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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凤梅眼角挂着泪珠，看着手里的钱，又看看韩柠的背影，心中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几分钟后她站起来，拎着东西攥着钱出了小区。
那里看不见公交车，只有几辆出租车，沈凤梅咬咬牙，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
“一百八，谢绝还价。”司机说道。
沈凤梅有些急了：“啊？这么贵？又不是很远的地方。”
司机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她：“大姐，你给我说的这个地址都出城了，又是这个时间，我回来都拉不到人了…”
“再让点儿…”沈凤梅哀求。
“让不了，都没给你打表，不然更贵。”司机快速的瞄了她一眼故意吓唬道。
沈凤梅信以为真，无力的靠在座椅靠背上说道：“走吧走吧。”
司机一踩油门，车子起步，在那将近一小时的时间里，大路变得越来越窄，路面越来越颠簸，人烟也逐渐稀少，偶尔只看得见一两栋六七层的大楼，跟市里的繁华天差地别。
玉临县境内
出租车过了一个天桥大圆盘以后在路边停下，沈凤梅付了钱，拎着东西下车。
走过斑马线，对面是一条老街，走到老街的尽头右转五十米是一条窄巷，窄巷的墙壁斑驳破旧，水泥脱落，还有不少五颜六色的涂鸦，巷子里没有灯光，路也是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她停下脚步，从兜里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地上避免自己因为摸黑看不见路而摔跤。
穿过窄巷，面前是居民楼，灰白色的，两三层那么高。
沈凤梅走到左手边的那一栋，腾出手推开那扇绿色掉漆的铁门，上了楼梯，到了二楼。
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一间房子面前，她抬手拍了拍门，不一会儿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沈凤梅回答：“是我，梅子，我来看看萌萌。”
屋里的这个穿着灰粉色外套的女人身材微胖，她叫素玉，沈凤梅的发小。听见沈凤梅的声音，素玉赶紧过来给她开了门。
“哎呦梅子，你可来了…刚刚这孩子又不好了，发低烧了，你快进来看看吧…”说着把沈凤梅拉进屋里。
屋里有点潮湿昏暗，有点破旧，不过被素玉收拾的还算干净。
两人一路来到床前，床上躺着个小姑娘，大约六七岁左右，肉乎乎的小圆脸，睫毛卷翘，梳着两个羊角辫，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女孩。
两人坐在床边，沈凤梅眼中含着热泪看着萌萌，嘴唇微微颤抖，伸手摸了摸萌萌的头发，满眼都是怜爱。
“我真是没办法了，自从你把孩子托付给我以后，我好吃好喝的待着她，视如己出，但这孩子…”素玉摇了摇头，兴许是怕一语成谶并没有说下去。
沈凤梅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心中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
素玉人长得漂亮，家庭一般，结婚以后身体原因不能生孩子，没少受婆家七嘴八舌，七年前，沈凤梅在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因为自己的经济原因不能养活她，素玉看在眼里，想着自己膝下无女有些遗憾，于是恳求沈凤梅把孩子给她养，就当她是干妈，沈凤梅同意了。
“我们家那口子，他…”素玉叹了口气，满眼都是疲惫的说道：“他想跟我离婚，还想要个男孩儿，哪怕是给人当后爹他也愿意…”
沈凤梅抬头看着她，拉着她的手说道：“素玉…”
素玉拍拍沈凤梅的手说道：“没啥，我俩属于和平分手，我…理解他，主要也是他妈…”她低头苦涩的笑笑：“嗐！管他呢，离就离呗…”
沈凤梅叹了口气：“咱姐俩儿命苦…”
“只是梅子…”素玉拉着她的手说道：“萌萌体弱多病，家里为了她的身体没少花钱。我现在快要离婚了…我可能没法继续养着她了。”
话一出口，沈凤梅犹如晴天霹雳，在短暂的沉默以后，她渐渐恢复理智。
素玉还年轻，孤身一人还可以再嫁，但是带着一个体弱多病又不是亲生的女孩儿，再嫁就很困难了。
“谢谢你…帮我养了她这么久…”沈凤梅眼泪掉落下来，差点跪下。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素玉赶紧扶着她继续说道：“你先别哭，我不是冷心冷情的人，这孩子我没法带在身边养，但我还是她干妈，我们俩先找医生把她的病治好再说。”
萌萌睁开眼睛醒了，看了一会儿沈凤梅，甜甜的笑了叫了声阿姨，没几分钟又睡着了。
沈凤梅心酸的不行，坐在床边看着萌萌，不停的擦着眼泪，心中懊悔以前的自己。
萌萌的生父是个喝醉酒的矿工，外地人，偶尔跟沈凤梅打麻将喝酒，人长得很精神，甚至可以说很帅，两个眼睛炯炯有神，浓眉大眼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微厚的嘴唇看着有些憨厚。
沈凤梅经常喜欢跟他开玩笑，调侃他的口音，一来二去两人就很熟了，某天夜里散场以后，吃了夜宵喝了酒，矿工要送她回家。
