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愁飞一惊,想不到竟还有人躲在窗外,虽然看似是友非敌,但仍升起警惕之心,“姑娘,你离窗户远些。”他眼睛盯着窗外,对雷纯说到。
雷纯便绕至他身侧,中间微微一顿,似是被软倒在地的人或者没了头的尸体吓到了。
随后,白愁飞提高了声音,“不知是哪路英雄相助?”
王小石和温柔也听到了,温柔还在原地,王小石就以使出轻功绕行至船后,然而除了散开的水波,什么人也没有。
他又想起刚刚的鸟啼,和站在船头的白衣人。
是因为思及此处,又或者是夜风吹拂?鼻腔中的血腥气再次被那种独特的、浅淡的香味代替。或许这香气,便是某个人曾在附近停驻的标志。
“没有人,”他从窗外喊给白愁飞听,“不过也可能是水性很好,已经潜水走了。”
白愁飞看向雷纯,雷纯摇了摇头,“我的护卫皆被‘迷天七’的人放倒了,不是我的人。”
“这么说,他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白愁飞嗤笑,他似乎并不认为会有这种好心人。
“可能吧……”王小石喃喃。
温柔此刻也走进了船舱,正为雷纯的美貌所惊,听见他的言语,却猛地敏锐起来了,“听起来,你好像认识这伙人。”
“我也不知……”此时这一向大大咧咧的少年人却突然嗫嚅起来,“或许,是我认识的人,不过人家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的确、的确是温柔的好人。”
明明叫温柔,却一点也不温柔的温柔,咬了咬唇。她隐约感觉到一些模糊的不快,却再开不了口。
“还没感谢三位的救命之恩,”雷纯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如若不是诸位大侠,我恐怕已经死在船上。”
温柔听她这么说,复又高兴了起来,“能救下你这样的美人,我也开心得很。不过不是我们……应该也会有旁的人出手。”
“只恐鞭长莫及,”雷纯笑着指了指窗外,一艘点着孤灯的船已经渐行渐远了,“许是那艘船的主人派人出手相救,不过赶来时这位少侠已经斩杀大半贼人,他们便又悄然离开了。无缘叩谢船主人,不能再不谢三位侠士。”
“我叫田纯,不知侠士姓名?”她虽是问的三人,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睛却看向了白愁飞。
白愁飞被她这样一看,心中泛起波澜。
而王小石此刻,却被温柔一戳,“人家在问你姓名,你在干什么?”
王小石小声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一阵香气?”
温柔:?
第10章
此时月下柳梢,船上有无头尸体、有腥风血雨,有两位各有风姿的绝色美人在侧。这人不关心尸体,也不关心近在咫尺的佳人,却偏问什么没来由的香气?
“怕不是什么迷魂香的香气。”温柔在一侧恨恨道。
自称田纯的雷纯看看王小石,又看看温柔,露出了某种了然于心的笑容。她猜到了什么,未来当真会如同她预测般发展吗?
……
水路再转陆路,辗转半月,终于到了神水宫近前。那些服侍的人皆受命不得靠近。何欢同他们分别后,只带了小雪往神水宫入口去。身后神水宫的依附势力同他们作揖道别,话音落下,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再起身眼前已无他们的行踪。
“我在宫总管处曾听闻何公子是当今少有的武学奇才,如今一见,真是后生可畏。”
“何公子今天可有二十?如此年纪,别的不说,这轻功已属当世一流高手。”
何欢并不知道他们背后的议论,也不知道在用出轻功后,反而让旁人对神水宫更添一层敬畏。他与小雪打定主意接下来两天便宿在山野间,且以防万一,白日休息夜间赶路。
雪鸮虽与猫头鹰是近亲,但也习惯白日活动,因此总是精神不济,只停留在何欢肩头。何欢安抚她:“等回去就可以好好歇歇了。”他这样说着,脚下轻功稳定且迅速,其实停在他肩头也入在树上安眠一样,并不多劳累。
甚至小雪还打起精神关心了一下他。
“我?”他笑了笑,“我本就不必睡觉,只是人做久了,形成习惯了。真不睡也没什么。”
说到底,不管是吃饭还是睡觉,都不是他必须的行为。
小雪惊异:这不比做人要自由吗?
