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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裴峙突然俯身，冲他弯了弯嘴角。
“不过关我什么事呢。”
他将自己对他的怨恨以及恶意直白露骨地在蔺宋文面前坦陈出来。
“之前打开你书房的保险柜，看到你藏着的那个硬盘里的视频时，我就已经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蔺宋文迟钝地和他对视。
在终于意识到裴峙说的是什么东西后，男人的脸色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血色在顷刻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裴峙欣赏着他这一系列神色变化，终于忍不住笑了。
“很惊讶吗？蔺先生。”
他凑近蔺宋文，漂亮的眉眼间缠绕着恨意和快意，交织出另一种迷人的危险色彩。
“是不是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找到那个视频，这辈子都不会发现你的秘密？”
蔺宋文僵坐在凳子上，已经头脑一片空白，无法回应裴峙了。
他的沉默彻底激怒了裴峙。
十年间的怨恨和痛苦在这一刻都化作滔天的怒火，他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刻一般这么恨过眼前这个人。
他给了他寻常人一辈子得不到的名利，却也别彻彻底底地毁了裴峙。裴峙以前从不怪他，因为他觉得那是自己选择的，成为蔺宋文的情人，然后爱上他，都是他自己选择的。
可直到后来看到那个视频，了解到当年不堪的真相，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从一开始他就是猎物，从一开始他的结局便已经被男人设定好了。从遇见蔺宋文的那一刻起，裴峙其实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选择权，所谓的选择权只是男人抛给他的一个诱饵。
他揪住蔺宋文的衣领，抬手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没有收力，蔺宋文被打得偏过了脑袋，耳中一片嗡鸣。
在如同溺水一般生出的窒息感中，他听见裴峙带着恨意的声音。
“被人强奸的滋味怎么样啊，蔺宋文，你清醒了以后也会像我一样痛苦吗？你在十年前让我陷入这种痛苦，我却直到十年后看到那个视频以后才真正醒过来。”
终于撕开了他和蔺宋文之间的最后一块遮羞布，将所有那些丑陋的，罪恶的源头全部披露在阳光下。
裴峙明明心里痛快到了极点，可却在不知何时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总难过和你的开始那么不堪，总想着要是我们可以以正常的关系认识，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可是直到我看到视频，才知道是我太蠢，因为一切都是你安排好了的，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蔺宋文。”
凳子被踢倒，蔺宋文被裴峙重重按倒在地上，肩膀撞上瓷砖，痛得几乎麻木。
他却恍若无知无觉，只怔怔地看着裴峙。
“我真的，真的恨不得杀了你。”
眼泪流出眼眶，顺着脸颊，下巴滑落，猝地滴入男人眼中。
于是裴峙所感受到的痛苦便也似乎跟着一起涌了过来。
蔺宋文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哭了，他只是抬手，颤抖着不停地去擦裴峙脸上的眼泪，嘴里也跟着反复重复着什么他自己都听不清的字眼。
直到过了许久，掺杂着恐惧的窒息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蔺宋文才终于听清自己在说什么。
“对不起，裴峙，对不起。”
他正反反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
胸膛里，一颗心脏痛得像仿佛被人活生生挖出来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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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
第206章 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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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是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的风雨，屋内那些埋藏在岁月中，从未被人宣之于口的秘密在眼泪中织就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对峙的两人兜头罩住，谁也无法逃脱。
裴峙并没有回应男人，只是无声地掉着眼泪。他这副样子本应是完全的弱态，可却因为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明亮的，灼热逼人的恨意而让人本能地不敢与之对视。
