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话这样不会是动手了吧?”
“捡恩那么弱不禁风,肯定打不过你,卢椋你大人家那么多,能不能对小妹妹好点啊?”
卢椋:“你别贫嘴了,等会我再打给你啊。”
蓝迁还在笑,“别给我打了,你打你自己吧。”
“我把票的券码发给你,这种活动适合你俩不适合我和澜澜这种没艺术细胞的。”
电话挂了,卢椋三步两步追上走反了还假装听不见的孙捡恩。
扬草是个骑车就能逛完的小地方,统共几条街,蓝迁带着孙捡恩逛的那天也来过这里。
孙捡恩记性挺好的,看得到不远处的老城门,也看得到再远一点城区内两座小坡上的小黄门。
虽然地方不大,对蓝迁来说实在没什么好逛的,她还是给孙捡恩讲了不少故事。
“捡恩,我说走反了。”
卢椋知道她生气了,但孙捡恩的表情管理是经年累月训练的,很难从表面看出波动。
要逗笑她都很难。
这是天生的漂亮又冷淡,气质赛雪似风,在稀稀拉拉的街上不晃眼,如果在拥挤的人群,锁定她简直轻而易举。
孙捡恩哦了一声,也没有停下脚步。
卢椋也不着急吃饭,反正地方屁颠大,小路四通八达,怎么都能绕回去。
她干脆和孙捡恩一起往前走,绕过老城门的遗址,城门里回音呼啸,她握住孙捡恩的手,没有说话。
现在正好是放学和下班的时候,路上的车辆通行,也有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
孙捡恩擦肩正好看见南斗两个字,想到蓝迁带她玩的时候提起母校,想问什么,都打算开口了反应过来自己在和卢椋吵架,又咽回去了。
卢椋早就发现她的目光了,也知道刚才过去的那一行学生是哪个学校的。
“我和蓝迁上学那会没校服。”
她也回头看了一眼,“现在的也没好看到哪里去,还不如没有呢。”
孙捡恩还是不看她,却没有挣开卢椋的手,只是跟卢椋步履一致,乍看像是出来散步的。
没得到回应,卢椋也无所谓,看向前面两个小山坡上的小黄门,“等会吃完饭我们可以去上面走一走。”
“上次上去还是和蓝迁一起,好多年了。”
“小学的时候上面还有卖糖画的,后来不让摆了,大家只好自己带着东西上去溜达。”
晚风微凉,走路倒是不冷了。
路灯下卢椋下巴的伤口像个爱心烙印,嘴上的伤口如同涂了很厚的唇蜜。
那是孙捡恩的杰作。
她看了又看,卢椋也看向她,“去吗?”
孙捡恩不和她对视,“我没有问你校服。”
卢椋:“是我想告诉你。”
“无论是学校,校服,还是这两个黄门,还有故事。”
孙捡恩:“蓝迁姐姐和我说过,你们这有传说,左边是乌龟,右边是蛇,打架难分难舍,会闹得百姓不安宁。”
和蓝迁一起的时候她听了很多,嘴上嚷嚷扬草有什么好的化肥店老板说起来的时候明明很高兴。
有故乡的人提到故事也侃侃而谈。
孙捡恩学过故乡的概念,但她跟着李栖人长大,李栖人就算结婚,也是形式上的。
名义上的海员丈夫不怎么用见面,孙捡恩也不需要融入父亲那边的家庭,过年都被李栖人用练舞搪塞过去了。
她不知道新年热闹,只知道新年的妈妈很寂寞。
李栖人已经迁徙过了,从南到北,到死也在游离。
孙捡恩想要回溯她们的过去写上注脚,本意想找一个死后的栖身之所。
结果找到了卢椋。
她内心依然有对李栖人的愧疚,安璐不知道,喻沐不会知道。
可孙捡恩只要和卢椋对视,明明和她的从前毫不相干的女人却像是能看透她所有的隐秘心思。
唯独对她提出的真实欲望百般回绝。
孙捡恩说得低缓,人行道的砖块落下她们的影子,地上的梧桐滚了好几圈。
卢椋松开手,转牵手为搂肩,对孙捡恩说:“我也想和你有这样的时候。”
“小恩不用着急。”
她不说两个月很短,却说:“两个月可以做很多事。”
“我想看你走过你妈妈去过的地方,看你在村子里听她的小时候。”
“你的外公外婆,妈妈的妈妈和爸爸又是什么样的人。”
卢椋声音的清澈,更近似开凿的锵声。
车辆经过,边上有中学生骑着自行车飞驰,绕过乌龟山脚下的路口有人卖肠粉,灯下白雾一片。
卢椋带着她右转,经过拥挤的小路,店铺像是隐藏地图的小店很多。
她们还是抵达了一开始要去的馄饨铺。
街灯明亮,馄饨铺里还有空位。
卢椋把她往里一推,复刻了李栖人日记本里写的——
[我推了孙飘萍一把,让她先进去看菜单。]
不过李栖人当时和孙飘萍不是女朋友。
她们到死的公开关系都是对手、朋友,孙捡恩的追求更像是不想重蹈覆辙。
卢椋太清楚自己或许是孙捡恩的稻草,求死之人最后想要体验的心情。
工具也好,真女朋友也罢。
孙捡恩不会知道,卢椋对她一见钟情。
“捡恩,你想吃什么馅的?”
