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会和她一起喝酒,不是引火烧身吗?
穆若水不置一词。
到时候她抢师尊的酒杯喝,还由得她吗?
这坛酒,她非要和师尊喝不可。
交杯?
穆若水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词,自动清空。
骡车载着二人悠悠地朝城外的蓬莱观驶去,路旁的村民见到骡车停下脚步,带着孩子一起虔诚地跪下祈祷,口称“玄女娘娘”。
数年前,傅清微买了些信号烟花放在山下的村寨,如果有土匪或妖魔侵袭,便由村民放烟花传讯,她会下山救她们。
果然发生过一次妖魔袭村的事件,傅清微远在村尾,相思剑便化作一道白虹飞掠而去,正正好插在妖魔头顶,傅清微随后赶到,一把抽出长剑,持剑引雷,电光闪耀。
妖魔在众目睽睽之下灰飞烟灭。
从此她就成了山下村民的守护神,都知道山上的蓬莱观里,玄女娘娘座下弟子在此清修。
蓬莱观的结界更助长了这样的传说。
要不是穆若水不喜外人打扰,村民逢年过节非得提着猪肉瓜果去上香不可。
傅清微目不斜视地路过拜她的村民,骡车吱嘎,村落渐渐远去。
*
又是一年除夕。
穆若水年岁渐长,傅清微在除夕这日愈发游手好闲,厨房是禁地不让进,采买她也是个吉祥物,饭桌的事她插不上手。
只有回屋做一做兔子灯啦。
幸好还有这点手艺能讨徒儿欢心。
吃过丰盛的年夜饭,傅清微抚了抚自己撑圆的肚子,在院子里遛弯,刚好锦城里的有钱人家放烟花,流火千重,华光万丈。
“小雪。”
穆若水应了一声,抱着猫出现在厨房门口。
“快来看烟花。”傅清微向她招手。
穆若水走到院子中间,和她并肩看绽放的流星。
傅清微的视线一直落在远处,似乎在看天空,又似乎望向遥不可及的彼岸。
穆若水凝视着师尊的侧脸,偶然的和她四目相对,傅清微似乎没料到会和她对视,急忙偏开了头。
可穆若水还是见到她眼底闪烁的泪光。
除夕辞旧年,迎新岁,她知道傅清微有个固定项目,她会在除夕夜,一年的尾声里喝酒。
烟花是大户人家的玩意儿,城里放完了,整座山都是寂静的。
傅清微在庭院中间摆上竹椅和凭几,温上一壶热酒。
并非借酒消愁,她只是想把时间留给那个见不到的人,在心里诉说她这一年所有的思念。
穆若水搬了把椅子坐在另一侧。
傅清微:“?”
穆若水:“二十岁。”
傅清微:“管你几岁,回房睡觉。”
穆若水:“师尊你好凶,今晚我要守岁。”
傅清微重复:“回自己房间。”
穆若水灰溜溜地回房了。
温着的酒冒出嘟嘟的热气,傅清微倒了一盏到杯里,靠在竹椅里闭上眼睛。
十六年了。
杨过等了小龙女十六年,她也在异世独自过了十六年。
从二十一岁到三十七岁,她们分开的时间马上要占据她人生的一半。
曾经以为等不下去的那么漫长而痛苦的岁月,一年一年地也过来了。
会有第二个十六年吗?若水?
我们还能重逢吗?
她刚在心底和师尊说了几句话,手伸向旁边端酒,却摸了个空。
穆若水跟个偷儿似的,蹑手蹑脚地在边上,两只手端着她的酒杯。
见她看过来,连忙一饮而尽,呛得咳嗽连连,眼睛鼻头都红了。
“师……咳咳咳……尊……”
傅清微:“……”
她怎么教出偷感这么重的徒儿?
穆若水凭借一通操作成功让自己留了下来,傅清微取了个新杯子,给她倒了酒,说:“不许贪杯。”
穆若水点头如捣蒜。
傅清微也没心思说悄悄话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抿着杯沿,一杯下了肚。
“好喝吗?”
