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子与王妃青梅竹马长大,前代国王就开了个玩笑,王妃选谁,谁就是下一任的国主。
只是那时候少女们都太稚嫩,清茫作为姐姐,作出了抉择。
十六岁后,清茫以身奉道。
再后来,她道医有成,开始悬壶济世,救济天下……
至于为什么被王妃接走之后就不回来了,那时候的卿如尘猜想,应当是王妃需要她的存在。
果不其然,在卿如尘恢复记忆后,去探查了清茫的事迹。只记得花使说,她与清茫分开那一年,清茫的妹妹,也就是当时的齐鸣国国主,感染瘟疫病死。
清茫回到王宫,顶着妹妹的生身份,替她活了一辈子。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与清茫分开后,卿如尘内心是十分失落的。
在她一片空白的世界里,救了她的清茫,是她唯一的依靠。
如师如父如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毫不犹豫地把她抛下了。尽管她知道清茫不是自愿的,但她还是为此感到难过。
她师父明明那么一个洒脱之人,最后却要被困在王宫里,为了别人活一生。
难怪她总说,她在躲狐狸精。
在这样失落的情境之下,卿如尘一路驾车往南走。生平第一次,她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看遍名川古迹,看遍大山南北,最后来到了东洲以南的红枫岭半岛。
哪怕过了很久很久,卿如尘始终记得那一日。
秋阳明媚,红枫开遍了漫山遍野。
她背着背篓,翻遍红枫,采了满满一箩筐的药草。
直到她听到了海浪声,福至心灵,翻过红风岭,来到了怪石嶙峋的银滩上。
这里地势险峻,哪怕是再顽皮的渔民孩子,也不会常来。
璀璨艳阳下,漂亮的贝壳洒满了银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卿如尘来了兴致,她俯身边捡边放,边捡边放……捡着捡着,她突然看到了一个人。
卿如尘心下一惊,连忙跑了过去。
她跑到对方身侧,连忙伸手去按对方的脉搏,一按是活的,心重重地落了下来。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掰着对方的肩膀,将她翻过身来:“姑……”
娘……
在看清对方容颜的那一刹那,卿如尘顿时失声了。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她清冷得,胜过卿如尘所遇的每一场雪,浓丽得比过她所见的任意一株花。
那一刻,风声停住,海浪声止……唯有她的心跳声,在这天地间,砰砰跳动。
砰……砰……砰……
声音很大,震耳欲聋。
卿如尘不由得抬手,轻轻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感受着她柔软的睫毛抵在指腹的触感,心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她的狐狸,来了。
————————
少年懵懂,不识情爱,总以为那样的心跳,是一种异常的疾病。
她将风翎羽带回自己暂时落脚的院子,每每为她施诊后,就搬着椅子端坐在床边,一边掐着自己的脉,一边坐在一旁望着她。
风翎羽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还有残余的修为,总是能察觉到她的视线。
“你那时候,一直在盯着我看。一看就是大半天,有时连熬着药都忘了……”星光下,粮车里,风翎羽枕着卿如尘的手臂,故意问她,“我有这么好看吗?”
她此时易了容,唯有那双眼睛,与她本尊很像。
旧事重提,卿如尘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这一生,活的就是一个“体面”,也就只有入凡那段时间,痴态毕露。
一股燥热涌上面颊,卿如尘轻咳一声,为自己辩解道:“你是修真界一等一的美人,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道士……见你,如见仙人,自然是觉得好看的。”
卿如尘说得官方,风翎羽却不打算放过她:“哦……所以你就是很喜欢我的脸对吗?”
卿如尘:“……”
卿如尘觉得这话不能接,一接就会提到昆玉,一提到昆玉她们两人说不定会吵架。
算了,当作没听见。
风翎羽抬眸望着她的面庞,噗嗤一声笑出声。卿如尘压低眉头,虎这一张脸问:“你笑什么?”
“笑师父胆子小了。”她胆大包天,甚至还伸出两手,去捏她的面颊,“就这么怕我生气啊?”
