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熊体型庞大,亦不输灵活。
上山的路径狭窄,穆若水不愿舍近而绕远,一掌朝黑熊精打了过去,掌力穿透厚重的身躯,透背而过。
吃痛的兽吼惊天动地,然而黑熊精是纯正的修炼多年的熊妖,肉身之强悍只比飞僵差一些,皮糙肉厚更抗揍,即便受了伤并未倒地,而是狂怒之后又扑了上来。
穆若水不想切换形态,她要留着全力对付最后的人。
她身形向后飘出数丈,接着一个蹬地冲向黑熊精,抬脚正中黑熊胸口,一脚将它踹出三四米,坐倒在地。
穆若水转头往山上奔去,黑熊精在身后紧追不舍。
这时一道符箓正中黑熊精的后背,爆出一团白中泛紫的火焰,黑熊精通红的眼睛转回来盯住袭击它的人类。
“茅山谷和韵,不吝赐教。”
一手持符一手持剑的中年坤道说。
穆若水刚飞起来,天空一声唳叫,俯首冲下来数只红眼鹰妖,道行不高,甚至谈不上真正的妖魔。是被注入魔气后驱使的动物,常年被魔气滋养,也有几分妖的法力。
雌鹰的领域是天空,穆若水御空的能力是后天物种赐予的,怎么比得上空中天生的王者。
它们在空中盘旋,俯冲,一击不中再次展翅高飞寻找机会,给她上山之路制造出许多麻烦。
鹰妖虽伤不了她,但穆若水也拿它们没有太多办法,双拳难敌四十手,杀了几只,效果不明显。
有人在台阶上张弓搭箭,箭矢如流星,一只鹰妖应弦而落。
穆若水的左边出现小小的空档。
嗡的一声弦震,三支箭矢同时射出,化作寒芒三点,穆若水左前方三只鹰妖凄叫坠落,彻底空了出来。
她的身形从缺口掠了出去。
“穆顾问,我来为你断后!”
鹰妖的唳鸣也被甩在身后。
半山腰响起爆炸声,绕背偷袭的那组人到达计划点位。
黑雾流窜,遮天蔽日,剑光如白日总能在其中破开一道缝隙,更多的魔气扑过来,符火爆燃的火舌吞噬,席卷其中的魔气嘶声哀嚎。
穆若水头也不回地穿过混战的半山腰,继续往上。
一个“人”拦在她的必经之路上。
那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只半人半妖。
人类的面容和身躯,脸上爬满了青色,额头长了一对小小的角,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某种神秘强大的神话生物。
穆若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管它是龙还是魔,谁也不能阻挡她的去路。
她运气于掌,双手同时攻了上去。青面女和她对了一招,掌风带过附近的草叶倒伏,她的脚下纹丝不动。
穆若水皱了皱眉。
不管它是个什么,实力远在飞僵之上,接近麻天德炼的那个小女孩。
如果她想保留实力战胜她,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
速战速决。
穆若水瞳仁里红光闪过。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响起轰隆的闷雷声,头顶浓云翻滚,电光在云层里如同银蛇缠绕,似乎在酝酿一场浩大的天罚。
“真人!”岁已寒提剑出现在不远处,说,“速去,这里交给我。”
穆若水立即离开现场。
跑晚了这雷就该劈她头上了。
青面女欲追击,剑光如白虹贯日横贯在她的面前,她青色的瞳孔里映出数道天雷的紫光。
山顶之下都被雷电的光芒照亮,山顶之上却只有穆若水一个人疾奔的身影,所经处风声呼啸,空无一人,她已经离木屋不远了。
木屋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斗篷女人正在门口等她。
她戴着大大的黑色兜帽,阴影里下颌线弧度柔美,唇角似笑非笑。
“我说过,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穆若水的眼珠飞速变红,身影凭空出现在数米之外的斗篷女人面前,五指向她抓去的同时长发尽数褪成雪白。
斗篷女人却原地消失,再次露面在木屋的房顶上,悠然道:“可我不是想与你拼个你死我……”
她骤然停顿,斗篷女人的身形及时化作黑雾,下一秒一只手从她背后穿出来,穆若水出现在她身后,黑雾在她几步开外重新凝聚。
斗篷女人忙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穆若水蓦然停了手,紧紧地盯住她。
斗篷女人商量的口吻道:“我们来做个交易。”
话音刚落,穆若水出手迅疾如电,衣袖翻飞如青鹤,全力攻了上来。
斗篷女人急速退后,并不与她正面交锋。
“你和我没有利益冲突。”她边躲边说着。
不对劲。
穆若水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脑海里有一根弦在绷紧着提醒她:离开这里,快回去。
回到傅清微的身边。
她有问题。
她越和斗篷女人缠斗心里越不安,在抓准时机屈指成爪撕碎她身上几缕魔气时,对方身形竟然倒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穆若水从袖子里抽出几张金色符箓,一口气掷到斗篷女人的身上。
大火轰然拔地而起,将斗篷女人的身影裹挟其中,黑雾在符火中扭曲哀嚎,竟然就这样消散了。
以穆若水第一次和她交手的了解,不可能解决得这么容易。
除非……这根本不是她!
