邴温故这头对南大哥道:“现在有平安陪同,想来就没什么误会了。”
南大哥无语,就不能不出去听这个曲吗?从前也没发觉他家锦哥儿这么野呀。
不管南大哥这头怎么提心吊胆,那头南锦屏该出去还是出去,邴温故都已经做出退步,买了个下人跟着,南大哥也没啥可说的了。
不过好在南大哥也没那时间多想些有的没的,实在是家里生意太好了。
别看只出一上午摊子,可是根本忙不过来了,幸亏现在有平安帮忙,要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整个府城就他们一家卖红方、青方和三种口味的卤豆干,随着买的人越来越大,新鲜劲不但没下去,名声反而越来越响。
很多客人不满意他们只做半天生意,对此没少投诉。那也没办法,谁让邴温故这边还让他们学习呢。
南锦屏连续听了一个月的戏曲,这天没出去,邴温故好奇问道:“夫郎今个怎么没出去听曲,这么快就听腻歪了。”
南锦屏摇头,“那倒没有,戏曲还是很有意思的,没意思的是剧本。”
“怎么说?”邴温故问道。
南锦屏跟邴温故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就直接道:“左右无外乎都是那些穷人的意淫,如逍遥公子那般的书比比皆是,听着挺让人恶心的。”
“那确实没什么意思,不听也罢。”
“温故,我想自己写一个。”南锦屏忽然道。
邴温故写字的手一顿,然后立刻放下,惊奇地看着南锦屏,“夫郎,你这也太厉害了吧,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说说。”
南锦屏对于邴温故的夸夸已经习惯了,现在完全可以淡定应对。
“你前些日子给我讲过快穿类报仇雪恨,我现在想写一个类似的故事。”
邴温故没想到南锦屏有这个才学,恨不能举双手双脚赞成。
“夫郎你尽管写,不会的字先用拼音代替,后续我誊抄的时候,给你补全。”
“好。”
这之后南锦屏就不出去了,平安还挺惊讶,不过主家的事情,他一个下人无权干涉,便跟着邴四郎和南大哥忙乎自己的生意。
第60章 写书 老道士批命
南锦屏现在吐槽欲正胜, 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助,如果不是邴温故盯着他, 他甚至能不吃不喝,一直写。
期间姜松德还过来找过一次南锦屏,问他怎么不去听书了, 被平安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打发了。姜松德离开的时候,还买了不少好吃的。
在这种强烈的表达欲和笔耕不缀的努力下, 南锦屏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写完了三万字的小故事。
“温故,我写好了,你读一下, 看我写的故事怎么样?”南锦屏超级兴奋,刚撂下笔, 就把稿子拿给邴温故看。
“好,我这就看。”邴温故同样超级配合, 放下自己正构思了一半的文章, 阅读起南锦屏写的故事。
说实话, 阅读南锦屏写的文章还是有一定难度的。首先南锦屏很多字不会写,用拼音代替。其次, 南锦屏很多词语和成语不认识,不会应用, 导致很多处词不达意,读起来不通顺。但是根据前后文章的段意,还是可以猜出来的。
尽管读起来磕磕绊绊,很是吃力,邴温故还是一点一点读下来。
南锦屏写的这篇小故事虽然瑕疵很多,但总体而言, 瑕不掩瑜,故事本身很有趣不说,且挺具有反抗精神。
开篇讲述一个名字叫做东哥儿的双儿病死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自己死了,魂魄离体后,他还以为自己的病突然好了,想到自己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东哥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空空荡荡,一粒米都没有,老鼠都不光顾。这时候东哥儿浑浑噩噩的大脑想起来,家里的粮食都锁在儿媳妇的房间,他想做吃的,得找儿媳妇拿钥匙。
可是想到儿媳妇的嘴脸,东哥儿心生恐怖,不敢去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虽然三天没有吃饭,但是似乎并不是很饿,还能再挺一挺。等到明天早上,儿子儿媳妇做饭看见自己在这里,自然就知道自己已经病好,做饭的时候兴许能给自己带上一碗稀稀的米粥。
东哥儿蜷缩在柴房里静静等待天亮,说来也奇怪,今天他竟然感觉不到那种仿佛要把他五脏肺腑都冻结冰的寒意,甚至还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所有病痛在这一刻都远离了他。
就在等待的时候,黑白无常来引魂了。说来也奇怪得很,一看见黑白无常,东哥儿就知道他死了。
透过漏风的墙,东哥儿看到他的□□安静地蜷缩在柴房稻草堆上,佝偻成一小小的一团,都没有里正家里养的那只大黄狗蜷缩起来大。
“李许氏,生于大庸三年,死于大庸三十六年,现已阳寿尽,且速速随吾等离开。”
东哥儿不觉得恐怖的黑白无常有什么可怕的,相反他还觉得这两人挺好的,最起码他们没有骂他也没有打他,就是语气冷冰冰的让他跟他们走。
路过儿子儿媳妇住的房间,东哥儿清楚的听到儿媳妇问道:“这都多少日子了,那个老不死的怎么这么能熬?”
