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不管两个愣住的人,自己撒丫子往家里跑去,还没进门,远远看见等在门口的南锦屏就嚷道:“郎君,邴郎君得中第一名啦!”
南锦屏在外都做男子打扮,也让平安唤他郎君。
“太好了,温故,你中第一名了。”南锦屏高兴地一把抱住邴温故,完全忘记这是在外面。
邴温故笑着回抱住人,态度大大方方,反而不引人遐想,大家至多以为南锦屏太激动了,小孩子还是不够稳重。
“好了,起来吧,报喜的人来了。”邴温故没抱多久,就听到远处吹吹打打的唢呐声,拍了拍南锦屏的肩膀。
南锦屏赶紧从邴温故的怀中钻出来,从里面拿了一个红封给平安,“这个给你,沾沾喜气,这个月的月钱给你翻倍。”
“谢谢郎君,谢谢邴郎君,祝二位郎君日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感情和睦,恩恩爱爱。”
平安就是一个下人,虽然有人觉得他祝福词很怪异,但也没当回事,只以为他文化程度不高,学的祝福词少,都拿出来说了。
府衙的官差也到了,还是上次的流程,南锦屏熟门熟路的把最大红封给出去,剩下的都撒给周围过来贺喜的邻居。
邴四郎现在已经不心疼这点钱了,若是能继续保佑他大哥一直中下去,邴四郎愿意继续这么撒钱。
邴温故见手里的红封撒没了,就叫南大哥和邴四郎关了大门。
邴温故道:“这里是府城,咱们根基尚浅,人生地不熟,谁也不了解,这一次就不接待任何上门贺喜的人了,以免沾上麻烦。”
邴四郎点头,他还记得他大哥只是中了一个县案首就被人盯上了,企图用银子收买他家,赶了他哥夫下去,娶他们家庶出的小娘子。这里是府城,若是遇到有同样心思的人,势力再大些,那可就不好办了。
“大哥,你放心,处理这些我有经验,就说你考试累病了,现下刚吃了药睡下了,等你醒了,再相邀。”邴四郎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保管一只蚊子都别想飞进来。”
果然,邴家虽然关门了,但是敲门声就没消停过,不停有人过来贺喜。
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邴四郎一律不开门,怎么说都不开,那些人不管存着什么心思,本质上是道喜,不可能强破,又不是来结仇的,再说邴温故现在只是一个府案首,连秀才都不是,还不至于那些人如此费心。
知道邴家这么个态度,前来恭喜的人就少了,这时候邴温故乔装打扮同南锦屏从后门溜出去。
现在邴温故府案首名声正盛,正是推荐南锦屏写的话本子的好时机。
邴温故带着人去了他常去的几家书肆,表示这话本子是他弟婿写的,那些书肆掌柜二话没说就收下了,并且给出十两银子一本的高价。
邴温故给投的可不是独家,别的书肆也能卖,这个价格对于一个没有名气的新人而言绝对高价了。
这就是邴温故来投稿,若是换一个人,绝对给不出这个价格。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结交邴温故这个府案首罢了。
府城中稍微有点门路的人家都知道邴温故现在不收礼,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却肯陪着夫弟出来投稿,不但意味着他重视夫弟,还意味着这是结交邴温故的唯一途径。
邴温故带着南锦屏连续走了十家书肆,一百两银子轻而易举就到手了,南锦屏整个人都傻了。
同时南锦屏也认识到了府案首的分量,这若是他自己跑,话本子能不能投稿出去都两说。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响起,这是邴温故走的时候跟平安约定好的暗号,平安立刻知道是主家回来了。不过他谨慎的没有开门,而是问道:“这里是邴府,外面敲门的是何人?”
“平安,是我们回来了。”南锦屏小声道。
平安立刻把门打开了,迎了南锦屏和邴温故进门后,立刻又把门关上了。
这会儿南大哥和邴四郎正在收拾东西,邴温故不想留在府城继续被府城里的商贾们纠缠,打算明日起早赶路。
南大哥抬头就看见南锦屏怀中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问道:“锦哥儿出去买什么了?”
南锦屏不但不隐瞒,还有些兴奋,一把把包裹掀开,“我的话本子卖银子了。”
南大哥和邴四郎的视线落在白花花的银子上都傻眼了,“这,这怎么这么多?”
