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一直自制、谨慎的安,终究因为连续两次的强烈汲色与战斗,达到了粉碎光晕的边缘。粉碎光晕的驭光法师会成为狂法师,受到对应颜色的影响、失去理智,成为痴迷于卢克辛的狂人。
曾经…曾经加文的职责,做为稜鏡法王,就是解放这些无法回头的狂法师,将他们送回欧霍兰的怀抱,重回光明。
但那终究是个美化的说法。真相是一把刀,一把刺入心口的刀——甚至不是个比喻。
他不希望那发生在安身上。不希望总是如此严谨控制自身的女法师沦落到那种地步。
加文汲取黑色。
一点点就够了。微量的黑色汇聚在指尖,能消除任何人身上的残留卢克辛。他猛的大步上前,借着一个斯蒂芬正拖住萨诺斯的空档,一把猛力抓住安的手腕。正想上前进行合击的女法师被迫停下。她惊诧的回头,眼中有一股超脱世俗、不似人类的冷漠。
她的虹膜完整的染上黄色,就如同加文所想的已经饱满。只差一步,那些颜色就会溢出、随后粉碎。蓝色因用的少一些还只散到三分之二,不如黄色那般达到极限。
黑卢克辛迅速的除去她正汲取的颜色,使残留的卢克辛被释放。颜色对她心神的影响也随之消失,加文看见安眨眼,那股超脱、算计剥落,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明了的震惊。她一定也在这一刻弄清楚了发生什么事——弄清楚了她自己如何差一步就要粉碎自己的光晕。
别再汲取黄色,加文想说。改用蓝色、谨慎点…他不会天真的在一场将决定地球命运的战斗中要求对方退出战局,而替代方案虽然风险巨大、却仍可行。凭借安的控制力,他们能撑完这场…
移动的影子、半秒前的空气流动是他们有的一切警告。在那一瞬间,加文凭借多年的反射、直觉,猛的将眼前之人推开,同时全力汲色。他的汲色技巧、速度,这么多年救过他无数次。
但这数百年来,黑色从来不是个需要被考量进来的因素。这一年间他早就清楚,黑色与其他种类的卢克辛完全不兼容——它和任何颜色都不能同时使用。然而此时数百年的习惯强过了一年的累积经验。他选择使用蓝、绿色。
无论是蓝色或绿色都没有按照他的意志回应请求。所有颜色都被黑卢克辛洗去,涓滴不剩。
伴随着一阵恶心的碰撞、断裂声,加文没有丝毫缓冲的狠狠被萨诺斯击中,像个破布玩具一样的被击飞出去。
◎◎◎
那种感觉很难说明白。
目睹史帝夫重伤后,安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努力奋战、更加强烈的攻击,好补回他们丧失的战力。
她知道自己办的到。她从未感觉过如此完美的状态,黄卢克辛过于轻松的回应她每一个呼唤。不再需要谨慎、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她的躯体前所未有的平衡,她的魔法与她的心神合而为一。在那一瞬间,谁都不重要…安轻松地把周遭并肩作战的队友每一步都计算进她的攻击、每一个动作都巧妙配合。但她不再精确关注他们是否会受到伤害、每一次协击是否安全。
她只想要最大化每一次的伤害。
而安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有任何的错误。
一切都是完美的。她能做到这点,因为她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平衡、最精致的变化。这是她的天分、她的命运…她能做到。
看准时机,安汲取完全不应该的大量黄色,往前踏步。就是在这时,加文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一个瞬间,女法师甚至感到烦躁与愤怒。这个碰触破坏了她那种完美的平衡感、打乱了她的步调!她转头,看进加文充满深切忧虑、甚至称的上恐惧的眼神。
然后她的黄色被迫消散。她没意识到自己失去的理智忽然回归,可怕的处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纵然从来没有经验、纵然没有人向她详细描述过,安也立刻知道她身上所发生的是什么。
做为生于克朗梅利亚时代的人,安见过狂法师。她知道驭光法师的命运尽头是什么、知道如果没有主动接受消除驭光魔法的法师最终会沦落为什么样的怪物。如果不是加文用黑色强制她释放掉黄色,不用几分钟,她就会成为那种存在,没有回头路。
就算有五百年阅历的安,在这一刻也僵直、愣住了。她与加文维持在那个位置,两人都因为震惊和后怕而秉着呼吸。
红发男人张口,仿佛想说什么。下一秒,危险的感觉袭来…在安能做任何事之前,对方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开,随即举起手。她看过他的能力无数次、见过他在危机时刻敏锐的反应与判断,知道他能在这种情况下汲色、保护自己。
然而那前提是没有黑卢克辛的影响。