蔺宋文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峙，哪怕是当时对方第一次逃跑把自己抓回来后，裴峙也从没有从这样的目光看过他。这样纯粹的，不含一丝其他情感的，让人触目惊心的恨意，掺杂在目光中，尖锐逼人，似乎轻易就洞穿他的身体，狠戾扎透灵魂。
在这样的注视下，蔺宋文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原来越小，直到最终归于死寂，再说不出半个字。他苍白着脸色，浑身都情不自禁地战栗颤抖起来。
过了不知道多久，裴峙终于再次开口。
他看着蔺宋文，那双浓密睫毛中掩藏着得漂亮的，被眼泪洗刷以后仍旧清澈明亮，仿佛坠落后被雨淋湿了的星星一样的眼睛里纠结着浓郁的，深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
“而最可笑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话语从喉咙中挤出来，直白地落入蔺宋文耳中。
“是当我顺着于腾给我的地址去到电影院，站在空无一人的影院里看着大屏幕上那样不堪到了极点的画面，被人告知当年的真相时我的第一反应竟然还是在替你找借口！因为我总对你还抱有希望，以前是觉得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我，后来是觉得你其实也没有那么坏。”
“但我想的其实都是错的，你为了你要的权力和别人联姻的时候打破了我的第一个希望。我在你书房的保险柜里找到那个视频的时候第二个希望就也被打破了。”
“你其实就是这么坏的人。”
裴峙的眼泪一刻不停地往外流，任凭蔺宋文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仿佛在这一刻哭泣的并不只有眼前的这个裴峙，在过去的十年，甚至更久以前，那被蔺宋文辜负的，因他而痛苦的每一个裴峙都对着他流下了眼泪。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叫嚣着痛苦，蔺宋文苍白着脸色，觉得这比过去半年里他犯瘾时感受到的任何一种痛苦都要剧烈一千倍，一万倍。那沾满他手掌，甚至沿着流淌到了手腕的眼泪在这时仿佛全都化作了蚀骨的毒药，每一滴都让蔺宋文痛不欲生，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摧毁得干干净净，连灵魂都彻底泯灭。
“你把那个录像收进保险柜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觉得欣赏我的痛苦这件事可以愉悦你还是觉得以后当我背叛你或者让你不满意了以后你可以把这个视频作为把柄来要挟我呢？”
“这么多年以来，我跟你睡了这么多次，蔺宋文，是不是每一次射在我身体里的时候你都会记起那个视频，然后在心里反复比较当时的我和十年前的我哪个睡起来更爽呢？”
裴峙目光惶然地看着蔺宋文。
“不是，不是这样的。”
蔺宋文徒劳地张口。
他想解释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拿着那个视频去做什么，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去看过那个视频，更不可能像裴峙说的那样反复记起。
他当年不是没想过摧毁这个视频，可是信息部的人告诉他，这种云端加密的文件，一旦摧毁原件，终端视频链就会自动解锁，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原件藏在一个确保安全的地方。
所以这才有了后面裴峙在保险柜里见到的东西。
蔺宋文张口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解释的话要说，可是看着裴峙，感受着对方眼底的痛苦，那些话语便又都失去了说出来的意义。
他和裴峙之间的问题从来与其他人无关。
这是蔺宋文在那痛不欲生的五个多月里终于想明白的一件事。
不管是方敏恩，齐思言还是裴文书，又或者现在的于腾，其实都不是导致他和裴峙之间关系恶化到如今这种地步的真正原因。
他和裴峙的关系，早从根上就已经腐朽了。
而这样的结局，也早就从十年前他决定以那样一种错误的方式得到裴峙起就已经注定了。
从来高高在上，漠视他人感受的蔺宋文才是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不是只和我睡过。”
“蔺宋文，你和别人睡的时候也会用那样的手段吗？也会留下那样不堪的证据吗？别人也会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我是这样，为什么呀？”
“就因为我爱你吗？”
委屈到了极点，裴峙终于再忍不住，他几乎是痛哭起来。
蔺宋文红着眼睛，抬手紧紧搂住了他。裴峙脱力地倒下去，伏在蔺宋文身上，感受到身下男人的胸膛正剧烈地起伏着。
他们明明保持着这么亲密的姿势，可两颗心却是全然背道而驰。
蔺宋文手掌触碰到裴峙发着抖的脊背，突出的肩胛骨，只觉得像摸到了一丛荆棘。
真心从来不会说谎，可真心总藏在荆棘之后，谁也无法看见。
所有人都得狠心探入手掌，在数不清的口是心非，试探伤害中扎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漓，才终于有幸可以窥见半分。管你是天之骄子还是乞丐小偷，都无人可以免俗，毕竟爱情，从来都是勇者的冒险游戏。
而这一步，他和裴峙两个胆小鬼花了整整十年。
蔺宋文终于如愿以偿地听见裴峙说爱他，可心里却只生出无边无尽的痛苦。
如果真的让你这么痛苦。
他闭上眼睛，心想。
那我反倒宁愿你像你说的那些谎话一样，像他们所有人和我说的那样，从来没有爱过我了。