儿子道:“熬不了几日了,就算不病死,就他那个小身板,饿也饿死了。我记着这都第三天没给他饭吃,也没给他水喝了吧……”
后面的话,东哥儿飘远了,听不到了。
东哥儿乖乖地跟在黑白无常入了地方,在这里他见到了高高在上的阎罗王。
阎罗王问他可有什么冤屈尽管讲来,东哥儿却摇摇头,他不觉得他有什么冤屈。
上首的阎罗王却不满意东哥儿的回答,重重的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声如洪钟喝道:“李许氏,你儿子李大郎不孝不悌,任由你这个抚养他长大的阿耶久病不治而亡。且在你病死前最后三日不给你饭吃不给你水喝,平日里也把你当牛马使唤,甚至多有打骂,如今你已经死了,你还要包庇他吗?”
啊?阎王爷说的这些事有吗?有。
东哥儿的脑袋浑浑噩噩的,总感觉想什么都有一层雾一样,隔着他想不了很多事。
“李许氏,你可知道包庇罪人与罪人同罪,一样要下油锅里炸!”
东哥儿想不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听懂了阎王爷最后这句话,他不想下油锅就赶紧道:“阎王爷,我冤枉啊,我这一辈子真的没做过一件坏事,我连隔壁的菜都没有偷偷拔过一根,我不该下油锅。”
阎王爷不怒自威,“你为夫贤良淑德,为父慈爱有加,为人子女孝顺长辈,这辈子你是个好夫郎好父亲,好孩子。”
东哥儿听到阎王爷都夸自己,有些高兴,可是还没来得及笑,就听阎王爷道:“但是你这辈子对不起你自己,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本官不予多管。但是你儿子不孝不悌,你还要替你隐瞒本官吗?”
东哥儿茫然,“我没有啊。”
阎王爷虎目圆瞪,两双铜铃大的眼睛把东哥儿吓的往后一仰,摔倒在地,随后阎王爷惊雷一般的声音炸响在东哥儿耳边,“李许氏,你忘记你出生那年你父母有多喜悦了吗,甚至在村里孩子狗蛋狗剩贱名混叫,还有许许多多小娘子小双儿一辈子没有名字的时候,他们花了二十文钱,请村中读过书的老秀才给起了一个东字,从此你便有了名字,叫做许东。”
许东这个名字好像劈开混沌迷雾的斧头,一下就斩开了许东大脑里的那层雾,他的思维瞬间变得敏捷起来,就像年轻的时候,就像未出嫁前,曾在父母膝下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是父母掌中的宝,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过上牛马一样的生活,思维也开始麻木,每日只知道干活,什么都不知道想的日子。
好像是他成亲的第二年,父母突然得了一场重病,相继而去,然后他的夫君就变了一副模样,露出獠牙,狠狠地啃噬着他的血肉。
后来夫君抱回来一个男婴,说他不能生让他养着,之后就是两条豺狼一起吃他的血肉,他好疼好疼啊。
东哥儿抱头痛哭,他这一生受了好多好多苦难啊。
阎王爷见此道:“李许氏,这次愿意说一说你的冤屈了吗?”
“我愿意。”
东哥儿跪在阎王爷脚下,重重给阎王爷磕头,“阎王爷在上,李四郎那个畜牲对不起我良多,我不愿意继续冠他之姓,恳请阎王爷还我出嫁前的姓名,许东。”
东哥儿以为阎王爷会生气,毕竟他活着的时候,这样的要求乃是大逆不道。出嫁的人,就是夫家的人,要跟着夫姓,否则岂不是倒反天罡。
然而阎王爷却没有怪罪他,反而很满意他提的这个要求,当场就改了口。
东哥儿开始一件一件讲给阎王爷听,什么怀孕的时候被夫君暴打流产,可夫君不顾他身上还淌着血就在数九寒冬里把他撵到河边洗衣服,当时河面还结冰,需要破冰才能打到水。
东哥儿当时刚流产,身体正虚弱着,根本抱不动石头。好不容易把石头挪到河边,一不小心把自己带进河里,差点没溺毙,九死一生之际,被路过的村人救上来。
刚流产,没医治,带着血就落入冰河,种种一切下来,东哥儿再不能怀孕了。
那之后不就,夫君就抱回来一个婴儿。
东哥儿自己不能生了,很喜欢这个婴儿,对婴儿特别好,都是他一个人一把手一把尿带大的。
有一次这个孩子生病,村里的郎中救不了,东哥儿抱着这个孩子连夜往镇上走,走了那么久,从天黑到天明,走的东哥儿一双脚磨得鲜血淋漓。
对了,东哥儿在家里只有一双薄薄的草鞋,根本负担不了那么远的路,走出村没多久就磨破了,剩下的路,都是东哥儿光脚走到的。
这个孩子被东哥儿用自己的鲜血救下来,然而言传身教,这个孩子受父亲影响,对东哥儿同样不好,动辄打骂。
东哥儿在那个家当牛做马一辈子,最后生病了,明明只是一场小风
寒,几文钱就能治好。
可是儿子愣是没有给他请医问药,生生熬成大病,最后也不知道是病死还是饿死了。