“嗯?这样想来的确比人自由些……”
……
终于来到神水宫所处的清幽山谷。狭道傍水蜿蜒,两侧皆是森森古木。沿山谷向里走约数十里,视野方开阔起来,只见一片偌大水潭。潭中不知怎的,有五色光芒随水波荡漾。何欢小时候曾固执地认为这水有神力、其下定有与他相似的妖怪。水母阴姬当时也好奇的陪他共潜过多次,却一无所获。
彼时何欢虽是妖怪化形,心智尚且不全,真如稚儿一般。他觉得只他一个化形的妖,与此世格格不入。委屈也不同旁人讲,只是背地里一人闷闷不乐。水母阴姬虽能察觉到,但她也不善言辞,只能每天陪在何欢身边,甚至对于武林中人来说最私密的练功时也带着他。
终于有天,水母阴姬想好了怎么劝他,带他去了市井巷里,去见所谓世人。“我是人,但旁的人见了我,也要说我是异类。”她牵着何欢,所到之处人群如鸟兽散开,而她随意却步伐坚定地向前走着,不曾顾虑他人眼光,“他们认为我身形高大,女生男相,从不顾及抛头露面,也没有因为他们的不赞同就举足不前,便是怪人。即使不认识我,也会在背后议论我。”
确实,何欢可以听到他们窃窃私语,听到他们说,“怎会有这样的女人。”
好像男人女人天生该是怎样就要是怎样,可谁也不知规矩是从何而定的。
何欢抬起头,有些担忧的看向水母阴姬。
水母阴姬声音依旧平和,“而哪怕认识我的人,也觉得我不是正常人。人生在世,最亲密的不过父母,我同父母讲,我讨厌男人,一想到要和男人在一起生活,就犯恶心。”说到这里,她竟相觉得有趣般勾起了唇,是个略带讥讽的笑,“他们吓坏了,母亲一味地哭,父亲拿起镰刀想要打死我。可我会武功,他怎么都碰不到我。”
“我不反抗,只是躲,他也要边打边骂。到最后,父亲累了,他大喊,你给我滚出去,你有病,你是疯子,我不要疯子当女儿。母亲还是只会哭,我当时想,只要她说一句话,我就留下,或者,我可以带她一起走,当时我已经创建神水宫,绝不叫她受委屈。”
“直到我离家,她还只是坐在那里哭。从那开始,我再也没回去过。所以就算我父母双全、武功高强、权势滔天,我也……”话到此处她想了想才接上,“是个被同类排挤的疯子、怪物。”
何欢更心疼了。他不是真正的孩子,却长得比大多数孩子还要可爱,再加上性格乖巧,无怪水母阴姬当年打定主意要收养他。他软而温热的小手攥住水母阴姬的手指,将自己的脸蛋放在她手背上努力蹭了蹭,他认真道,“不难过,姨姨不难过。”
但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才是更难过的那个。一双玻璃珠似的眼睛中已经满溢泪水,憋着嘴努力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脸蛋也憋到通红。
水母阴姬停下脚步,定定望着他,“我不难过,我只是想告诉你,从古至今,人们惯会拉帮结派,排挤他人。即使是同族、同类,也会反手成刀斩伤同伴。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必须合群的道理,因而,不必强求。”
这并非何欢的木头脑袋短时间能完全理解的,但他看着水母阴姬,点了点头,擦掉眼泪后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不强求他人,我只跟姨姨亲。”
水母阴姬:……
“罢了,随你吧。”她的手掌落在何欢头顶,轻轻揉了揉。
……
水母阴姬睁开了眼睛。
宫南燕在她身边陪着她,看她醒了,问,“做了个好梦吗?你笑了。”
“没有。不过是想起一些过往琐事。”水母阴姬神色依旧严肃中带着高深莫测。
宫南燕看她刻意抿下的唇角,也不拆穿她,只是好似自言自语般,“算算日子,他也该回来了。”
“你说的是谁?”水母阴姬的神色变得更加阴沉了。这两年,她看起来越来越不苟言笑,也越来越骇人。
宫南燕却不怕她,嘻嘻笑了一声,“还能是谁,小雪呗,出去放风久了,不该想念宫里吗。”
“……”水母阴姬就不接话了。
“你越来越闷了。”宫南燕脚步轻移,到了她近前。她跪坐在水母阴姬床前,轻轻将头靠在水母阴姬膝盖上,“我知道你记挂他。他在你心里,比谁都要重要,是不是?你可以抛下我,却绝不会抛弃他。我不吃醋,因为我知道他是很好的孩子。可是你再这样,他只会离你越来越远。你我二人之间,你把我当小孩子、宠着我管着我,我心里高兴。但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对他。”
水母阴姬垂眸看她,半晌,她应了一声。
宫南燕就笑了,面色如春花一般明媚,让冰冷的寝室也熠熠生彩,“那么……”她将手放在水母阴姬手上。
“先去听今天的经。”
宫南燕的笑容从脸上迅速消失了。
宫南燕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
她大喊,“不去不去,要去你去,我看见男人就头疼,听见人念经就耳朵痛,看见光头就眼睛痛,和尚三样都占了,一看到我就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总而言之我不去!”