安没有看清楚在那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和加文都没有。从那一瞬间收入眼帘的景象看来,一次缺乏了三名队友的辅助。无论斯蒂芬与克林特尽了多大努力,终究是被打退了几秒…而几秒就足够疯狂泰坦发起致命的攻击。他还未拿回掉落的大刀,但他的拳头并不比锋利的武器杀伤力弱上多少。
就在距离女法师不到一公尺的距离内,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巨大的紫色拳头毫无侥幸的命中,发出令人作呕的断裂、碰撞声。她知道那样的杀伤力…就在一年多前她与索尔战斗时也承受过类似的攻击——而她当时还有心灵原石的加乘,有及时汲色确保自己最重要的部位免于冲力。
这些加文都没有。
不过一眨眼,男人就以令人心惊的动量被击飞出去,用可怕的力道着陆。
安期待着他会跳起身、期待着他至少会疼痛的扭动躯体,但什么也没有。加文就只是…摊在那,像是被扔出窗外的破旧布娃娃。
“加文!”她的声音听上去甚至不像她自己的,撕心裂肺。很可能是生平第一次,她舍弃了理智、舍弃了判断,海啸般的恐慌接手控制权。安朝那个方向跑去,遥远的注意到斯蒂芬如何用几个高深的复杂魔法用力捆住萨诺斯、好避免他进一步的袭击近在咫尺的她。甚至史帝夫也重新加入战局,克服痛苦用一只手提供他所能提供的任何援助。
她跪到数百年来的朋友身边,为眼前的景象而停止呼吸。鲜血从男人的鼻子、嘴角流出,白色的战斗服也全是血。后脑杓在岩石上留下大片暗红色,是落地时额外受到的伤害。如果塌陷、变型的腹部与胸腔能说明什么,那就是肋骨绝对不只断一根——而且极大机率已经刺穿了某些重要的器官。从他勉强、断续的呼吸看来,肺肯定没有幸免。
“加文…哦,加文…”安颤抖地伸出手,用羽毛般的力道碰触对方伤的最重的区域。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自己是个红法师或绿法师,最能阻止流出的鲜血。然而她心中深处也很清楚,这种情况任何驭光法师都解决不了。
猛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的理智回归,随后汲取少许的蓝色。对于方才差点粉碎光晕心有余悸,她只摄入最小的量,借助蓝色的理性和逻辑。这冷却了她的恐慌——没有消除,却足够让她振作。为了加文,为了所有人…她不能慌。那没有任何用处。
安小心的将指尖触上对方残破的躯体,用蓝色固定住最糟糕的区域。那种精致的作业一如数百年来熟练的操作圣殿魔法、一如她一贯的谨慎与巧妙。她只希望这足够,足够让对方活过这一切…她还没准备好失去加文。
然后,蓝色明确的告诉她必须做什么。理智、逻辑冷酷的告知她、提醒他们的职责。
她帮不了加文。而他们承诺的结论回荡在她的脑海。
战斗下去,不计代价。
◎◎◎
失去肢体是一种史帝夫——很幸运的——还没有感受过的痛苦。这么说可能有些受虐狂的嫌疑…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糟。
这比凤凰烈焰的灼烧还差上一点。
不过也不是能随便忽视的那种程度。他还没有这么迟钝的神经。
在队友战斗时,史帝夫用力的用左手抓住右肢还残存的部分。仿佛期待在痛苦上叠加痛苦能神奇的减缓压倒性的感受。奇怪的是,确实有点效果。加文止血的非常全面,以至于他站起来时除了轻微的晕眩之外,竟然没有进一步的伤害。疼痛像是种传染病蔓延全身,使他浑身颤抖、幻痛。
但他知道自己会活着。这就很足够了。
差不多就在这小小的空档,史帝夫注意到加文并没有立刻加入战斗,而是迟疑了、停住,然后——不知原因的——忽然抓住安、强迫她也停下。
两人僵持在那个动作。出于对队友的信赖,这期间斯蒂芬与克林特都使出浑身解数,尝试尽可能的拖住萨诺斯、保护队友。
然而史帝夫,天杀的,立刻就预见了事情的发展。
他想上前去,却被自己的肢体背叛。脚步踉跄、没有如同平时那样顺从的回应他的指令。史帝夫绊着步伐、努力向前,大叫卡在喉咙中发不出来。
他看到克林特玩命的跳上去,用弓弦勒住萨诺斯的咽喉;看到斯蒂芬套着一个又一个的魔法,就连斗篷都帮忙缠住泰坦的一只手。而身形高大的外星人轻松的挣脱这一切,弄碎了圣殿法术、将背上的人甩掉、借助右手撕掉缠在左边的红色斗篷,然后迅捷的猛力挥拳。
他们——所有人——史帝夫、克林特、斯蒂芬、还有天杀的萨诺斯,都能看到加文和安不知为何心思短暂的脱离了战场。这无比的致命。
而他们没有人能阻止即将发生的惨剧。
就在最后一瞬间,加文猛的回过了神,一把将安推开、同时汲色。在那天真、希冀的一刻,史帝夫还真的认为他能挡住攻击、能保护自己。他见过很多次加文令人叹为观止的能力与速度。
但那终究是太过美好的想法。