中计了!
那她会去哪儿?
穆若水微微一震,神情剧变。
傅清微!
*
岁已寒持剑引雷,天雷诛邪无往而不利,树木焦黑,满目疮痍,而一道身影在天雷之间隐现,极快地腾挪于树木与树木之间,烧起连绵滚滚的山火。
青面女张口一吐,火势迎风见长,火舌朝岁已寒吞噬过来。
岁已寒只好停止引雷,长剑一挥,林中应势卷起一条火龙向青面女咆哮而去,威光赫赫,染红了半边树林。
青面女侧身避开火龙一掌打在她的肩膀,龙回头咬中她的后心,雷霆电光在青色皮肤游走。
岁已寒嘴角溢出鲜血。
瞬息不停地掷出符箓,再度引雷。
青面女中了几道天雷,但她是在龙脉修行的鹿妖,得几分天道垂青,伤害并不致命。
岁已寒受的伤并不比她轻。
她的掌心微微一颤,握紧了手里的长剑,锐目望向鹿妖。
今日生死之战在所难免。
正在此时,穆若水的身影从山上飞掠下来。
岁已寒喜不自胜:“真人赢了?”
穆若水脸色难看:“赢了。”
岁已寒:“?”
赢了怎么这副表情?
穆若水先帮她除掉了鹿妖,拎起岁已寒飞下去,说:“上面只是她的一个分身,我们中计了。”
灵管局的这次计划十分顺利,除了最后一环,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穆、岁二人的意料。
魔头竟然跑了,穆若水扑了个空。
她是临时决定逃掉,还是蓄谋已久的调虎离山?
如果是后者,后果不堪设想。
半山腰和山脚的形势向好,穆若水出手杀了几只难缠的妖魔,胜利的天平提前偏向了灵管局。
岁已寒转移了指挥权,提前从战场离开,和穆若水一起赶回灵管总局。
岁已寒和局里通了电话,回复她说:“没有异常。”
穆若水也打通了傅清微的手机,傅清微惊喜道:“结束了?”
穆若水不知道怎么和她说,嗯了一声,道:“我马上就回去了,你留在总局不要出来。”
傅清微:“好,我一步也不会踏出去的。”
傅清微:“对了,师尊,我发现局里很适合练剑,我每天都去蹭免费结界。”
穆若水笑了笑,始终不能完全松懈:“乖乖等我。”
“好,晚点见。”
挂断电话时,穆若水还听到她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好开心啊”,穆若水跟着唇角上扬。
穆若水和岁已寒一起登上了返程的直升机。
穆若水按着自己的手腕脉搏,她没有脉搏,但是血液紧张过快的流速制造出急剧跳动的错觉,躁动不安到极点。
她的心脏几乎要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力之中重新收缩。
岁已寒安慰她说:“灵管局有真人亲手布置的防护阵法,邱老也亲自在总局镇守,就算正面遇到魔头,也足够争取时间了。傅清微不会有事的。”
穆若水一向不喜客套,竟认真地回了她一句:“借你吉言。”
希望真的是吉言。
下了直升机,穆若水又立刻给傅清微打电话,手机却打不通了。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穆若水抬起微红的眼珠,盯着岁已寒,连眼圈都一并红了。岁已寒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一面让她稍安勿躁,一面拨打总局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岁已寒又拨给了邱月白。
自动挂断后的忙音让她霎时手脚冰凉。
穆若水双眼紧闭,靠着自己和傅清微的感应来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平安。
只要她们的联系还在,傅清微就活着。
只要她活着,一切就可以挽回。
她只要傅清微活着,不顾一切地要她活着。
灵管局的车在停机坪不远处,岁已寒疾奔过去,说:“快上车!”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地掠过了她,女人却突然在车门前踉跄了一步,跪倒在地,伸手抓向自己早已不会跳动的心脏。
她单膝跪在地面,躬下身来,死死地按在心口,喉咙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们的联系断了。
她感应不到她了。
傅清微……死了。
第133章
红线也消失了。
在她手腕若隐若现的, 从她醒来就一直跟着她的,限制她也促成她和傅清微结缘的禁制红线,随着傅清微的离开, 一并从她体内消失不见。
傅清微这个人, 真的存在过吗?
