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力大无穷,吞吐御风,“折枝”的魔气再强悍,也在这种碾碎一切的力量之下受了伤,吐出一口血来。
傅清微看着她被穷奇压着打,道:“这是一个防护阵法,同时也包含一个自毁阵法,只要毁了阵眼,阵法的全部力量就会用来攻击身在阵中的人,不惜一切代价。”
傅清微在那本《阵法汇总》里见到过相关描述,死马当作活马医,没想到是真的。
现在入阵的一共就两个人,一个是“折枝”,一个是她。
就算杀不了“折枝”,至少能杀掉她自己。
“折枝”勃然大怒:“你疯了!”
“折枝”被穷奇的翅膀扇得飞起来,在空中稳住身形,落地全力一拳打在了穷奇身上,皮糙肉厚的穷奇也捱不住这一下,踉跄退后。
“折枝”怒极,又是一拳砸下,穷奇节节败退,回头道:“我可以活,你却一定会死。”
傅清微也冷道:“想利用我威胁师尊打开通道,你休想!”
混沌、梼杌、饕餮都于浓雾中走了出来,上古四大凶兽滔天的威压下,傅清微几乎喘不过气。
傅清微望着张开血盆大口向自己吞来的饕餮,幽深的巨口宛如此生最后的深渊。
她冲“折枝”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闭上了眼睛。
师尊说要平安活着回来见她,她就快到了,可惜……自己等不到她了。
想不到最后不能活下来的人是自己。
傅清微的世界彻底陷入了黑暗。
饕餮一口吞掉傅清微,调转身形,向阵法里仅存的一个人扑了过去。
“折枝”一己之力对抗四大凶兽,被逼得使出全力,勉强在空隙间穿梭腾挪,击中凶兽的同时受了更多的伤。
她被穷奇重重地砸落在地,狼狈地避开梼杌和饕餮的夹击,正面是混沌的迎头痛击。
剧烈的地动里阵法在一寸一寸地塌陷,灵管局几十年的防护大阵毁于一旦。
刺目的白光笼罩了整个阵法。
*
灵管局大隐隐于市,设立在高新工业园区,占地面积广阔,和其他的公司距离隔得较远。
小陶是致远科技的普通打工人,这天下午五点左右,她正在和同事摸鱼聊天,商量待会下班吃什么,屏幕上的字忽然出现了重影,扭曲爬行。
她以为是自己最近加班加多了出现猝死的症状,连忙扶住了办公桌,扭头向同事求救:“救……送我去医院,好晕,我可能要死了。”
同事说:“你没事吧,是地震了。”
小陶这才发现面前的电脑桌在摇晃,她自己也在晃,所以头晕目眩。
“地震你怎么不跑啊?!”来自中部地区的小陶慌忙拿起手机和包,向门口冲去。
同事不紧不慢地收拾桌子。
“大震跑不掉,小震不用跑。”本地同事相当淡定,两手插兜跟在她身后排队出门,说,“你看大家都在挤在出口,跑快了也没用。”
小陶和同事二人随大流跑出了公司,在空旷的地方待着,地面仍旧在震,晃动得十分厉害。
小陶低头打开手机,纳闷:“怎么也没有个地震预警?”
其他跑到楼下的同事们纷纷上网查新闻发动态:【鹤市地震】
搜了一圈新闻和社交软件,发现就他们这一亩三分地地动了。
同事们:“?”
怎么回事?针对他们?
轰——
三楼往上的楼层几扇窗户同时碎裂,无数碎片飞溅,坠落地面,众人纷纷抱头远离建筑物。
小陶抬眼朝对面的公司看去,她每次上班都会看到对面坐在门口的保安大爷,却很少见到她们公司的同事。这一眼可不得了,有个人手一扬,一团火焰冲着另一个穿黑色斗篷的女人飞了过去,斗篷还是战损风。
火焰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毫发无损。
小陶揉了揉眼睛:对面有人在练杂技!!!
都什么关头了!
等等,它们公司的楼原来是长这样吗?楼里陆续又冲出来好几个人,穿得好奇怪,怎么还有道士???
灵管局的人和对面的凡人遥遥相望,打电话报了警。
灵管局的防护大阵毁了,结界没了,附近还有妖魔,必须立刻疏散凡人!
地动山摇一般强烈的震感过后,小陶等人犹豫要不要回去上班,附近的公检法单位集体出动,以震源中心危险为由紧急疏散园区群众,一刻容不耽搁。
小陶随人流懵懵懂懂地离开单位回家,一辆黑色SUV鸣笛开道逆行人潮,冲向了灵管局。
车子尚未停稳,岁已寒跳了下来。
“古师兄!”
