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微强装镇定道:“然后我就醒了。”
穆若水恍然:“原来如此。”
她拍了拍傅清微的后腰,收手时若有若无地拂过下方起伏的高处,暖热的呼吸自她的唇前远离,说:“起床吧,收拾行李。”
“是,师尊。”
傅清微从加快的心跳声中缓了缓,起床动作利落地整理床铺。
吃完穆若水煮的面条后,傅清微回房收拾行李,衣服之类的都好说,麻烦的是在山上吃什么,昨晚忘记进厨房看看了。
“师尊,山上有冰箱吗?”
“有。”
穆若水正在逗猫,傅清微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我们待会得去趟超市,至少准备一周的伙食。”
幸好买了车,否则不知道这个家怎么搬过去。
“随你。”
傅清微听见客厅逗猫棒上的小铃铛声,轻轻地笑了笑。
等傅清微从卧室出来,穆若水把逗猫棒收到高处,说:“现在去超市?”
“对。”傅清微点了点头。
两人穿好外套下楼,来到停车位,傅清微谨遵司机守则,在北风里严谨地绕车一周,她在网上多次刷到过新闻,冬天有许多流浪猫为了御寒躲进汽车发动机、车胎各种能挡风的地方,司机没注意,开起来后小猫不慎丧命。
傅清微来到车头,一只狸花飞快地从车胎底下蹿走,动作之利落,速度之快,一眼就让傅清微认出来,是小区女王——之前保护小三花那只棕色的小狸花。
小狸花跑出十几米远,回头警惕地瞧瞧二人,寒风里皮毛瑟缩,几步又钻进了另一辆汽车底下,不见了踪影。
离开春还有一两个月。
过两天又要下雪。
它未必熬得到春天。
就算过了这一个冬天,还有难熬的下一个。
傅清微上次带她去医院绝育的时候,医生说它的年龄不到两岁,说不定比三花还小,因为在野外待久了,看不出小猫的样子了。
穆若水凑近她出神的背影,在她耳边道:“你想把它带走?”
傅清微偏头看她,喜形于色:“真的可以吗?”
穆若水本来想拿乔一下,让她哄得自己开心,她就帮她抓猫,现在傅清微因为她一句话这么高兴,不用哄穆若水已眉梢微弯,点点星光亮起在漆黑如夜的眸子里。
穆若水不由自主地笑道:“当然可以。”
傅清微踮起脚尖,在女人冰凉脸颊轻轻地亲了一口,像吻在梅花上的雪。
穆若水摸了摸脸颊:“这是奖励吗?”
傅清微:“是。”
上次她在阁皂山亲了一下她的脸,穆若水一直没有反应,傅清微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结果到了晚上,她们俩在院子里闲聊,穆若水忽然问她,白天那个是不是奖励,因为她打赢了灵枢子。
傅清微:“……”
后来她每赢一位长老,傅清微就会奖励她一次。赢无可赢,奖励也就停止了。
穆若水回味片刻:“虽然此举颇为大逆不道,但我准你这么奖励我。”
观主在恪守师徒底线和忠于自我中,终于选择了后者。
傅清微:“日后我想每天都奖励师尊,以报答师尊的教诲,可以吗?”
穆若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模棱两可地丢下一句:“日后再说。”
她率先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动作比平时都要快,似乎在逃避什么似的。
傅清微垂眸笑了笑。
她坐进驾驶座,在响起的复古音乐里,驱车前往商超采购。
回来的途中她拐到宠物店,又买了一个航空箱,回来和穆若水一起找猫。
小狸花不在原地了,短时间想在小区里找到它大海捞针,傅清微正想着要不上楼把小三花抱下来引诱它。
穆若水自有她的办法,她念了一段咒语,出现五只小鬼,只到傅清微的小腿肚子那么高,模样古怪,并不会说人话,穆若水下了命令,它们便四散开来。
穆若水说:“走吧,先上楼,有消息它们会禀报我。”
傅清微和她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说:“它们是你养的吗?”
穆若水:“订了契约而已,为我做事,或者死,它们很识时务。”
傅清微垂下眼不说话。
道士捉鬼驱邪,她听说养鬼有伤天和,既然是师尊养的,那……养就养了吧。
傅清微转而担心她道:“不会有什么反噬吧?”
穆若水笑了一声。
“不会。”
“那就好。”
“要不要我给你也抓两只?”
