一日。
但同时沈城舟不得不感叹,虽然邴温故算计人心的手段了得, 但不能否认他是真有本事。
沈城舟忽然想起,当初他打听邴温故时,曾听到传言。邴温故为了不打扰百姓, 悄悄走的。可是结果百姓们愣是苦守一夜,只为送他一程。
现在想来, 百姓们不是傻子,他们最看重实际,他们能如此爱戴邴温故, 必然是邴温故有着过人的本事,能令他们过上好日子。
三年便能升官的人当真不能小觑, 邴温故同他之前见识过的任何一介官员都不一样。
沈城舟望着台上如同神祇一样的男人,不知道他到底能带领丰州走到哪一步。
虽然很嫉妒邴温故的成就, 但沈城舟还是希望丰州越来越好。
另一边一骑骑兵快马加鞭直奔汴京城, 早朝之上, 圣人阴沉沉地扫视着下方的大臣,“一帮废物, 朕培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去搜刮民脂民膏的。”
展煜才斩了一个大贪官,南方自古以来就是富硕之地, 每个官员去南方转一圈,回来都吃的脑满肥肠。这就罢了,回到汴京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老老实实蛰伏,偏要蹦哒着投靠个皇子站队。他还没死呢,他们就把他的身后事想到了。
再加上邴温故被派去丰州城,展煜本就担忧, 故而今日早朝把这些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整个朝堂,包括梅成温四皇子之流都垂头不敢同邴温故对视,老老实实的像只鹌鹑。
就在这所有朝臣大气不敢喘的时候,心腹太监大内总管收到外间传来的急报,乃是有关丰州城的消息。登时大内总管的脸色就苦了下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必然是丰州城又被匈奴惊扰了,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何等惨境。
不是大内总管瞧不起邴温故,不瞧好他。而是实打实那么多武官到了丰州城都折戟沉沙,邴温故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文人,他去丰州城打匈奴……若是仅仅纸上谈兵,大内总管勉强觉得他还能有几分胜算。
展煜注意到大内总管的小动作,更气了,“福安,你在哪里鬼鬼祟祟做甚,有什么事大大方方讲出来。”
苏福安被点到名字,只能出列,他苦哈哈道:“启禀圣人,就在刚刚,丰州城快马加鞭派人送来急报。”
苏福安说完,头低的恨不能扎进地里,自己就此消失。
整个大殿更加寂静了,仿佛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梅成温偷偷看向四皇子,四皇子展赋贤同样看向梅成温,二人默默交换一个眼神,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算计得逞后的骄傲。
若不是此时朝堂之上气氛太过于压抑,梅成温真能当场乐出来。
梅成温当初极力促成邴温故发配丰州,就预料到这一步了。
邴温故纵然满腹经纶,可到底是个文人,不过擅长治理之道。可治理好一方百姓的文官,把他扔到日日打仗的边境,那就是拔了牙的猛虎,空有一身本事,却没有伤人的能力。这就是俗话说的秀才遇到兵。
此时丰州城来急报,定然是丰州又出了事。邴温故才去丰州,八成连丰州什么情况都尚且未搞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作战经验为零的邴温故,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去了都得一败涂地。
梅成温想到此处,眼神渐冷。待邴温故化成鬼,被匈奴人身首异处之时,定然会后悔到痛哭流涕吧。想必那时候心底一定会痛恨他当初有眼无珠,梅相都肯屈尊垂青了,他竟然不知好歹拒绝了。
更会知道堂堂梅相府的双儿,可比他那个出身乡野的一无是处的双儿夫郎有用得多。更会明白,会写点话本子,编撰个字典都是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在关键时刻根本救不了他的命。
真是可惜了,他不能亲眼目睹邴温故临死前悔不当初,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
梅成温幻想着邴温故凄惨的样子,心中那个痛快,差点没忍住当朝笑出声来。
坐在上首的展煜双目死死盯着梅成温,幸而梅成温头低的很低,令展煜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否则怕是当场就得大发雷霆。
左相同样沉默,这个时候他的想法同梅成温并无差别,只能在心中默默感叹。有时候太优秀也不是一件好事,被势力更大的人物看中,不从的话,就是这个结果。但愿邴温故不要就此陨落。
沈中书舍人的心提了起来,他同邴温故交际不多,但是邴温故同沈清和和姜憬淮算是至交好友了。眼瞅着邴温故非池中之物,三人在朝中日后说不定能砥砺前行,若是这时候邴温故陨落,沈清和和姜憬淮就会就此失去一大助力。
展煜压抑着想要骂人的冲动,声音低哑道:“宣。”
“圣人万岁万岁万万岁!”骑兵上殿就跪下给展煜请安。
展煜不耐烦道:“不必多礼,速速报来丰州之危。”
骑兵压抑了一路上的激动之情再也控制不住了,在圣人问过后,他失态了,几乎喜极而泣禀告道:“圣人,邴府尹带领戍边军大获全胜,几乎全歼匈奴士兵,邴府尹更是于众士兵之中,直取匈奴三王子乌亚克的首级。”
“当真?”
“邴温故打退了匈奴?”
“邴温故诛杀了匈奴三王子?”
这几乎同时响起的三声分别出自展煜、梅成温和左相。
至于朝中众人,同样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瞪向禀告之人。
就连一向有礼有节的太子都失态了,他猛地抬头,差点没把脖子抻到。
展煜瞪圆了双眼,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失手打翻了御案上的墨汁,溅了他一身。
苏福安忙上去擦拭,被展煜一把推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圣人,邴府尹打赢了匈奴,诛杀了匈奴三王子!”士兵激动的哭着道。
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才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的人这下终于确认不是自己耳朵的问题,而是这士兵就是兄弟禀告的。
正因为听清楚了,众人才更加不可置信。如果不是绝无可能,众人都要怀疑这消息是邴温故自己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讨好圣人。
“哈哈哈……”展煜仰头大笑,一扫刚才的坏心情,“好!极好!不愧是朕寄予厚望的重臣!!!”
展煜喜不自禁,“快快快,快和朕详细说说。朕乐意听邴爱卿如何歼灭匈奴的精彩过程!”
那士兵此时忘记了面见圣人的害怕,提起英雄邴温故滔滔不绝讲了起来。他讲的有些干巴巴,很多地方都说不清,但是并不妨碍展煜听的热血沸腾!
“好!”展煜狠狠一拍桌子,“这才是朕需要的大庸人才,能文能武!无论放到哪里,只要大庸需要,放到哪里都可以大放异彩,完美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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