东哥儿哭泣道:“他们现在住的房子都是我的,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那个畜生娶我的时候连一间房子都没有。还有爹娘死后留给我的十两银子,全部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可是他们却那么对我,几文的药钱不肯给我出,村里的猪都比我吃的好。我这些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的。”
阎王爷问道:“许东,确实是李家对不起你,现在本官为你做主,你可以报复他们,有两种方式可供选择,全看你怎么选。”
听到可以报复,许东心中就一顿畅快。
阎王爷继续道:“第一条路,你转世投胎,继续和李四郎做夫夫,这一次你做男人,他做双儿,你可以把他对你做的种种,皆施加回去。”
许东立刻大叫,“我宁死也不愿意再和那个畜牲做夫夫了。”
“那好,第二条路,本官施展时间回溯之法,把你送到你们未成亲的时候,你可以重新再做一次选择。只是这个方法有一个弊端,李四郎不会造报应,你若是想报复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且不可伤及无辜。”
许东茫然,“可是我只是一个双儿,我没法报复他。”
一直还算和蔼的阎罗王这时候却怒道:“听你的意思,你竟然瞧不起双儿。”
东哥儿道:“世人都说双儿是原罪。”
“放肆!”阎罗王大怒,“谁胡说八道传的谣言,待本官查清楚定要拔了他的舌头。”
阎罗王缓了口气才道:“本官就是双儿,双儿和其他性别没什么不一样。”
许东没想到阎罗王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是双儿,一时间惊讶的嘴巴都长大了。
阎罗王道:“这个世界最开始没有双儿,只有男人和女人。后来天上的两位仙君相爱,他们相伴千千万万年,却苦于没有一个孩子,很是遗憾。
后来仙魔大战,两位仙君九死一生击败魔族,救下天下苍生。
天道感念其功德,问二人有什么需求。二人只想要一个属于两个人的孩子,最后天道让仙君二人中的一人可以怀孕生子,这才有个双儿这个性别。
这个双儿仙君见人世间还有许许多多同他们一样同性相爱却不能生孩子的伴侣,不忍他们继续受没有孩子的苦楚,这才向人世间撒下第三种性别。
于是人世间有了双儿这种性别。
双儿仙君撒性别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被选中的,要品行好,聪慧,孝顺之人才能被选中。
所以双儿从不是什么原罪,而是受到仙君祝福而出生的孩子。”
邴温故看到这里特别惊奇,他真没想到南锦屏现在就已经懂了利用鬼神之说改变命运了。
看来他之前那些历史没有白讲。之前讲历史的时候,邴温故讲过历朝历代皇帝造反的时候,都要给自己一个正统的出身,最好的方法就是利用神鬼之说,给自己一个天命之子的身份。
这里竟然就被南锦屏活学活用,给双儿也安排了一个正统出身。
他的夫郎真的很聪慧,学东西一点既通,这份聪颖胜过千千万万人。
邴温故先把故事通读了一遍,捋清大概的意思和南锦屏想要表达的中心思想,这才开始下笔誊抄。
南锦屏不会写的字和表达不准确的词全部被邴温故换掉,文章微微润色一些。
整体没有改动很多,南锦屏的故事很好,不大用他改动,只不过文笔不足,但是这个也不用太在意,这时候手写话本子,大家都不乐意多写,言简意赅,只要通顺就好。南锦屏写的故事很精彩,可以掩盖这些不足。
由于动的地方不多,不过三日,邴温故就全部改好了。
“夫郎,你看下我誊抄的可行,有的地方我觉得不大通顺给你改了改,你看下可有改变你所表达的意思。有哪里和你表达的不一样,你告诉,我再改。”
南锦屏拿过来稿子再次读了一遍,就发现了很多他不认识的字,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阅读。南锦屏继续看下去,自己也发觉到了他和邴温故的差距,“温故,你改后的稿子比我写的好看。”
邴温故摇头,“不用在意,你只是现在积累不够罢了,以后多认识一些词语,你自己就能写的很好。夫郎,你夫君毕竟读了十几年书,还不准许你夫君比你多认识几个字吗?”
南锦屏笑了,这倒是,反正故事还是他的故事,故事情节,邴温故一点没给他改变,至于其他的,就像邴温故说的一样,大不了他多学一段时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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