南锦屏笑道:“一共一百两银子,温故带我去了十家书肆,每家都出十两银子收的。”
“我的天啊!”南大哥激动的嘴唇直哆嗦,前不久他才刚刚得知自己小哥儿能写故事了,现在南锦屏就给了他更大的惊喜,写故事算啥,他写的故事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南锦屏没忘记邴温故的功劳,“还要感谢温故,若不是借用他的名头,我也不能卖出这么高的价格。”
邴温故笑道:“那也是你有这个才华,不然别人也不可能亏本给你这个钱。”
平安虽然是个下人,但是商贾之家出来的下人,哪个都不是傻子。
他知道邴温故说的不对劲,现在外头的人打破脑袋给邴温故送礼,还啥也不要,说明白了就是结交邴温故这个人罢了。
那些书肆的掌柜未尝没有这个想法。
果然,几家书肆掌柜在邴温故他们离开后,大致扫了眼话本子,就放下了。
店小二问道:“掌柜的,十两一本,这话本子是不是给价格贵了,这个价格给一个新人咱们未必能赚回来本钱。”
掌柜道:“我还不知道,可谁让府案首亲自带人过来,这可不是话本子的事了。现在多少人想给人送礼都找不到门路,人亲自来了,咱们还能不有所表示。”
店小二道:“这不整的跟上门化缘似的。”
“化缘就化缘吧,左右不差这点银子。再说了,有府案首这个名头在,好好运作一番,不怕赚不回来。”掌柜心想,既然府案首走的时候没说不准他们打他的名头,他就别怪他们运作了。
店小二翻开着话本子,“不说故事情节怎样,这字写的就不行。说难看吧,不难看,说好看吧,不好看,没风骨。要不就冲一手好字也能卖几个钱。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府案首的夫弟就写这字也好意思出来投稿。”
掌柜摇摇头,“你呀,还得练。你以为这稿子能是府案首夫弟的原稿,看这字体应该是家中下人誊抄。否则只要府案首这个夫弟字迹稍微好看些,就这个亲笔的名头,就不止十两银子那么点。”
店小二不说话了,这会儿功夫他的全副心神都被话本子中的精彩故事情节吸引。
到了第二日,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大早,趁着天还擦黑,邴温故等人就悄悄出了城,只留下平安处理剩下的琐碎。
比如退租,卖了家中做豆腐的用具等等。本来邴四郎还想带着那些家伙什,被邴温故给否决了。
邴温故跟平安约定如果路上遇不到,就直接去州城。
到时候他到了州城,会在驿站留一封详细落脚地的信件在那里。如果平安到的时候没有,那就是他们没到,他再等等就好。
邴温故也不怕平安拿着银子跑了,那银子统共没几讲不说,平安的死契还在他们身上。
再者不是邴温故自夸,平安跑了,未必有跟着他们过的好。
平安正是邴温故那么想的。
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是足够看出邴家人对下人并不苛待,反而十分大方。
平安不会因两位主家都是农家出身就瞧不起人,相反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主家有本事。
一个村里走出来的读书郎,没权没势,得中县案首可以说是侥幸。可若还能中府案首,那就绝对不是侥幸,而是强大的实力。
这样的实力,秀才不过探囊取物,不出意外,中举是必然。甚至运气好,状元、榜首、探花这巅峰三甲之位也有一争之能。
那样的话,主家可就算是彻底鲤鱼跃龙门,改换门庭了。
在官家家里做心腹可比回到农村守着那一间破草屋日子好过多了。
平安正这么想着,就听到门口有一道男声高声问道:“南锦屏在家吗?”
平安唬了一跳,虽然南锦屏平日里都是汉子打扮,但是他可知道南锦屏是个小哥儿,怎么会认识外男?
“是郎君你啊。”平安回头就看到了姜松德,这人平安认识,陪着南锦屏听戏的时候没少碰到,两人经常坐在一起看戏。
“平安,你家郎君呢?”姜松德大步走进来问道。
平安笑道:“我家郎君和邴郎君他们起早就走了,我留下来处理一些杂事。”
姜松德点头,遗憾道:“本来我还寻思就要分别,多跟你家买些吃食呢,现在看来又晚了一步。”
“姜郎君不必遗憾,主家到了州城应该还会做生意,到时候郎君只要打听下有没有一位府城来的案首在做买卖,兴许就能再次遇见我们。”
姜松德笑了下,“邴郎君也是个妙人,家里生意走到哪里,就做到哪里。对了,你这里有没有纸笔,我留一个地址给你,等你和你家郎君会和后,把地址给他。他若是闲着无聊,还出去听戏,就来找我。”
“好的,我一定把姜郎君的话带到。”平安这里还真有纸笔,就递给了姜松德。
姜松德留下地址,在街上转悠一圈,才返回客栈。
沈耀坐在凳子上吃茶,看见姜憬淮手中拎着几个纸包,没有罐子,就知道他没买到青方红方。
“今天府案首家里没做生意?”沈耀一举一动皆是优雅,整个人自带一股书香气。
姜松德笑着摇头,表情很耐人寻味,“果然天下英雄,不可小觑。府案首连夜跑路了。”
沈耀动作一顿,姜憬淮继续解释道:“那位府案首,自从他得知自己中了案首后,就以生病为由拒绝见客,家中生意也没做。谁能想到今天早上人已经跑路了。”
“我倒是对这位府案首有了几分兴趣。农家出身,却头脑清醒,知道什么银子能碰,什么银子绝对不能沾。否则就是抓了那烙铁,想要彻底撇清,不撕下一块皮肉绝对不可能。这样的见识和目光,真不想农家出来的。”沈耀道。
姜松德瞪大眼睛,“表兄,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你夸人。果然能把你压下去做个万年老二的人,有几分本事。”
沈耀撩着眼皮,淡淡瞥了一眼姜松德,“老二?”