男有情，女有意，一切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从那之后，矿工就被调回本地，没回过陵朝，沈凤梅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矿工回去了，沈凤梅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惊恐之后只好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素玉。
素玉觉得沈凤梅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流。产可能会出人命，再三思量下就劝她找个地方安静待产。
萌萌是早产儿，七个多月就被生下，过程十分快速，生完孩子之后沈凤梅就把孩子交给素玉，养了些日子又回到了陵朝。
“小希她…不知道这件事？”素玉问道。
沈凤梅摇摇头：“我哪有脸告诉她，除非我死了…”
素玉点点头，拉来小凳子坐在旁边看着萌萌说道：“医生说了，萌萌腹部有个肿瘤…一开始我吓坏了，后来又去检查说是良性的，我这才放心。”
“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要做手术…遭罪。”沈凤梅又擦了擦眼泪叹口气。
“那也得做啊，是肿瘤，不是恶性的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素玉想了想说道：“梅子，我能为这孩子做的很有限，她的手术费我会承担一半，等她病好了以后，你如果自己抚养她比较困难，我想好了…”说着素玉咬了咬牙：“我们把她送到福利院去！”
第二十章
素玉眼圈红红的，声音颤抖，不难听出心中不舍。
沈凤梅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她，满眼都是哀愁，大滴滚烫的眼泪从她眼眶落下，她擦了擦眼泪，思前想后，看着沉睡的萌萌，只好哽咽着点了点头。
“妈妈对不起你…萌萌…”
沈希上楼以后心情很不好的坐在藤椅上看着外面的灯光与树影发呆，又过了几分钟雷暴从客厅慢悠悠的走进阳台，它往沈希的腿边走去，来回绕着她的小腿打转。
她低头看了猫咪一眼，雷暴圆圆的眼睛正盯着她，发出几声细小的猫叫，站起身子用爪子拍她。
沈希看着窗外的夜色，这才想起来时间已经不早了，估计猫咪是饿了所以才会这样。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客厅走去：“走吧，给你弄饭。”
雷暴愉快的摇晃竖起的尾巴，小跑着跟在她后面。
给雷暴开好罐头和零食以后，沈希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她本来想点外卖，翻了一会儿没什么想吃的，再加上心情烦闷，现在很想出去透透气。
她的脑子里想到了韩柠，眼神亮了一下，拿起手机给韩柠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出来出来吃饭，韩柠果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半小时后，沈希的车子停在距离小区五公里的一家餐厅附近，韩柠和沈希一左一右的下了车。
那个时间不到九点，街上熙熙攘攘的，她们的身边来回走动着过往的人群，人群里有不少人认出了韩柠，捂着嘴巴眼睛烁烁放光，当她们的视线移到沈希脸上的时候，眼神里的光更亮了，甚至带着…羞涩。
韩柠婉拒了粉丝们合影的要求，拉着沈希快步走进了餐厅，找到座位坐下，微微叹了一口气，看上去好像很苦恼的样子幽幽道：“老娘就是太红了…啧啧啧…”
正在点菜的沈希抬头看她一眼，对她的小自恋给予犀利一击：“你别急，过段时间等程念回来拍戏，你就会很清闲了…”
对于沈希的犀利，韩柠洋洋得意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但她嘴上不肯认输：“呵…那我刚好放大假了～”
沈希没说话，点好菜以后把菜单给服务员，托着腮看着窗外夜景，眉间仿佛有一缕忧愁。
对面坐着的韩柠悄悄放下手机看着沈希的侧脸，心里像是堵了好多话。
傍晚沈希和她妈的交谈她听的一清二楚，母女两人关系并不好这她也知道，韩柠心中有所疑惑，第一次有了想要主动了解沈希和她妈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
没过多久，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四盘精致的菜肴放在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棕褐色桌子上，服务员说了声两位用餐愉快之后转身离开了。
韩柠心不在焉的嚼着鱼肉，时不时看沈希两眼，沈希放下手机也只是默不作声的夹菜吃饭，气氛怪怪的。
餐厅环境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但韩柠总觉得她们这边静的可怕，这种低气压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她放下筷子，手臂交叠在一起，打算问个清楚。
沈希听见动静以后，抬眼看她：“怎么了？”
“你怎么了？”韩柠问道，沈希低头继续吃鱼肉不发一言，见沈希不打算说，韩柠像是吃了豹子胆一样，引火自爆。
“傍晚我在楼下跑步，你和阿姨之间的谈话…我都听到了。”韩柠说着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尖，心里慌得一批，或许是直觉，总觉得有事发生。