“不了不了,我怕他们上我身。”
身旁气温骤然降低十度,傅清微改口道:“只让师尊上。”
穆若水看着她按了电梯,对上她坦然的眼神,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傅清微站在电梯里,按下关门键,在穆若水目不转睛看着上升的数字时,又仿佛迟了半拍似的,低声将在外面的话表白完整。
“我只让你一个人上。”
她语调慢吞吞的,却吐字清晰地送入穆若水的耳朵。
第69章
傅清微装了两个大行李箱, 一年四季的衣服,穆若水自己本人并不知晓的压箱底的丝绸睡裙也带上了。
小三花进了铺了小毯子的航空箱,圆脑袋在栅栏上来回蹭挠痒痒, 自娱自乐, 自己一只猫也呼噜得不亦乐乎。
先前散去的五只小鬼回来了一只, 红发小鬼对着沙发上的女人叽里咕噜地比划了一番。
穆若水起身说:“找到了,我们走吧。”
傅清微推着行李箱, 两只手都满了, 穆若水勉为其难负责拎猫,傅清微在电梯厅不舍地回了一下头, 看了眼紧闭的大门, 二人一起进了电梯。
放好猫和行李以后,二人跟着红发小鬼来到了小区的草丛,楼栋背面靠墙根有一些废弃的管道, 可以挡风, 里面偶尔还会有积水,能够满足饮水需求。
小狸花躲在里面不出来,傅清微束手无策, 求助的目光看向穆若水。
穆若水享受了一会儿她的注目,才让傅清微打开航空箱,她对着管道伸出五指,小狸花的爪子拼命扒拉着管道, 不受控制被她一点一点地挪了出来。
她动手一般不是要杀人就是要杀鬼妖精怪,根本没有挽救一条生命的时候。
小猫又格外的脆弱, 穆若水为了控制力度不把它意外弄死, 全神贯注,白净额头差点出了一层汗。
“谢谢师尊。”
傅清微关上航空箱的门, 小狸花在里面又挠又撞,撞了两下知道撞不开,聪明地只对着傅清微疯狂哈气,毛发全部炸起来,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声音,攻击性毕露,表示自己绝不好惹。
敢抓我你就死定了!
傅清微把她和小三花一起放在了车后座,门对门。
小狸花:“?”
小狸花:“喵喵喵?”
小狸花瞪着眼:“喵喵喵喵喵?”
被人类精心照顾了一个月的小三花慵懒地舔了舔手爪毛,“喵~”了一声。
两只都安静了。
穆若水扣好了安全带,点开音乐随机选了新歌单。
傅清微最后一个上车,坐好了以后没有急着系安全带,而是一只手扶在中央扶手上,上身前倾,向端坐的女人靠近。
穆若水闻着她身上清幽的气息,似乎预感到什么似的,眼睁睁瞧着她靠近自己。
脸颊被花瓣轻吻过,一触即离。
“徒儿奖励师尊。”年轻女人稍稍离开一些,却没有直接坐回去,看着她幽黑的眼睛说道。
倒反天罡!以下犯上!
穆若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脑海里闪过的词被一只手强势按入水面,没有再浮起来。
“开车吧。”
“好。”
傅清微背靠座椅,熟练地插好了安全带,驱车前往小区出口。
上了两次路的新手司机已经没有那么生疏,她学车快,从新手变成老司机,也就是多锻炼几次。
车里播放着陌生的流行歌曲,傅清微不自觉地跟着轻声哼唱。
穆若水的手搭在车窗下方,脸看向窗外,回想着刚刚傅清微向她靠近的画面,目光茫然。
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会很想要闭上眼睛呢?
傅清微开了车机导航,掌控方向盘,目视前方,载着二人二猫,她所拥有的一切,向着新家的方向坚定地驶去。
*
一个半小时后,傅清微在山脚下傻眼了。
众所周知,山路车开不上去,那么同样的,行李箱和猫都需要人工搬运上去。
三个月前傅清微来山上蹭住的时候,灵管局的人帮她拿了一次行李,后来她把所有东西都装到包里,誓死不提着行李箱爬山。
今天她风风火火收拾出两个二十六寸的大箱子,和两只包括航空箱在内快三十斤的猫。
平地上还好,都是山路,除非有神仙飞上去。
傅清微期期艾艾,将视线投向旁边。
“师尊……”
“自己想办法。”穆若水无情地打断她。
她绝不容许自己沦为搬运行李的工具人,她堂堂真人,一派之尊,颜面何存?