孙捡恩:“不要两个月的期馅。”
第37章 第三十七块碑
期限和期馅。
卢椋被逗笑了。
她牵着孙捡恩去了店里边, “你不要的馅这里肯定没有。”
一般这样的四人位置,多半会对面坐下,孙捡恩却要和卢椋坐在一边。
卢椋也没推脱, 她示意孙捡恩抬眼。
她们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玻璃那边包馄饨的阿婆,笑着说:“我老了估计都没这么灵活呢。”
孙捡恩:“你希望老的时候身边有我吗?”
卢椋刚倒了一杯桌上自取的大麦茶喝,差点喷出来。
四周吃饭的人多, 声音嘈杂,并不会注意她们。
孙捡恩问问题从不考虑地点和时间, 看得出她也不刻意追求浪漫。
她的行事作风和外形截然不同,利落地像是开山的斧头, 非要凿出卢椋确定的答案。
还要卢椋亲口说出来。
卢椋只好放下茶杯, 知道在孙捡恩面前敷衍无效, 嗯了一声:“希望。”
这种时候应该继续聊她俩没说完的问题, 结果孙捡恩又好像满意了,转头扫码点单,说:“我点妈妈们之前吃过的。”
卢椋:……
还是无法摸清她的节奏。
偶尔脱线, 又太率真,这算哄好了吗?
这也太好哄了吧?
卢椋良心上也过不去,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孙捡恩已经点好了, 手机递到卢椋面前:“你吃这两种口味吗?”
到底是谁五分钟之前在说我不要两个月的期馅啊?
卢椋囫囵点头,孙捡恩结合她的食量和这几天吃饭得到的消息, 又点了几个拼卤盘。
结账的时候发现要去柜台结, 皱了皱眉。
正好隔壁桌要结账, 卢椋通过客人的结账方式, 像是猜到了孙捡恩的皱眉原因。
“说好你在的这两个月我给你一条龙服务的。”
她声音带着笑意, “就算是女朋友,还是有客单的客户。”
孙捡恩:“一条龙服务?”
她侧头看卢椋, 两个并排坐的人像是站在枝头的小鸟,“那我想要……”
正好卤菜拼盘和消毒了的碗筷一起端上来,卢椋迅速拿筷子点了点孙捡恩的唇,“先吃饭。”
她不忘把孙捡恩的手机推回去。
区别于卢椋上大学后爱上买手机壳的表妹,孙捡恩的手机壳很素,没什么亮点。
卢椋也看过她的锁屏,连卢椋都会换一换壁纸,孙捡恩这方面比老年人还不爱折腾。
什么都是原装出厂,谈恋爱像是分手宁愿恢复出厂设置。
孙捡恩哼了一声,“你最好吃完饭会和我说。”
卢椋也怕她想太多。
孙捡恩大部分时间迟钝,一小部分的敏感似乎混在里面,宛如镶嵌在巧克力上的榛子,难分难舍,更无法全面剥离。
卤菜拼盘是孙捡恩给卢椋点的,看得出是近些天的观测结果。
她自己吃这种都得涮水,口味淡得像是吃出家的斋饭都嫌油水太大。
卢椋的筷子戳进鸭胗,犹豫了一会说:“捡恩。”
孙捡恩正在看店内的装潢。
店内的价目表很明亮,开了几十年的店铺室内牌匾还距离百年老店的倒计时。
饭点的时候店内忙碌,祖孙三代在透明的开间内忙活,玻璃上写着打包加一块钱。
除了店名,已经看不出任何和李栖人日记本写的有相似之处的地方了。
卢椋:“我还是觉得太快了。”
“我是……”
孙捡恩:“传统主义恋爱。”
卢椋:“怎么了,不可以吗?”