话音一落，沈希的夹菜的筷子停下了，她直视着韩柠，盯着她的眼睛，韩柠被她盯的心里发毛，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这样盯着看了几秒钟后，沈希收回目光，抿了抿嘴，继续夹菜，只是她的眉间似乎有着一些隐忍。
“我想不明白，阿姨这个年龄应该也用不了多少钱，她可是你妈，对她好点，别跟我似的…”韩柠探过身子凑近她劝道。
“啪！”筷子被沈希狠狠摔在桌子上，她眼里的怒火已经快要喷出来将韩柠烧成灰烬了，韩柠僵住了身子，诧异的看着她。
“你真是够了韩柠！别这么多管闲事行吗？！我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指手画脚教我怎么尽孝！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你…”沈希哽住了，她极力控制住了想要给她看手机银行里的汇款记录，因为此时此刻在她眼里，韩柠不值得她这样做，她没有必要跟韩柠解释这一切。
“我不知道你这是为什么沈希…你走后阿姨看起来很难受，所以我给了她一些钱，不过就几百块钱…”韩柠对于沈希的愤怒略微感到震惊和不可理喻，她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嘴里喃喃道：“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对她。”
“你还给她钱？！”沈希拍桌子站起来，怒不可遏，声音气的发抖，看着韩柠那张有点挂上怒火的脸，她很后悔过去为什么要跟她走的这么近。
“你以为你是谁？这种没有边界感的行为真的很让人烦！”沈希眉心拧成疙瘩，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怒火，她说完拿起手机站起来，在餐厅顾客的目光中，愤怒的走出去了。
韩柠咬了咬牙，低下头继续吃饭，无视餐厅里众人投来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大约快吃饱了以后，她拿起手机付了钱离开餐厅。
她坐沈希的车子来的，现在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路边有出租车朝她摁喇叭问她坐不坐车，她没理，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晚风扑面有些凉，她抱着胳膊往前走，看上去气场强大很冷傲。
经过十多分钟的步行，韩柠逐渐离开喧嚣吵闹的街头，来到御合星园附近，她的对面就是一个长达八十秒的红灯。
这时已经比较晚了，差不多快晚上十点，在她的周围两百多米见不到一个人影，韩柠站在那里等待，看着红灯上跳跃的数字，耳边响起了沈希的那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韩柠鼻子有点酸酸的，摘下墨镜，指尖飞快的抹去了眼角的泪珠，带着鼻音自言自语，听上去像是自嘲：“是啊…对你来说，我是谁啊…”
第二十一章
韩柠回到家以后，卸掉脸上的妆容，无精打采的回到卧室在大床上趴着。
门外的闪电悄悄地走进来，轻轻跳上床坐在她胳膊旁边歪头喵了两声。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伸手摸了摸猫咪的头部，闪电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抚摸，韩柠喃喃道：“照沈希说的做了，你真的变乖了好多…”
闪电舔了舔她的手背，缩成一团躺在她的臂弯里，舒服的闭着眼发出咕噜声。
韩柠亲了亲它的额头，觉得稍微好点了，但是一想到明天可能还会在片场见到沈希，她的心里就像是敲锣打鼓一般，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沈希。
她怕沈希跟她说话，也怕沈希不跟她说话…
她翻过身，闪电醒了，喵了两声，韩柠一边拿过手机发信息一边安慰：“好好好…等等马上就好…”她的手机在键盘上快速飞舞编辑着信息，不到一分钟，她看了一遍，把那条信息发给了周贺阳。
周贺阳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点开查阅信息，片刻后回了一个好字。
韩柠看到那个字的时候，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重新把猫咪搂在怀里，吧唧亲了一口说道：“跟妈去安华好不好？去看看你姥姥…”
猫咪哼哼了两声，在她怀里给自己梳理着毛发，没多久又睡着了。韩柠看着猫咪发着呆，想到江素洁，叹了一口气。
她掀开被子关掉床头灯，抱着猫咪闭上眼睛，她心里清楚，这次请假倒也不全是因为沈希，再过几天确实是江素洁的祭日，她只是把时间提前了几天。
第二天一早，韩柠没有行程，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包，抱着猫咪来到车库，十分钟后，她的车子驶离小区开往安华市的方向，车窗外的树叶被秋风吹的微响发亮，韩柠神色轻松的开着车，暂时把不愉快的事情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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