猛烈的命中。史帝夫心脏猛然一跳,终于产生了足够的肾上腺素对抗伤势,用力的冲上前去。他看到女法师——认识了一年半来第一次——失去了冷静。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迟疑。
他们三人用力的缠住疯狂泰坦,力求对方无法进逼。史帝夫用着他一切的毅力,咬着牙忽视自己的痛苦,回想着如何用左手战斗。巨大的不平衡让他难以达到平常一成的水准,但他求的只是分散对方的注意力。
他们算过时间。用过去的经验、一些复杂的魔法理论,计算过他们最少、最多得在萨诺斯手下撑多久。应该就快了…他们离一切的结束如此的近。他们不能在此刻倒下。
用盾牌接下一次重击,敌人挥拳的力道让史帝夫不由自主的滑步、跪下,咬牙支撑。萨诺斯伏低身子躲过斯蒂芬的几个火球,同时另一手——受伤那手——还能轻松的拧住克林特的弓,差点儿就要将之抢了过来。
就是在这时刻,黄色纤细、敏捷的身影从上方越过,逼的萨诺斯松手后撤。安的神色绷成一个悲伤、痛苦但充满决心的线条。一手提着锋利、透明的蓝色长剑,另一手紧紧捏着她的黄卢克辛折扇——加文做给她的武器。她的袍子沾满尘土、点点血迹,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是史帝夫的、有些是萨诺斯的、有些是加文的。
史帝夫不敢问。不敢问加文是不是已经…
取而代之,他站直身,勉强的用单手调整了盾牌的位置,平复自己因失血和战斗而加速的呼吸。斯蒂芬与克林特在另一头,带着相似的神情包围住敌人。
坚决、奋不顾身。
史帝夫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其中一定会有人死——如果不是「已经」。
而做为先被重伤的的那人、勉强靠着顽固站着的那人,他大胆的猜测,自己最有可能是上述中的对象。
“「我虽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祢与我同在。」”在呼吸之间,史帝夫轻声对自己说。
他不害怕。
萨诺斯看起来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疲惫,以及无尽的厌烦。他们战斗的时间肯定比他乐意的、他预计的,持续更久。然而相比起对方,他们四人看上去更加狼狈。
虽是如此,史帝夫却在此时想起他对奥丁说过的话、曾展示给众神之父的念头。
他们这些蝼蚁般的人类,往往有肩负天空的意志力。谁都无法剥夺这点。
大刀就在萨诺斯的脚边。随着一个不符合体型的灵巧动作,疯狂泰坦用脚一勾、甚至不用弯下腰,他的武器便稳稳的回到手中。对此,克林特用力握紧了他的弓、斯蒂芬站的更挺直了些。在他身边的安则无动于衷,黄色袍子的破损边缘随风微扬,衬托出她本人静止的伫立。
他们没人打算退缩,没人会退缩。
战至最后一人,不计代价。
萨诺斯举起了刀。
就是在此时,一阵亮橘色涌过被战火蹂躏过的大地,涟漪般的流过他们脚下。在眨眼的一瞬间,史帝夫仿佛看到了那片无波的水域,倒映着无止无尽的橘色天空。
下一次眨眼,他看到了布鲁斯。就在他们位置的二十公尺外——无限原石能量碰撞、所有人被吸进口袋空间时他所站的位置。
在他身后,托尼、基普、娜塔莎、巴基、特查拉、王、奥科耶、德拉姆、圣殿法师、瓦坎达战士…所有人,持着自己的武器、穿着装甲,紧紧的盯着萨诺斯。后者首次露出了惊讶、不确定的神情,退了一步。
没有无限原石、没有支援、没有传送科技...他们算过所有萨诺斯的退路,并确保将之堵的一条不剩。
史帝夫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
“第二回合。”他说。
【终卷ꔷ焰火空ꔷ完】
第72章 结语 (上)
——
加文…不,达山从来就不是一个乐于留名的人。
他并不谦虚。很多时候,你能轻松地看出他曾经,或许仍然是,一名帝王。然而这么说可能很奇怪,那一直都是加文。
说明白一些吧。「加文」是达山希望被看到的一面,是他自己希望自己成为的那个人——比「达山」更好的那个人。他不相信达山值得被记住。
但我知道,无论是加文或达山,无论用哪个名字,他就是他。那个看似傲气,其实无比善良、正直、充满勇气的男人,最伟大的稜鏡法王。我的朋友、我的兄长、我的父亲。
——基普ꔷ盖尔的一段叙述,《于光芒之上:你所不知道的无限之战》
Kip Guile, "Above The Light: The Unseen Part of The Infinite War"
===「结语」===
史帝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种刺痛并不是非常强烈,但用与疼痛完全不同的方式令人不适。要说最糟糕的部分,大概是这让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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