……
一个小时后。
刚拎完两个行李箱上去的穆观主臭着脸返程,出现在傅清微的视线里。
傅清微在山脚下陪猫,怕她两只猫没人在会出意外。看穆若水从上面下来,她接着把后备箱打开,里面都是采购的肉菜,大兜小兜塞满了半个后备箱。
穆若水额角青筋暴跳。
——这是哪门子的尊师重道?
她今天就要清理门户!
穆若水左右手挂满了塑料大兜,傅清微提了两个航空箱,两人一道上山。
爬山和负重爬山完全不是一回事,尤其是两只猫在航空箱里不老实,受力不均,给傅清微造成了很多阻碍。平时脸不红气不喘,这会刚走了三分之一,已经呼吸粗重,两只手的手指被航空箱的提手勒得通红。
傅清微停在一棵树下:“师尊先上去吧,我休息一下。”
穆若水头也不回地飞上去了。
傅清微缓了五分钟,走到三分之二处,又见到了穆若水的身影。
对方不由分说接走她两只猫,再一次消失在了密林里。
没了负重,最后也就不到半小时的路程,傅清微加快脚步,跑步到达终点道观。
行李箱和猫都在院子里,穆若水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晚之前我都不想见到你,识相的话就不要再打扰我。”
傅清微仰起脸,见到院墙外四面八方都是树木,似乎在旋转着,女人冷戾的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还有,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灭你满门!”
她满门就一个人,和两只猫。非要论人的话,肯定是观主。
傅清微也不敢抖机灵说:你不要自杀啊。
面对空旷的院落,乖乖地应承下来。
她先把行李箱推进屋内,回来看院子里的两只猫。
在屋檐下的地面放好食水以后,傅清微先把小三花放了出来,小三花非常有主人翁意识地跟着进了屋,小狸花的门开着,傅清微不管它,她整理好一半行李后来到窗前,看见小狸花在屋檐下干饭。
阳光暖暖地晒在院子里,小狸花和小三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穆若水的棺材,躺在上面舒适地舔毛。
傅清微来到厨房,厨房的改造保留了原始的灶台和水缸,特意维持原汁原味。傅清微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生火造饭不在话下,烧了一锅水给自己泡了碗泡面。
她端着小凳子坐到外面来吃,没有下饭的秀色,两只猫也很好,浅浅地弯着唇。
傅清微:【我去午睡啦】
不管穆若水是不是让自己别打扰她,要是真的不找她她又要生气了。
女人心,海底针,幸而她已摸得有二三分清。
以前在家午睡,外面时而有人声,车流声,偶尔的装修声,总不可能十分安静。唯有在山野里,除了风声,就是隐约的溪流声,山涧回响,助眠的天然白噪音涤荡人心,傅清微一只手搭在被面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院子里的两只猫互相依偎,头尾相连团成了一个圆润的猫猫球,轻微地打着呼噜。
门口的高树上,穆若水挑了一根粗壮的树枝靠在上面,单手枕在脑后,闭目浅睡,长长衣摆垂下,被山风轻柔地吹拂,眉眼温柔放松。
……
傅清微:【我可以随便逛一下吗?】
穆若水:【。】
傅清微收起手机,看向唯一连通前院的一扇门。
虽然她前后加起来在道观呆了一个多月,但是没有经过允许,她一直没有去过道观的正门,也不知道正殿长什么样。
道观一般做成数进纵向的三合院或四合院,类比最典型的故宫,院墙红色和黄色的都有,蓬莱观采用的是红色。主殿分布在中轴线,像阁皂山那样的大门派,甚至有琉璃瓦,金碧辉煌。更有龙虎山之类,雄伟壮观,不输宫殿。
蓬莱观是小庙,傅清微一路穿过去,百步距离,打开了红漆正门。
颜色不似新刷的,但漆并未剥落,像是定期维护过,铜拉环也盘得圆润光滑。
中间是正门,两边略窄的是偏门。
站在正门往上看,悬着“蓬莱观”的三字匾额,毛笔书写,中规中矩,以傅清微的眼力,写字的人功力不深,反而字体有些稚嫩,要么是小孩,要么是初学者写的。
既然穆若水是第一代祖师,那么就是她年轻时候写的。
傅清微越看越喜欢,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匾额上积了一层灰尘,傅清微低头用双指放大图片,上面连蛛网都没有,看来道观不仅驱邪,还驱虫。
傅清微站在门口往外又拍了张照,才重新走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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