姜松德顿时捂住嘴巴,“我说错了,下次州试,表兄一定把他压下去。”
其实姜松德很看好沈耀的学识,当时在皇城,多少名师大儒都肯定了表哥的学识,就连当今圣上也赞叹过表兄文采斐然。
这次回乡科举,所有皇城人都以为表哥会力压群雄,来个六元及第,没想到表兄出师未捷,前两场均被同一个人亚下去。
不过说来,这也不能怪表兄,实在是他运气他不好了。
姜松德大大咧咧叹道:“表兄,我相信只要你下次考试不要抽到臭号,一定能力压邴温故,夺得案首。”
顿时吃的正香的沈耀就没有食欲了,反而有些反胃。
姜松德讪讪,赶紧冲旁边的小厮使眼神,让小厮找个理由他好开溜,他可不想留下来被表哥折腾。
小厮接收到郎君的眼色,赶紧道:“两位郎君,说来今个在城里我还听到一件新奇事,那就是咱们这位府案首的夫弟写了一个话本子,投了还几家书肆。现在这几家书肆都打着这个名头卖话本呢,在这府城也算掀起了不小的水花,很多读书人都去买话本子去了,企图从中窥得几分这位府案首的风采。”
“府案首的夫弟,那不就是南锦屏吗?那我可要看看了。”姜松德也不吃了,筷子一撇,“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书肆掌柜早就知道府案首的名头好用,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好用到这种地步。这才一早上的功夫,就把昨个书肆先生们连夜誊抄的几十本话本子卖的差不多了。
看来还得继续抄。
“掌柜,府案首夫弟写的话本子可还有了?”姜松德找到一家离他最近的书肆询问。
“这位郎君的运气真好,就剩这一本了。”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
姜松德翻开看了下,就知道这事誊抄过的话本子,绝非原稿。
“掌柜,你这里可有原稿,你开个价,我买原稿。”姜松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冤大头气息。
掌柜眼睛眯了眯,“一口价,一百两。”
“行。”姜松德毫不在乎,一招手,跟在身后的小厮就奉上一张银票。
掌柜立刻招来店小二,把昨夜邴温故送来的原稿拿给姜松德。
姜松德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南锦屏的字。虽然没见过南锦屏的字,但是一个人的字,就是一个人的风骨。
纸上的字到不能说难看,但是毫无风骨,软趴趴的没有脊梁,这更像是一个下人的字。
姜松德眯了眯眼睛,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面色不善道:“掌柜,你这未免不厚道了吧,你随便拿一个人的笔记就跟我说这是府案首夫弟的亲笔手稿?”
掌柜面色讪讪,“我不知道是不是府案首夫弟的手稿,但是这确实是案首送来的原稿。”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这字是一个下人誊抄的,一个下人的字,你卖我一百银子,掌柜这是拿我当冤大头糊弄呢。”
只看姜松德的穿着和气势,掌柜就知道这是个惹不起的住,若是能哄骗还行,哄骗不了,绝对不能来硬的,只能肉疼的把银票还回去。
姜松德示意小厮给了十文钱,这话本买的话,就十文钱一本。租借,一日一文钱。自己选了一个书肆先生誊抄的话本了。
能在书肆中专门誊抄话本的先生,字写的都不错,否则做不了这个。
都说字如其人,看话本子的人会根据笔记幻想故事中的主角,字迹太丑,影响想象,进而影响销量。
这书肆先生的字,都比原稿的字有风韵。
远处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盯着邴家的方向,其中一个绿衣男人道:“刚才从邴家出去那个人,好像是跟在这次府试第二名身边的那个,难不成第二名和邴温故认识?那咱们还要不要买方子?据说第二名来头不小,皇城里的。”
蓝衣男子眯着眼睛,“依我看充其量也就是认识罢了,我还认识不少人呢,你看我若是落难有几个能给我出头的呢。怕什么这是咱们的地方,更何况,咱们这次过来只不过想和府案首商谈一桩合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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