她这个样子,的确比何欢像小孩子。
第11章
“什么人?”石道中传来轻微声响,守着神水宫宫门的弟子警觉抬头,还没看到人影就听到一声鸟鸣。
“是小雪!”对方惊喜地喊道。
小雪自阴影中飞出,在她身侧盘旋了一圈就又飞回正稳步而来一黑衣男子肩上。
来人面上带着清浅笑意,身形高挑,身着黑色劲装,腰系一条玄色金莲纹绦带,更显得宽肩窄腰,体态风流。
“是少宫主回来了!”如果方才看到鸟儿只是惊喜,现如今就是喜上眉梢,高兴的快要跳起来了。
她先向前跑了两步,像是想要迎接何欢,可中道又顿住,想起什么似的,跺了跺脚,扭头一溜烟儿跑了,甚至用上了轻功,远去的速度比小雪飞的还快。
何欢有些迟疑,他以往回来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不知发生了什么,更开始疑惑是不是回来的时机不对。
小雪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脸,他才定下神来继续往前走。
石道前百余步昏暗无光,步入有人看守的石台,才宽阔起来。几盏石头做的灯盏吊在墙壁半空散发光芒,仔细打量才能看见在石盏上搁置的,个个都是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润泽光芒。
何欢视线自这些熟悉物件上一扫而过,忽然动了动耳朵,他已经听到石道转角后有熙熙攘攘的人声。
眨眼间,石道尽头涌来大片身穿白色弟子服的女子,她们像是奔涌向沙滩的浪花,一浪叠着一浪奔流而来,伴随活泼欢乐的呼喊声。
“少宫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不要挤我,不要挤我,我站不稳啦。”
“快去找少宫主要礼物!”
“要三年份的量!”
“啊,我的发带,谁的项圈勾住我的发带了?别扯我的头发!”
何欢看见她们,就加快步伐向她们走去,脸上露出同她们一般的真切笑意。
一众年轻的小姑娘带着明媚笑容,打闹推搡着小跑而来,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汇聚在何欢旁边,将他包围起来。她们欢乐的像是一群小鸟,围在何欢身边叽叽喳喳,有人去摸小雪、有人挽住他的手臂,有人抓住他的手。
她们对何欢没有男女之情。纯粹的敬仰他、喜欢他,就如同喜欢从水火之中拯救他们的水母阴姬一般。不过水母阴姬要更有威严,弟子们对她又敬又怕。而她们对何欢这个耐心安抚她们、陪伴她们度过最无措惶惶时的少宫主,则既像是爱戴神明,又像是亲近兄长。
三年不见,她们有很多问题,像“少宫主又长高了”、“少宫主在外面好像瘦了”、“这次回来还走吗”之类的,被他们孜孜不倦问了一遍又一遍,于是何欢也一次又一次耐心回答,“许是又高了些”、“没有啊,没瘦,还胖了呢。”、“还是会出门,不过会时常回来,不然怎么带礼物给你们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衣襟里掏出各式各样的灵巧小玩意儿、簪子玉佩、香薰香球等,分给各弟子。好像他的衣服下面是个无底洞。弟子们也对此习以为常——宫主和少宫主都无所不能。各个拿着自己分到的物件都合适得像是被读心一般,开心的不得了。
“还走啊,你这次走了,宫里就像死水一样,我……”最小的那个弟子抱怨的声音被同伴拉扯着衣袖,提醒着咽下去了,只是神色更加委屈。
何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是我惹宫主不快了,连累你们。”
“少宫主哪里的话,真要折煞我们了。”女孩子们嘟嘴跺脚,也不是真的抱怨,只是撒娇,也是不舍。
“不谈这些,怎么,今日没有早课吗?这么快就来迎我,倒令我吃了一惊。”
提到这个弟子们又有话说了。
“宫主请少林的和尚来念经,我听不懂,感觉念得困困的,还不如练功有意思。”
“嘿嘿,我也是,我坐在最后边打盹呢。”
“我听说这个叫无花的和尚是个大师。我去得晚了只能坐在前排,他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他长得怪好看的,”那个说无花好看的弟子眼睛一转,机灵道,“只比少宫主难看一点点。”
“他没头发,在神水宫不会觉得头冷吗?”还有天真的女弟子替他担心,只是担心的角度很是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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