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我妈不顾外公外婆的极力阻挠,带着我来到西城,投奔她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干妈,一切从头来过。”
“来到西城三个月后,白元加了我的Q-Q,他说他终于从培训学校逃了出来,他不上学了,他要去羊城打工。”
“他在羊城找了份KTV服务员的工作,干了半年左右,因为打架被开除了,还在拘留所蹲了半个月。”
“从拘留所出来之后,他向我借了一千块钱,买了辆二手电动车,开始跑外卖。他肯吃苦,一个月能赚一万多,生活稳定下来之后,他又谈起了恋爱,依旧是和男孩子。性向可以自然流动,却不能被强行矫正。”
“后来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因为我们在不同的城市过着不同的生活,没有交集就没有共同话题。”
“去年十月份,白元从朋友圈看到我回了老家,久违地联系我,说他恰好也在老家,约我去漳城找他玩。”
“我去了,白元带着我和纪松沉在蝶岛玩了三天,玩得特别开心。他看起来很好,他说他和父母和解了,他说他要在蝶岛开一家小卖部,那是他儿时的梦想,他说等我什么时候再回老家,一定要联系他,绝对不能忘了他。”
“当我再次得到他的消息,就是今年的4月11号,白元的姐姐打给我,说白元跳楼自杀了,请我去参加他的葬礼。”
“我没有去,我不敢去,我怕……”
祝星禾以为自己会哭,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反而是李如深脸上有两道泪痕,就像那次他听李如深的故事,他哭惨了,李如深却很平静。
祝星禾用手擦了擦李如深的脸,笑着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了吧?”
李如深点点头,嗓音喑哑:“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抽一根烟。”
余华说,男人最喜欢发誓,他们的誓言和狗叫没什么两样,你不要相信。
祝星禾做不到那么清醒理智,恋爱中的男女没有几个清醒理智的,清醒理智的恋爱还叫恋爱吗?
他笑着说:“我相信你。”
李如深低头吻他,轻-柔地,缱-绻地,像是在舔-舐他的伤口。
祝星禾笨拙地回应,爱意在唇-齿-间潺潺流淌,从他流向他,亦从他流向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如深喘-息着在他耳边说:“我送你回家吧。”
祝星禾:“……”
哈?
他是不是听错了?
第59章
直到车停在小区门口,祝星禾还有点恍惚。
不是……怎么就回家了?
那什么和那什么都买了,还是当着他的面买的,不就是要和他那什么的意思吗?
李如深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还记得昨天答应过我什么事吗?”李如深问。
祝星禾愣了下就想起来了,却偏要装傻:“不记得了,什么事?”
李如深微微一笑:“不记得就算了。”
他这样倒把祝星禾弄不会了,哑然几秒,只得装到底:“那我走了,拜拜。”
李如深说:“拜拜。”
祝星禾最后看他一眼,推门下车。
李如深紧跟着下了车,祝星禾以为他还有什么话说,眼看着他走到近前,却听他说:“我看着你进去。”
祝星禾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落了空,轻轻地皱了皱鼻子,转身走了。
进了小区,祝星禾回头看,看见李如深冲他挥了挥手。
走了几步,再回头,李如深依旧站在原地。
双脚代替大脑做了决定,他蓦然调转方向,步履匆匆,越走越快,最后飞奔起来——他做了几个小时前不敢做的事,直接扑进李如深怀里。
李如深张开双臂接住他,紧紧地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舍不得我?”
不只是舍不得,但具体是什么祝星禾也说不清,就是有一团浓稠而浑沌的情愫充盈着他的心,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如果硬要去形容的话,可能会显得无比矫情。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急忙把脸埋进李如深的颈窝里,羞于被人看见。
等脚步声远去了,李如深说:“想不想搬去我家住?我家离这里也不算远,开车只要半小时,我可以每天送你。”
“不要,”祝星禾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宁愿你多睡半小时。”
“我不是贪睡的人,”李如深说,“我每天早上八点准时起床,保持很多年了。”
“起那么早干嘛?”