“还行。”其实不好喝,又苦又辣,但穆若水已经长大了,正是好面子的年纪。
傅清微又给她倒了一杯。
现代的穆若水只喝水不喝酒,以她后来的体质酒精对她估计毫无效果。傅清微抱着灌醉她早些回房休息的心思,也想看看师尊年轻时酒量究竟怎么样,所以一杯一杯给她倒酒。
穆若水沉溺于和师尊推杯换盏的成人乐趣里,三杯两杯下了肚,双瞳开始失焦了。
傅清微:“……”
就这?
三杯倒的酒量?
穆若水脸颊如雪,看不出醉酒,然而拇指和食指圈着空气,对傅清微伸手说:“再来。”
傅清微挑眉,把酒倒在了地上,只有声儿。
穆若水端起空气一饮而尽。
“好酒啊!哈哈好酒!”
“……”
傅清微将她手中的空气酒杯取下来,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扶她回房。
穆若水只要在她怀里就乖得很,任由她扶着躺到了床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傅清微不敢和她对视,伸手蒙住她的双眼。
床头须臾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穆若水在她手下睡着了。
傅清微移开手掌,望向她浓密垂下的长睫毛,不可避免地将目光落到年轻女人饮酒后湿软的唇瓣,比平时更红润饱满。
唇缝微启,里侧更薄红软嫩。
她尝过无数次的唇,知道与之纠缠的滋味是何等销魂。
师尊……
傅清微渐渐失神,修长的指尖缓缓靠近她的唇。
“小雪。”
穆若水睡梦之中被一道温柔的声音唤醒,她睁眼一看,竟是师尊坐在她的床前。
“师尊?”穆若水喜出望外,就要坐起来。
傅清微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后推,穆若水顺从地往后躺,直至触到床板。
“上回你是不是说想要我亲你?”
“是。”
“亲哪里?”
穆若水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傅清微俯身下来,温软的唇印在她的眉心。
穆若水闭上眼,心仿佛被海浪卷过的沙滩,瞬间满足过后是更多的空虚。
“只是这样就够了吗?”女人说。
“不够。”她说,“我还想要师尊亲我。”
“哪里?”
穆若水犹豫着,指腹点上自己的脸颊。
女人轻笑一声,上翘的唇角弧度一并印在了她柔滑的左脸。
“还有吗?”温柔的声音循循善诱。
穆若水躺在她身下,咽了咽口水。
女人的指尖点在她的唇珠中央:“这里不要吗?”
咽口水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我……”
她刚一张口,女人的指腹便微微探进来,蹂躏她的下唇,穆若水克制住伸出舌尖舔她的冲动,心口滚烫。
“要不要?”
“要。”穆若水望着她琥珀色迷人的眼睛,喃喃出口。
傅清微指腹松开轻碾的下唇,温热唇瓣轻轻地封住了她的双唇。
第151章
傅清微修长的指尖隔着不到一公分的距离, 悬在穆若水的红唇上方。
鼻翼下呼出醉酒后高热的气息,扑在傅清微敏感的指背。
傅清微饮过些薄酒,神智迷离的大脑自昏沉中抽离, 目光清明, 指节曲起, 远离了年轻女人的薄唇。
她曾问过杜昔言,一个人轮回转世, 即使是同样的灵魂, 家世、经历完全不同,没有她们在一起的记忆, 真的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杜昔言的答案她不置可否, 但她与师尊的答案是一致的。
不是。
心脏会跳动的是姬湛雪,不是穆若水。
即使她们容貌相同,性格相似, 姬湛雪只是她的前生, 她爱的是对方的来世,那个已经“死去”的穆若水。
那个和她同住在屋檐下,言辞犀利毒舌, 又会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与她在温泉结过契的道侣。
她消失以后,师尊一定也在苦苦等她。
她怎么能……一次一次地错认她?
一滴眼泪溅在床沿,傅清微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给姬湛雪盖好被子,退出了房间。
院子里又多出一道孤单独酌的身影。
屋内穆若水侧了侧身子, 唇瓣阖动, 呢喃出一句:“师尊……”
*
大年初一。
每年穆若水都会比师尊早起,第一个到她房间给她拜年, 也是长大以后少有的她闯进傅清微房间,能够名正言顺抱她却不会惹恼对方的时刻。
这天早上她却罕见的赖了床。
穆若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帐顶,一动不动地发呆。
厨房里传来一声响动,穆若水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仅着寝衣冲进了厨房:“放着我来!”
