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不是他的手机,也不是裴峙的手机。
那还有谁呢?
难道裴峙买了两个手机?
蔺宋文盯着看了一会,皱了皱眉。
他伸手,将手机从宋媛手里接过来,按下解锁,却被密码挡住了下一步操作。
他正要尝试输入裴峙惯爱用作密码的生日,却在按出一个数字后突然停住了动作。
只一瞬间,蔺宋文呆怔在原地,仿佛整个人被一道闪电当空劈中。剧痛和麻意沿着他的脊骨神经一路上窜,刺破血肉狠狠攥住那颗半死不活的心脏,再狠戾地击穿它,在前胸破出一个大洞。
然后那些让人头晕目眩的无措感就这样不打招呼地猛地灌了进来。
它们呼啸着穿过他的身体,一齐在他的骨头缝里,皮肉里,每一丝缕交叉的神经里,每一滴还没有干涸的血液里,都留下一个恶心到甚至被他本能忘记的名字。
裴,文,书。
这三个字彻底明晰的瞬间,兵荒马乱的早上;裴文书不知死活的威胁;回家后裴峙看他的目光以及自己和裴峙之间被这件事情彻底打乱的计划,蔺宋文的手指便不受控制地狠狠收紧起来,理智也逐渐被越来越汹涌的暴戾覆盖。
如果不是裴文书设局,不知死活地用裴峙来威胁自己,那裴峙绝对不可能有机会逃走。
这个念头生出的一瞬间,蔺宋文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体会感受到的痛苦和恨意,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真正的根源。
不明所以的宋媛站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和他四目相对,几乎被他眼中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狠狠惊住,再说不出半个字。
她明明已经跟在蔺宋文身边很多年,也见识过男人的手段和本性,可即便如此,面对对方这一瞬间显出无比狰狞的神色中,她仍然无法控制内心的恐惧。
那是一种人类本能的,无法控制的,对于暴力的恐惧。
第179章 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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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书还以为在没找到裴峙之前蔺宋文绝对不会记起自己。
所以当房门被踹开时,他几乎是毫无防备。
惊愕地回头,正撞进一双冰冷不含半点温度的眼睛里,心中瞬间一突,那天早上在酒店的记忆又变得清晰,浓烈的恐惧瞬间涌了上来。
头脑一片空白间,裴文书几乎是想都没想,便本能地往门口跑去。
却根本躲避不了半分。
肩膀被重重握住,力道大得几乎是要把骨头都捏碎,下一秒,整个人被拎着狠狠撞到墙上。肩膀,脊背,后脑勺,都随着肉体碰撞墙壁而发出一声闷响,剧痛和眩晕感一同上涌,一瞬间,裴文书只觉得眼前发黑,几乎无法动弹。
一声痛苦到了极点的惨叫从他口中冒出,但很快又被人为遏止,变成了模糊的支吾哼叫。
蔺宋文抬手,重重扼住了他的脖颈。
四目相对,他看见裴文书濒临涣散的眼睛里逐渐蓄积起眼泪。
也好,反正裴峙不在了,干脆就这样弄死他吧。
这个念头生出起的瞬间,蔺宋文心中所有压抑的情感都在这一刻变得汹涌澎湃,再难压制。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看了许久,最后终于缓缓收紧手指,心里真正地起了杀意。
而被他钳制在掌心的人不久前刚刚受到重击,此刻不仅耳中一片嗡鸣,眼前也一阵白一阵黑地交替切换着,根本没有半点还手的力气,只能垂着手,任由空气被阻隔,窒息感一点点淹没上来。
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可裴文书的神智却从未这么清明过。
他在明暗中费力地眨动双眼,盯住男人的面孔,心里清楚地知道:这一次,蔺宋文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上一次尚且有力气挣扎,可这一次,对方笃定了心思要杀掉他,毫不留情的重击之下,他根本没能力再反抗。
真的会死的,这个疯子真的会杀死他的。
浓郁的不甘,怨恨和强烈的疲惫感,窒息感一起源源不断地往上涌,就在即将没顶,彻底将裴文书拽进另一个世界时,耳边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像从很深很深的湖底传来,摇摆,虚浮,但却真实地挽救了裴文书。
“宋文!”