“跑步,阅读,做一日计划。”
“我没你那么自律。”祝星禾很有自知之明,“如果和你住在一起,我怕我会变成一个黏人精,只想黏着你,一点正事都不想干了,那样可不行。”他松开李如深,退后两步,“好了,你快走吧,这回我看着你走。”
李如深克制着想要吻他的冲动,语气平平:“你先走。”
“不要,”祝星禾说,“你先走。”
李如深只好妥协,他回到车上,透过车窗看看祝星禾笑盈盈的模样,驱车走了。
越野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深处。
随着李如深的离开,刚才还很满的心突然变得很空,这种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令祝星禾有些惶恐,像在坐过山车。
或许是因为刚开始谈恋爱的缘故,他边走边想,等时间久一点,李如深对他的心情就不会产生如此強烈的影响,可要真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他又会怀念现在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毕竟热恋期才是最美好的。
“祝星禾。”
猝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把陷在沉思中的祝星禾吓了一跳。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阴暗处走出来,是何宜谦。
“你……”祝星禾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却猛地想起何宜谦说过,他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
“你吓我一跳。”祝星禾强行改口。
他语声温柔,隐约有些娇嗔的意味,轻而易举就把何宜谦钓成翘嘴了,笑着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祝星禾意识到自己的态度过于温和了,刻意摆出一副冷淡疏离的面孔,波澜不惊地问:“你有事吗?”
何宜谦敛起笑容,顿了顿,慢声说:“刚才在小区门口,我看到你和那个男人抱在一起,我就知道自己彻底没有机会了。我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里的房子我已经退了,等租期到了我就搬走,舞蹈教室我也不会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是想最后再郑重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会想办法把那件事对你的影响降到最小。”
他这样低声下气,倒让祝星禾生出几分歉疚,说到底周小舟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而何宜谦是无辜的。
“只要我不在意,那件事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在面对这种无解的难题时,精神胜利法真的很有用。”祝星禾又恢复了温和的态度,“我那天心情不好,所以话说得有点重,你不用放在心上。房子和舞蹈教室你都不用退,没必要,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何宜谦怔怔地看他一会儿,心情复杂地说:“祝星禾,你怎么这么好啊?”
祝星禾冲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继续走自己的路。
推开家门,祝星禾先在门外站一站,确定里面没有奇怪的动静再进去。
换好鞋,在回房的途中随手敲了敲纪松沉的房门:“我回来了。”
却没听到纪松沉的回应,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低头看了看从门缝透出来的光,又敲了敲门:“纪松沉,你睡了吗?”
还是没动静,他推开房门,旋即就看到纪松沉赤-身裸-体地坐在电脑前,正在专心致志地打、飞、机!
祝星禾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门关上了,因为惊慌失措没控制好力气,沉重的关门声把他和房间里的纪松沉都吓了一跳。
纪松沉摘掉耳机,喊了一声:“祝星禾?”
祝星禾边往房间跑边说:“我什么都没看到!”
祝星禾要疯了,那一幕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轰都轰不出去。
纪松沉很快就跟了过来,他推门没推开,隔着房门说:“你锁门干嘛?”
祝星禾说:“我现在没法直视你,你走开。”
纪松沉说:“打个飞机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就不信你没打过。”
祝星禾:“……”
纪松沉又说:“刚才和我裸-聊的不是女记者,而是常舒。”
祝星禾知道什么是“女记者”,纪松沉给他科普过。
“谁问你了?”祝星禾说,“你继续吧,我要去洗澡了。”
祝星禾去了卫生间。
为了把纪松沉的不雅画面赶出脑海,他使劲去想李如深,想那两个吻,想着想着就想出火来了……
自给自足之后,冲洗干净,祝星禾站在镜子前,静静地凝视着左肩上那块小小的疤痕。
他知道,他就快彻底走出来了,这场旷日持久的精神对抗即将以他的胜利宣告结束。
但他没有感到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是觉得平静。
这样就够了,他向来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一夜好眠。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却在屏幕上看到了余憾的名字。
余憾:[肖振亮申请辞职了。]
余憾:[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
第60章
祝星禾盯着这两条微信看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旋即就想到了李如深——这种闷声干大事的行事风格,完全符合他对李如深的了解。
他先给李如深发微信:[听说肖振亮辞职了,是你做的吗?]