岁已寒扑到灵管局门口半蹲下来,穿着少了一粒纽扣的保安制服的古道长脑袋低垂,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仿佛和平时一样睡着了。
他胸口有五个手指掏出的血洞,深色的制服染成了大片的黑色血污。
“大师兄——”岁已寒克制地哽咽了一声,立刻强迫自己检查他的伤口和周围的打斗痕迹。
没有缠斗痕迹,他是一击毙命死在对方手下。
岁已寒都可以在穆若水手下撑过几招,古师兄不可能一个照面不敌,除非……对方是熟人,出其不意地攻击了他。
即使这个猜测过于离奇,但岁已寒还是滑向了这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摸了摸古道长的口袋,防护大阵的钥匙——那枚印不见了。魔头先杀了他,夺了印潜入灵管局,可是它为什么会知道内部的咒语?
真的会是熟人吗?
岁已寒站起来,看着面前毫无遮掩的灵管局,总局驻守的办事员朝她飞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岁主任!刚刚阵毁的时候,魔头受了伤,邱老已经追上去了!”
办事员:“对了,我还听到邱老叫她的名字……”
岁已寒:“折枝!”
办事员:“折枝!”
岁已寒:“……”她的世界里最后一丝光都要暗下去了,她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让自己眼前清晰了些。
办事员:“主任怎么会知道?”
岁已寒火烧眉毛:“先不提,傅清微呢?”
办事员沉默,带她往一个方向走去,那儿已经蹲了一道满头白发的身影。
穆若水捡起地上沾了血布满裂纹的玉佩,呆呆地看着出神。
岁已寒想起办事员在电话说的四个字:尸骨无存。
通身冰凉彻骨。
穆若水转过来,眼下两行鲜红的血泪,轻轻地问:“她人呢?”
第134章
傅清微去了哪里?
那日她被饕餮吞入肚中, 在它食道和胃袋中滑行,翻江倒海,天旋地转, 视野一片黑暗。
阵法彻底坍毁的那一刻, 巨大的力量使得法阵内天崩地陷, 无处不在的乱流穿梭,凶兽饕餮随之化为齑粉, 身在饕餮腹中的傅清微本该跟着烟消云散, 她身上佩戴的那块黄玉里忽然涌出一股柔和的白光,温和地包裹住了傅清微。
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傅清微似乎是掉在了什么地方, 接着她就昏过去了。
傅清微醒过来在一片陌生的林子里。
时间恰好是上午,天顶的太阳明晃晃,她躺在树叶堆里, 嗅到了新鲜的空气, 是活着的气息。
五脏六腑由于她的高空摔落仍隐隐作痛,痛正是存在的证明。
傅清微摸到了掌心湿润的叶子,眼角滑落一行喜悦的泪水, 她从地上侧身,手撑在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
树林都大同小异,乍一看辨别不出路,傅清微靠坐在树下暂时歇息, 从身上摸出丹药服了两粒,养精蓄锐。
她的手机呢?
傅清微在袖子里摸了一圈, 没摸到熟悉的物件。
可能是摔下来的时候掉在哪里了吧?傅清微心想。
她在自己落下来的周围找了找, 没有发现小方块物体,也有可能在阵里就毁了, 傅清微暂时放弃了找手机,节省体力。
傅清微在阵中待的时间现实里只过去了十几分钟,昨晚却切切实实地在林子里躺了一夜。
她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人影都没有,傅清微忍着肚饿往林子里走去,幸好她的罗盘还在,可以帮助她辨别方向,虽说看太阳也行,毕竟不够精确。
傅清微选了西边,决定一条道走到黑。遇山翻山,遇河过河,只要见到了人,借个手机打电话求救,她就能回去见到师尊了。
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林子里呢?
这里离灵管局究竟有多远?
傅清微毫无头绪,她一向既来之则安之,想不通的事先做了再说。傅清微走了一段路,树林里静得让人心慌,她一边眼观六路警惕着可能会出现的野兽,一边和后背的相思剑聊天。
还好剑也没有丢。
“相思?”
长剑毫无回应。
傅清微手向后握住剑柄,确认了它的存在,说:“相思?”