随着这一声响起,钳制住脖颈的手掌因为另一股突然掺和进来的力道而猛地松开,裴文书便又终于重新回到了氧气的怀抱。
他无力地沿着墙壁往下滑,一张因为缺氧而已经呈现出恐怖的青紫色的面孔上发绀的嘴唇大张,费劲地大口呼吸着,胸膛里仿佛装了一个风箱,吐息间动静大得可怖,仿佛要把肺都吐出来。
可在场的谁都没空去关心他。
不速之客的到来突兀地终止了蔺宋文的报复,他心中本就汹涌不已的怒火瞬间再升上一个高度。
根本来不及,也没必要考虑什么,蔺宋文抬手,那只被迫松开的手便握成拳重重挥向这个不知死活的人。
仅仅一拳,蔺崇文便被他砸得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的屏风,人摔下去的瞬间,屋子里也跟着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眼见着蔺崇文刚刚进去了的保镖们听见声音后立马对视了一个眼神。
片刻后,其中的一人离开,脚步匆忙地往主屋的二楼奔去。
蔺家孙辈也就这么两个,虽然一个只是外头人生的私生子,比起另一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来说简直不值一提,但好歹他身上也流着蔺家的血,保镖再如何不敢违抗蔺宋文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到。
而且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人要万一真出什么事了,谁来负责?谁能负责?
想到这里,保镖的速度更快了。
而屋子里的搏斗仍在继续,甚至已隐隐往惨烈的方向发展。
蔺崇文听见动静阻拦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自己不会是蔺宋文的对手,但他总觉得对方再怎么样也总会顾忌他的身份,可没想到对方丝毫没有停手的打算,甚至下手越来越重。
蔺崇文甚至已经尝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瞥眼看了眼旁边微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又看了眼眼前赤红着一双眼,已经完全动了杀心的人,心里终于也冒出几分火气。
两个人便从蔺宋文单方面殴打他而变成了互殴。
“大哥,下手这么重,你其实早就想打我了吧?”
狠狠揪住蔺宋文的衣领,蔺崇文盯住他,冷笑道。
蔺宋文回以重重一拳,他看着被他打得脑袋后仰,半天没缓过神来的人,不屑地嗤了一声。
“大哥?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情妇爬床后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也配叫我大哥?打你都脏了我的手。”
蔺崇文仰头落在天花板上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变得森冷起来。
片刻后他低头,盯着蔺宋文看了一会,然后突然扯开嘴角,笑道:“是么,你这么看不上情妇的儿子,为什么现在自己又要满世界找你的那个情人呢?”
瞳孔骤然一缩,一时间蔺宋文甚至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蔺崇文却很得意看到他的脸色大变,他仿佛终于抓住了男人的痛脚,毫不留情地狠踩起来。
他的眼睛早已经在打斗中碎裂了,镜片上裂痕如蛛网,蒙住了此刻他看着蔺宋文时眼中浓郁而明显外露的恶意。
“你之前还准备和齐家联姻吧?这么说的话,你要是结了婚,那他不就和我妈一样是你的情妇了?但大哥你比我爸幸福,他是个男人,你怎么肏,他肚子里也怀不了种,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会生出个像我一样恶心的私生子。”
理智终于消退得彻彻底底,再不留丝缕。
“你找死!”
随着这一声低吼在耳边响起,蔺崇文被猛地揪住了衣领,然后腹部便遭受了重重的一拳。
他几乎是瞬间便本能地蜷起身子,因这阵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的剧痛而失去了反抗甚至哼叫的力气。
蔺宋文却根本没打算放过他。
正要再怼上两拳,却被一道苍老低沉的声音给硬生生制住了动作。
“蔺四。”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蔺宋文许久没有动弹,手底下,蔺崇文的额头浮着虚汗,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
过了不知道多久,屋子里又响起一声。
“蔺宋文。”
这一次,是连名带姓了。
蔺宋文于是终于松开手,任由蔺崇文闭着眼睛,摔倒在地上。
他毫不在意,只缓缓转头,看向门口处站着的脸色难看至极的老人。
半晌,张口,低声叫了一句。
“爷爷。”
第180章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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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谁也不知道缘由的闹剧最终随着蔺老太爷的到来而画上了终止符。
裴文书和蔺崇文都被送进了医院,蔺宋文也被带到了书房。
“跪下。”
蔺宋文没犹豫,直接跪了下来。
老爷子确实是老了,即便再想管教也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力气,只能转头看向门口站着的管家。
“去拿家法来。”
他口中的家法指的是一柄两指宽的铁质戒尺。
管家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老太爷,宋文现在还病着呢,打不得。”
“是嘛。”
蔺老太爷想到自己刚刚见到的那兵荒马乱的一幕,混浊的眼中没有丝毫软和。
“我要是再晚点去,那屋里两个人都能被他弄死,我是没看出来他哪里病了。”
“可是,”
管家还想为地上跪着的沉默不语的人再说两句,却又因为老人轻飘飘看过来的一个眼神而不得不噤声。
他扼腕长叹,最终还是转身去拿了。
管家走了,屋子里便只剩下爷孙两。
“我知道你向来看不惯崇文,可他毕竟已经被人回来那么多年了,你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打他,太羞辱人。”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他面前,低声教训他。
蔺宋文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还有另外一个,你下那样重的手,是真想把人弄死在家里?先不说到时候处理起来麻不麻烦,你偏偏还要自己动手,就不知道晦气吗?”