蔺宋文重重哽咽了一下。
那样的话，至少痛苦的人只会有我一个。
这一刻。
优越的家世，权势的尊贵，天之骄子的意气风发，从来顺风顺水的人生，所有蔺宋文过去三十年里不费吹灰之力便拥有的那些令人艳羡的东西都在这一刻，随这个拥抱一起，在他爱的人的眼泪，的哭泣，的颤抖中，尽数化成这世上这世上最尖锐的箭矢，狠戾地钉入蔺宋文的胸膛。
说是万箭穿心，万劫不复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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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鱼写的，有错别字的话麻烦大家提醒我一下，啵啵）
第207章 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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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从未说出口过的恨意就像是吊住裴峙和蔺宋文关系的最后一口气，随着那天那场争吵过后，它们被暴露在阳光下，那口气便也彻底散了。
屋外是咆哮不休的风雨，屋内是降至冰点的气氛。
裴峙坐在窗边，盯着外面细密的雨帘发呆。
他想真难堪，最终还是在蔺宋文面前把那些东西全部说出来了。
身后有声响，是谁的脚步声。
裴峙没有回头，毕竟他心知肚明这屋子里除了他以外便只有一个人了。
“裴峙。”
膝盖贴上来热意，随之响起男人的声音。
“吃口东西吧。”
他缓缓低头，看见男人单膝跪在他腿边，正仰头看着自己，比往日瘦削了许多的脸上是憔悴和疲惫。
裴峙冷漠地盯着他，心里突兀地泛起一点恶意。
他心想，看吧，痛苦的威力就是这么大，蔺宋文来这里不过才几日，看上去却已经比来时老了许多。
裴峙在心里感到痛快，但很快又陷入自厌。
“滚。”
他心里觉得疲惫不堪，说完后很快收回了视线，连同被男人捂热的膝盖也一起蜷了回来。
蔺宋文手中蓦地一空，他猛地蜷紧手掌，但很快又放开。
他不害怕裴峙对着他哭，对着他闹，也不害怕裴峙打他骂他，他只害怕裴峙这样孤零零，陷入自己的情绪中。
当时在小四方，他突然推开窗户的动作时至今日仍旧在蔺宋文心里留下了莫大的阴影。
“你知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吗？”
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蔺宋文瞳孔一缩，猛地抬起头。
裴峙没有看他，他的视线仍旧落在屋外。穿过飘摇风雨，看向那空空荡荡，无人问津的沙滩。
“我每天晚上都会去海边散步。”
蔺宋文惊喜于他会主动开口，便一边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一边问道：“去看海吗？”
他抬头看向裴峙，裴峙闻声也低头看向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后，裴峙突然弯了弯嘴角：“不，是去自杀。”
寒意在听清楚话语的瞬间飞速生出，顺着脊背不停地向上攀爬，蔺宋文怔怔地看着裴峙，心里生出毛骨悚然的恐惧。
裴峙在这样的注视下缓缓收敛了微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迅速红起来了的眼圈，心想蔺宋文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有多难看。
但这不关裴峙的事情。
他已经不会再被男人的神态动作而牵动情绪。
“海边有一块礁石，我经常会坐在上面，浪潮被潮汐引力推得很高，几乎没过我的小腿，冷冰冰的海水不停地拽着我，想把我吞没。”
蔺宋文怔怔地看着裴峙，只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呼吸了。
“我那时其实没觉得我是想自杀，直到有一次偶然被一个朋友撞见了。”
蔺宋文知道他说的是方钧，他在找到裴峙以后就已经把他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了。
“你应该也知道是谁吧？”
裴峙却主动偏离话题问了一句，他低头看着蔺宋文，嘴角浮起讽刺的笑。
蔺宋文没说话，只垂下了眼睛。
裴峙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专制，自私，霸道，他要不出手干预才是真的奇怪呢。
“他当时问我爬上去想干什么。”
裴峙继续回忆。
“然后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每一次爬上去其实都是希望能够不小心掉进海里。所以我总在想，想浪潮能不能更汹涌一点，想礁石踩上去会不会突然打滑，这样我就可以不小心掉进海里，然后安心地结束所有的痛苦，永远闭上眼睛。”
“我每一次都在心里祈祷可以被这片海洋杀死。”
裴峙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我真的是胆小鬼。”
蔺宋文再忍不住，所有堆砌起来的防线和隐忍的情绪终于都在这一句话中彻底崩溃。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当时一个人坐在礁石上，任由脚边汹涌浪潮席卷包围而来的裴峙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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