剑鞘里一片寂静。
傅清微抚了抚它的剑柄,自言自语地说:“你是不是累了呀?那你好好休息吧。”
傅清微从白天走到日落,粒米未进,连水也没有,嘴唇干得起了皮。马上又要到夜晚了,傅清微心里有些焦虑。
她以前在灵管局执行任务也有荒山野岭的环境,但物资配备充足,还有无所不能的师尊,对一个现代人来说,野外生存并不是必备技能。
傅清微的目标从从林子里出去,到先想办法填饱自己的肚子。
修道之人虽然抗饿,但是离辟谷的境界十分遥远,人饿着肚子会没有力气,修士也不例外。
到时候如果有猛兽袭击,她只能成为对方的盘中餐。
上哪儿找吃的呢?
林子里有片灌木动了一下,一只矫捷的野兔蹿了过去。傅清微反手伸向剑柄,她愣了一下神,野兔跑得无影无踪。
傅清微:“……”
没杀过野生动物,不熟练。
如果她因为活命吃了野兔,算紧急避险吗?应该不算犯法吧?
傅清微决定先找水源,再沿途看看有没有能吃的。
地势从低到高,傅清微在山林的缝隙间找到了一条小溪,甚至不能叫溪,是一个泉眼涌出地表,泉水从石头经过。
浅到傅清微的手掬不起来,她只能俯下身子用嘴去接水,不小心还会碰到冰冷的石头。
她一动不动地趴着喝了几分钟才解渴,抹了抹唇直起身来。
还是饿。
一只尾羽华丽的稚鸡进入了她的视线。
傅清微悄无声息地按住剑柄。
一道剑光闪过,树干上出现一道剑气留下的划痕,彩色羽毛在空中飞舞,稚鸡咯咯一声仓皇逃离。
傅清微:“……”
杀鸡用上牛刀,效果未必好。
傅清微回剑入鞘,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她重新将剑横于面前,眼睛一分一毫地扫过,瞳孔收缩。
剑身覆盖的白霜不见了,从前出剑必有清鸣,如今平平无奇。
傅清微试着挥动了一下剑身,只有掠过空气的破风声,沉闷。
傅清微不懂品鉴宝剑,但在灵管局干过,同事有不少剑修,互相也会探讨切磋,这闷闷的声音……
她的剑……好像变成凡铁了。
“相思!”傅清微的心脏慢慢爬上了恐慌,她不是怕相思失去灵性威力大减无法护住她,而是这段时间她早已将剑当成她倾诉的朋友,数次陪伴她于危难之中。
平平无奇的铁剑一言不发。
良久,傅清微把剑抱在怀里,低声说:“我一定会等到你好起来。”
傅清微认为是相思剑在摧毁阵眼时耗尽灵力,才导致它返璞归真,回到最原始的状态。
“这样算不算我陪你再成长一次。”
傅清微抬手擦掉了眼角的湿润:“不过,好相思,你要先帮我一个忙。”
她一剑掷出,势如流星,一只野兔应声钉在了树干上。
傅清微走到树下,连剑带兔子拔出来,拿在手上。
天色已晚,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芒被密林吞没,寒意随之侵袭。傅清微空有野兔,环顾四方却没有水源清洗,指望那一点泉眼的水,能洗到地老天荒。
赶夜路找水源不是个好方案,耗费体力不说,夜晚视线不佳,她连照明工具都没有,危险大于机会。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林子里的鸟叫声。
倦鸟还巢,几只麻雀和她不认识的鸟回到了树上的窝里,脑袋一点一点地四处张望。
傅清微仰起脸,和麻雀的豆豆眼四目相对,她灵机一动。
十分钟以后。
傅清微上了树,看着鸟窝里嫩生的鸟蛋流口水,默默地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留下一颗蛋,其他都揣兜里了。
她想顺便抓只麻雀,但是和兔子一样不好洗,总不能茹毛饮血。
傅清微爬了十来棵树,共获得鸟蛋十一枚。
她不好意思赶尽杀绝,也实在爬不动树了,要是师尊在这儿的话,上树简单多了,飞一下就上去了。
师尊也不用吃饭,她还会给自己做饭。
傅清微短时间内想了穆若水两次,连忙打住,柔情可以激发一个人的韧性,也可以磨灭一个人的意志。傅清微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活下来走出去,想多了只会让她软弱。
傅清微好不容易东奔西走捡了些柴火回来,开始钻木取火。
木头都钻穿了。
……根本打不着。
幸好她还是个会法术的道士,珍惜地取了一张符箓出来,点燃了符火,火堆倏然着了起来。
傅清微把鸟蛋烤了。
食材珍贵,她一个一个地分别烤,控制火候,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虽然还是饿,总比肚里没东西好。
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重新引燃一堆篝火,靠着石头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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