卿如尘抬手,拂开她的手,很是无奈,一脸你还用多说的表情。
风翎羽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卿如尘抬手将她搂在怀里,她便窝在卿如尘怀中笑得花枝乱颤。
“好了好了……”卿如尘抬手拍了拍风翎羽的背脊,揉了揉她的头发,哄了她好一会,风翎羽的笑声才停下来。
“咳咳……”
她轻咳两声,趴在卿如尘的怀里,抬眸望向她,双眼亮晶晶的:“师父……”
“嗯?”
风翎羽轻声开口,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不是这张脸的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卿如尘叹了口气,很是温柔道:“我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这张脸。”
风翎羽追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什么?
卿如尘想了想,她想到那些年在校场手把手的剑舞,想到她趴在自己膝上的依恋……
最后想到了那一年廊下,她看过来的那一双,冷清清的眼。
卿如尘道:“什么都喜欢。”
与你有关一切,什么都喜欢。
第71章 舍不得啊。
路上卿如尘打探到, 东方澜之所以带着辎重前往宋国,是因为尸魔作乱,吓得百姓日夜紧闭门户, 不敢下田劳作,导致良田荒芜, 瘟疫横行,怨气丛生,魔气肆虐。
恰好宋国是御兽宗旗下万兽镖局的送镖要点,在得知尸魔肆虐后, 御兽宗第一时间派遣了救援车队,前来救济宋国。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
一连走了一个半月后, 东方澜等人终于抵达了邕国。此时距离宋国还隔着禹国与瑞国, 东方澜的车队在邕国的都城城门前被迫停了下来。
原因无他, 是那在宋国边境作乱的“无头尸魔”,一路从宋国杀穿过来, 抵达到了邕国的边境。
东方澜只得将卿如尘两人放下来, 对她二人道:“尸魔作乱, 宋国各处的道盟已经被捣毁了,死了无数修士。”
“想来你们要去找的药修, 估计也已阵亡了。”
卿如尘听到这里,看了眼风翎羽, 神情急切又茫然。
风翎羽依偎在她怀里,抬手拍了拍她的胸口,作出安抚的姿势。
东方澜见她二人互相依偎,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想了想从纳戒之中取出一张符箓递了过去:“这是一张千里传送符,价值上千枚下品灵石。”
“你拿着这枚传送符, 到道盟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金丹期以上的药修给你妻子看病。”
卿如尘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多谢仙师,仙师破费了……我与内子,不过是区区凡人……”
见她推脱,东方澜将那符箓硬塞到她怀里吧:“拿着吧。”
“相逢即是缘,我这张符箓,就当是了缘了。”
东方澜这般说着,翻身上了自己的烈兔驹,抬手下令:“走!带着辎重,前往边境!”
“驾!”
“驾!”
“驾!”
百名修士带着上万匹烈马,拖着辎重,踏着尘烟滚滚离去。
卿如尘站在城门之下,一手握着东方澜给予她的符箓,一手揽着风翎羽的肩膀,与她望着万马奔腾离去的景象,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她二人站了好一会,卿如尘方才低头,对风翎羽道:“宋国有诡。”
风翎羽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地问了一句:“入夜一探?”
“好。”
————————
她二人打定主意,这才转身入了邕国的都城。
许是受尸魔作乱的影响,本该热闹的都城,此刻一片萧条。
冷风刮过空无一人的街道,随处可见之地,家家户户门扉紧闭,唯有廊下的灯笼与旌旗随风飘摇。
卿如尘揽着风翎羽走了一路,这才在长街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半敞门的客栈,一边抬手敲门,一边探头往里看:“店家……店家……请问有人在吗?”
门敲了一阵子,里头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来啦来啦……”
伴随着苍老的嗓音靠近,一个身形佝偻的婆婆从里走了出来。
她来到门口,按着那半掩的门扉,探头看向卿如尘:“两位……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卿如尘揽住风翎羽的肩膀,温声道:“住店。”
“好好好……”婆婆一边应着,一边打开门,将她们迎了进去。
她领着两人在窗边坐下,殷切地开口:“我看两位一路舟车劳顿,不若先喝口茶……”
说完她扭头冲向店内:“老头子,上壶好茶。”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好咧!”