桌下孙捡恩的鞋子有一搭没一搭踢着卢椋的鞋,她目光映着店内明亮的灯光,看卢椋的时候像是带了一点残留,像是彗星的拖尾,依然熠熠生辉。
“好吧,我接受这个理由。”
“可是你给我框死了两个月,总要按比例分配步骤吧?”
她们恋爱谈得还挺像绩效考核。
卢椋笑了。
看卢椋还在笑,孙捡恩蹙眉,正好这个时候馄饨来了。
孙捡恩点的一大一小,小的那份就可以一共小盆来形容,大的更像是能装满一盆猪油。
她顾不上讨伐卢椋,盯着浮在汤上的馄饨,很是惊讶:“这不是饺子吗?”
祖孙三代的老店分工明确,老太太包,妈妈煮,女儿收银,还有一个阿姨在店内帮忙。
要是忙不过来,女儿也会送餐。
她听见孙捡恩的话笑了,“当然不是。”
李栖人在日记本里写她能吃两份,孙捡恩还以为是很小的,她的不可思议都快实体化了。
卢椋也不忘目的,“老板,我听说你们店翻新之前还有顾客拍照业务的,是真的吗?”
店老板比卢椋还小,看上去大学毕业没多久,短发包在餐饮帽里,露出的一双眼睛含着笑,“是真的。”
“我外公有个老式照相机,客人可以付费拍。”
李栖人也在日记本里提过,不过她和孙飘萍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没有顾得上拿照片。
卢椋:“那客人付费拍照之后没来取的照片呢?”
老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您来是给家人取照片的吗?”
卢椋看了孙捡恩一眼,没什么分享欲的孙捡恩居然在拍照,应该是发给她那位叫安璐的朋友。
她嗯了一声,说了日记本上具体的时间。
精确到上下午,老板也有些错愕,“好久以前啊,我问问我妈妈。”
她边走边喊妈妈。
孙捡恩没这种时候,她和李栖人一起的氛围太安静了,就像逗笑卢椋的那句像死一样。
边上煮馄饨的中年女人嫌弃地说喊什么喊。
母女俩关系好得从肢体语言就看得出,孙捡恩看得很认真。
卢椋:“果然还是别人的妈妈好啊,我这么喊,我妈绝对让我滚开。”
孙捡恩不信。
卢椋:“真的。”
她一边吃卤菜拼盘,一边说:“厂门口的石狮子你见过吧。”
孙捡恩:“哪只。”
卢椋冷不防又被逗笑了,她和孙捡恩在一起很容易笑,偏偏孙捡恩不知道自己是个冷幽默的人。
难怪她的朋友这么喜欢和她说话。
高冷孤傲的人分明是个开心鬼。
卢椋:“保安室前面那只。”
她回得很正经,孙捡恩哦了一声,“你奶奶用编织袋给它做了围脖,保安叔叔说里面塞的是尿素的袋子。”
卢椋吃着东西不太好笑得夸张,忍耐到浑身颤抖,毫无形象。
孙捡恩吃了一口鲜肉大馄饨,不满地鼓着脸,“你到底在笑什么?”
卢椋:“笑你可爱。”
孙捡恩:“这需要笑?”
她承认自己漂亮,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可爱。
可爱要有先决条件,反正不是她这样的。
可网上说一个人觉得你可爱证明她很爱你。
孙捡恩问:“卢椋,你爱上我了吗?”
鸭胗卡在卢椋喉咙,卢椋呛了半天。
店主过来,“这是怎么了?你们点的是不辣的拼盘啊。”
卢椋摆手:“没事。”
孙捡恩把她的茶杯推过去,期待地看着店主,“找到照片了吗?”
对方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妈妈说都是我爸爸收起来了,他现在出去送货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孙捡恩有些失落,哦了一声。
卢椋:“那我留个微信,找到了发个消息怎么样?”
这方面她一向不逊色,还提了一句,“这个照片对我女朋友很重要。”
孙捡恩含着剩下半只馄饨,心里烧得呼呼。
她又和陌生人这么介绍我。
不是说小地方不可以太大张旗鼓的吗?
她到底喜欢我,还是爱我?
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只有两个月呢?
卢椋就是作弊的膨胀螺丝,让孙捡恩把两个月幻想成两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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