老人说着还不解气,便举起拐杖抽了蔺宋文一下。
他年轻时候是当兵出身的,上了年纪手劲也仍旧很大,蔺宋文被他这一下打得晃了一下身体。
见状老人收回了拐杖,没再打第二下。
他拄着拐杖,重新站住,看了眼旁边已经带着家法到了门口的管家,片刻后收回视线,一边转身往屋外走一边冷哼道:“你这次实在做得过分,不得不罚,只是我人老了,打不动你了,就让阿诚代劳吧。”
管家瞬间松了口气。
老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立马上前。
“宋文,赶紧起来吧,别跪着了,你后背的伤好的怎么样了?还疼着吗?”
说着一边把人扶起来一边还不停地打量着蔺宋文身上穿着的衣服,试图判断出他到底有没有受伤。
蔺宋文却并不在意这些。
激荡得有些过了头的情绪随着他爷爷的到来逐渐褪去,理智的棱角便又开始显露出来。
手指探进口袋摸到那个还没来得及交给宋媛去解开密码的手机,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念头突然开始在蔺宋文脑中泛起涟漪。
太奇怪了。
他想着裴峙突然离开的那天,管家和他汇报的那些情况,一切似乎都非常的平常,和过去没有任何区别,根本没有显露出些许的征兆。
既像是早有预谋,又像是临时起意。
前者也许是对蔺宋文的怨气未消,那如果是后者呢?又是因为什么?
蔺宋文不知道,但他直觉拿到了这个手机的自己也许可以在裴文书身上找到答案。
于是抬手拂开管家,蔺宋文不顾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劝阻声,头也不回地往屋外走去。
第181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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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崇文和裴文书被送到了同一家医院,医院床位紧张,多病室联系也空不出两间单人病房,只能暂时将两人安置在了一间屋子里,后面再去协调。
蔺宋文到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醒,苍白着面孔分别躺在两张病床上,中间只隔着一道帘子。
蔺宋文站在床尾盯着床上的两人看了片刻,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走到走廊,他拨通了秦豫温的电话。
“怎么了?”
对面接的很快。
蔺宋文没打哑迷,径直说道:“你那边还有空病房没有?”
“要明天才能空出来,怎么了?”
“没什么,我弄个人过来住几天,他估计是脑震荡昏迷了,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这边是公立的医院,我不好走关系,你那边空出来后告诉我一声,我把人转过来,到时候你给我弄点促醒的药打进去。”
不算什么大事,但秦豫温挑了挑眉,直接问道:“那个低配版小裴?”
蔺宋文瞬间黑了脸。
“秦豫温。”
秦豫温忍不住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收住。
“对了。”
他问蔺宋文。
“最近有什么新消息没?”
提到裴峙,蔺宋文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还在查,沿着那辆中巴车的行车轨迹,只查到了他买了去新昌的车票,在新昌下了车,别的还没查清楚。”
“……新昌。”
秦豫温想了想,也不记得这地方有什么特殊的,片刻后正要转移话题,他心头突然毫无缘由地重重一跳。
没有任何理由冒出的直觉拽住了他将要转移的注意力。
“蔺四。”
电话这头的秦豫温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落在蔺宋文耳中,诡谲得简直像某种咒语。
“如果是你,你会那么傻,选择在自己票上印着的终点站下车吗?”
他没说话,只是呼吸一点点,一点点地变得粗重起来。
秦豫温为他提供了新的思路。
蔺宋文再顾不上病房里躺着的两个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蔺崇文率先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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