没一会,一个同样步履蹒跚的老爷爷,拎着一壶茶从后厨走了过来。
卿如尘见那老汉拎着茶,手抖如筛糠,生怕他把自己给烫着了,连忙起身去接过他手里的茶壶:“还是我来吧……”
卿如尘端着茶壶放在茶桌上,给自己与风翎羽,还有老婆婆与老汉各倒了一杯茶。
老汉一个劲地说:“多谢多谢。”
等卿如尘落座之后,她看着身旁的两位老者,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店家,这不是邕国的都城嘛,为何这般萧条。”
那老婆婆颤颤巍巍开口与她道:“还不是那劳什子的尸魔,唉……”
“陛下下旨,令邕国举国朝外搬迁,躲避尸魔。只余下我们这等老弱病残,不想离开故土,仍留在此地。”
卿如尘露出了了然之色。
老婆婆见她和善,又多问了一句:“听你这么问,你们不是从宋国那边逃出来的吧。”
“听我一句劝,不管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做,都不要在邕国久待了。”
“还是趁着邕国安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卿如尘连忙拱手称是,又说了自己的来意。老婆婆听说她是来寻医的,勉为其难地将她留了下来。
饮过一杯茶,老婆婆领着卿如尘上了二楼的天字号房,一边推门一边絮絮叨叨道:“如今都城这般模样,也没有什么客人。”
“我与老头子就不收你的房费了,你与你媳妇就在这里勉强过一夜吧。”
卿如尘连忙答谢:“多谢婆婆。”
老婆婆又叮嘱了几句,几点用晚膳,几点休息,都说得明明白白。
最重要的一点是: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声响,都不要开门。
卿如尘觉得奇怪,待那老婆婆离去之后,立即关上房门,抬手捏诀施下隔音结界,皱着眉头与风翎羽道:“这无头尸魔之害,已经闹了将近两个月了,为何道盟还不派人来清理魔气?”
“言澈到底在做什么!”
想当年她与风翎羽掌管魔教的时候,凡人界从未出现过这种举国搬迁,十室九空的事情。
这是何等的不上心啊,竟然连一个大乘修士都腾不出手来收拾魔头,送的全部都是元婴期以下的弟子。
比起被言澈围追堵截,狼狈得东躲西藏,这件事显然更让卿如尘愤怒。
她忍不住将手握成拳,狠狠地往下一锤!
风翎羽生怕她把桌子给震碎了,连忙伸手去托她的手:“师父……”
她唤了一声,卿如尘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掌心,顿时被卸下了大多数力道。
风翎羽轻呼一声:“嘶……”
卿如尘即刻回神,两手去捧她的手,神色惊慌:“弄疼你了?”
风翎羽摇摇头:“这倒没有。”
她笑笑,拉着卿如尘来到床榻上坐下,与她温声道:“自言澈统领道盟以来,一心扑在了抹杀天魔之事上。”
“与其说是为了抹杀天魔,不如说是为了复仇。”
从前她与卿如尘生分,很多事都不愿与她说。如今她二人几经生死,卿如尘也愿意听她说话,风翎羽免不了就与她多说一些。
她仰头,望着卿如尘的眼睛,斟酌了片刻后开口:“其实一直以来,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问清楚……”
卿如尘望着她,没有说话。
风翎羽顿了顿,继续道:“闻人筝与烈风,是不是师父杀的?”
卿如尘心头重重一跳,她握住风翎羽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第一次没有逃避:“是我杀的。”
风翎羽一颗心沉了下去,她垂着眼,一时半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不说话,两人沉默地对峙着,气氛很沉重。
唯有卿如尘握着她的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紧,生怕她会离去一般。
手上的力道很重,风翎羽被她捏得生疼。她垂着眼,眼里有泪,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卿如尘:“师父为什么要杀她们?”
她语气带着哭腔,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那是她相识两百年的挚友,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为何卿如尘要对她们下手。
为什么?
卿如尘看着她哭红的鼻尖,想了想开口:“我那时,已经无法控制天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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