李如深回得很快:[别人扎进你心里的刺,我帮你拔-出-来。]
鼻子猛地一酸,祝星禾险些落泪。
他不需要询问细节,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动机和结果。
他回到和余憾的聊天界面。
祝星禾:[你太抬举我了,我没那个本事。]
祝星禾:[不过我很开心听到这个消息。]
祝星禾:[你应该也很开心吧?]
祝星禾:[肖振亮一走,就没人知道你做的那些坏事了。]
祝星禾:[但是别忘了,那份保证书还在。]
余憾没有回复他。
等他洗漱回来,见余憾还是没回复,就把余憾的微信删了,这种人留在他的好友列表里他都嫌脏。
正在换衣服,忽然响起敲门声:“小禾,起了吗?”
一听到纪松沉的声音,祝星禾立刻就想起那个辣眼画面,不过冲击力没昨晚那么强了。
“干嘛?”
“我买了早饭,一起吃吧。”
祝星禾“喔”了一声,小声嘟囔:“无事献殷勤。”
换好衣服,祝星禾开门出去,纪松沉已经坐在餐桌旁等着他了,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等他在对面坐下,纪松沉先帮他打开粥碗的盖子,又帮他拆开一次性餐具,勺子直接放在碗里,筷子递给他:“你喜欢的绿豆百合粥,加了两勺糖。”
祝星禾接了筷子,纪松沉又开始剥茶叶蛋。
祝星禾边喝粥边想,以纪松沉厚颜无耻的程度,昨晚的事儿根本不算事儿,他这番献媚讨好,肯定另有所图。
纪松沉把剥好的茶叶蛋递过来,祝星禾接住,直接问:“说吧,是不是有事求我?”
“知我者小禾也。”纪松沉笑得一脸谄媚,“我确实需要你帮个小忙。”
“什么忙?”
“这不是中秋假期眼看就到了么,常舒想让我去燕城看她,可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祝星禾心头乍喜。
如果纪松沉去了燕城,他就可以请李如深来家里做客了!
礼尚往来,他去过李如深的家,当然也要请李如深来他的家里坐坐。
祝星禾不露声色地问:“借多少?”
纪松沉伸出一只手:“五千。”
“好,”祝星禾一口答应,“一会儿转你。”
“我就知道你会慷慨解囊的,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点燕城特产。”
“常舒在燕城不是有男朋友么,你过去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大不了三人行呗。”
“……”祝星禾理解不了一点,也懒得多问,“你什么时候去?”
“我已经买好14号晚上八点的高铁,”纪松沉说,“三个半小时就到了。”
17号是中秋节,15、16是周末,连起来刚好是三天假期,省的调休了。
“假期你有什么安排吗?”纪松沉问。
“我应该要录音。”祝星禾说,“而且我妈说要让外公外婆来西城过中秋,也不知道她跟两位老人家商量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他们应该不会来。”纪松沉说,“这两位都是大犟种,除非他们自己愿意,否则很难被说服。”
祝星禾最清楚外公外婆是什么样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说他亲自回老家接他们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说服外公外婆,那么只有他了,他是外公外婆最疼爱的人。
吃完早饭,祝星禾骑着小摩托去学校。
到了教学楼,离上课还有十几分钟,他在楼下的绿地找个阴凉处坐下,先给祝女士打电话:“妈,你问过外公外婆没有,他们来不来西城过中秋?”
“问过了,”祝佳音说,“你外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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