傅清微坐在灶前添柴,解释说:“我只是烧锅热水。”
穆若水一见她,脸上忽然出现一种别扭的神情,踩在鞋子里的两只脚脚尖往里并,垂着眼睑不敢看她。
傅清微挑了挑眉。
她两辈子也没见过穆若水这副神态。
穆若水低头看见自己试图扭成麻花的脚,连忙恢复正常,说:“师尊去歇着吧,我来烧水。”
傅清微从善如流。
刚好她昨夜喝多了,现在头还有些隐隐作痛。
“烧好以后给我泡杯姜茶。”
“师尊着凉了?”
“无妨,只是有些身体不适。”
穆若水一身雪白中衣,便要来探傅清微的额头,傅清微怕自己反应大有异所以没躲,穆若水掌心轻轻地贴了一下,便自发主动地离开了。
“没有发热。”她舒了口气,道,“师尊去休息吧。”
“嗯。”
傅清微迈出厨房,转过身子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穆若水坐在灶下的长凳上出神。
“小雪,添件衣服。”
“哦,好。”
嘴里应着,脚步却半点没动,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年轻人火力旺,又在火旁烤着,冻不着,傅清微由她去了。
屋外廊下冷风呼啸,傅清微拢了拢自己的衣襟,她虽是修道之人,外表老得比常人缓慢,可也快四十岁了,平时要注意保暖,否则邪风入体,也是一场折腾。
师尊都没有见到她四十岁的样子呢,她只能对着镜子一个人慢慢变老。
傅清微的步履挪进了门槛,轻轻带上房门。
灶膛里的火光映红了穆若水的大半张脸,柴火毕波,她提线木偶似的迟钝往灶膛添了两根劈好的木柴。
抬起一只手的手背,缓慢碰上自己的唇。
她怎么会梦到师尊亲自己呢?
亲的还是那里。
一个再情根不全的人,也不会认为两个人亲嘴是正常的亲密范围。
昨夜师尊朝她吻上来的时候,她好像病得更厉害了。
全身的血液都在汹涌叫嚣,汇集着冲到心脏,转化成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一触即离。
女人坐在床沿,半侧身子,腰身拉出一道婀娜的曲线,她的指腹取代了柔软的唇,挨在她的唇角摩挲。
“你就是想要我亲你这里,对不对?”
穆若水喉咙干渴,只会咽口水,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的心里在疯狂回答:是!我还要!
女人慢慢地直起身,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转身向屋外走去。
“师尊,不要走!”
穆若水躺在床上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视野只余一道紧闭的房门。
穆若水右手的火钳继续添柴,继续发呆。
她低头亲了亲自己的手背,半点感觉也无。
“师尊,姜茶好了。”
穆若水轻叩两下门扉后,推门而入,顺手掩好房门。
傅清微正在被窝里补觉,听见她敲门便醒了,脸从里侧转过来,一只手肘撑起上半身。
穆若水在她床前半蹲下身,将姜茶端给她。
傅清微伸手来接,却见她那好徒儿目光往下移了移,不动声色掩好凌乱的衣襟。
穆若水眼前仍是一片雪腻晃动,胸口的红痣诱人采撷。
她扇动长睫,低眸隐去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她果然是病得厉害了。
傅清微捂着胸口喝完姜茶,将杯子交还给她。
穆若水端着空杯子出去,在门口吹了会冷风,用过早饭后,又雷打不动地去树林练剑。
一直折腾到中午,才将异样的情绪平复下去。
冬日天寒,虽然挣钱也要劳逸结合,除非要紧事,二人会一直在山上猫冬,直到开春再出门。
“编书?”
穆若水站在书房里,扭头便是那幅挂在左边书架的画,她瞧了一眼迅速撇开头,看向面前的女人:“师尊怎么突然想到编书?”
傅清微淡道:“闲来无事,想将毕生所学记录下来,以便后世传承。”
虽然穆若水觉得蓬莱就她俩,实在没什么好传承的,她本人也不想收徒,不想有第三个人插在她们之间,但师尊的想法她惯来支持。
只是……
穆若水被迫坐在书房的椅子里,肩膀上搭着女人纤长的手。
“师尊编书就好了,为何要我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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