还是她在棺材里漫长的沉睡中, 臆想出来的一场幻梦。
可是她手心不断溅上去的眼泪是什么?
穆若水的心脏已经不痛了,怔怔地看着自己摊开在面前的双手。
陌生的泪水从她眼眶里不断溢出来。
岁已寒扶起地上的穆若水, 和她一道上了车, 黑色的SUV朝着灵管局的路飞驰而去。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岁已寒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 眼前一片黑暗。
傅清微为什么会在总局出事?守门的保安大爷是阁皂派的宗门长老, 岁已寒的大师兄,论实力并不在岁已寒之下,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越过他进入灵管局。
更别提防护大阵以及镇守总局的邱老, 请神上身后实力全开的邱月白, 连岁已寒都难撄其锋,只能退而避之,所以岁已寒才让她坐镇, 还应了她一个要求。
就算穆若水亲自到场,她也有信心能拖延时间,保证傅清微的安全。
难道那个魔头比慈让真人还厉害?
岁已寒冷静地想了一圈,依旧没明白哪里出了破绽。
快到灵管局时, 她接到了局里的电话,是先前联络的总局办事员打来的, 能恢复通讯说明灵管局已控制住了局面。
岁已寒迫不及待:“出什么事了?”
办事员喘着气, 语速飞快地说了一段话:“古道长死了,防护大阵破了, 邱老受伤,傅清微她……”
岁已寒急忙:“她怎么了?”
穆若水猛地扭头盯向她,眼珠鲜红。
办事员轻颤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并不大,四个字,足够车厢里的两个人听清。
岁已寒:“真人!”
穆若水绯色如血的眸子盯着她,右手如钩闪电般出手,狭小的空间内岁已寒避无可避,被她掐住了咽喉。
穆若水五指往回收,没有了红线禁制,血液里的本能完全觉醒,眼眸流露出妖异嗜血的红光。
与魔无异。
她偏了偏头,唇角竟然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紧接着她右手猛地一用力。
就在脖子要被当场扭断的千钧一发之际,岁已寒抽出一张符箓拍在了穆若水的手上。
占英曾用她的符箓对付过飞僵,威力在岁已寒手里何止百倍千倍的提升,然而蕴含雷霆之力的符箓,强烈的雷光蹿过女人的手指,不过让她的动作顿了片刻。
岁已寒抓住时机大喊了一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若水仍然掐着她的脖子,只是不再用力。
岁已寒终于可以说话,连忙道:“她或许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穆若水明白不是的,天地之间她感应不到她了。即使有秘术和结界可以屏蔽她们之间的灵魂感应,红线也不会消失,只有设下禁制的人彻底不在人世,才会如此。
可她到底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松开岁已寒的喉咙,一言不发。
*
鹤市。
下午四点。
灵管局门口,保安大爷古道长正调了一支小曲,挂着一只耳机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都在他另一只耳朵里。
他面前停下一双脚,女士鞋,三十年前的老样式。
古道长抬起头,面前的女人撩下兜帽,露出及肩的亚麻色卷发,和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古道长做梦似的揉了揉眼睛,老眼泛红:“折枝?”
“折枝”说:“是我。”
折枝和古道长岁数相仿,当年他们是同一批考入灵管局的年轻骨干,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后来分别升往不同的部门,战友情也没有淡。
折枝故去三十年,古道长每年都会去拜祭她。
古道长:“你还活着,有没有告诉月白?”
“折枝”说:“我正要去找她,有劳师兄将印给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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