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年问:“他姓程?”
“嗯。”
“是你之前托我找机会见面的,程鸿莘程总那个程吗?”
虞连顿了一下,张佳年及时收住:“是我多事了,那天后我总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心里一直有这个疑问……你不用回答我的。”
“这就是律师的直觉吗,”虞连笑了笑,没有隐瞒,“真准,不过这件事还请学长保密。”
“一定,”张佳年还没动筷,先拧开酒瓶敬了他一杯,“吃人嘴短嘛,今晚吃了这么丰盛的一顿佳宴,我对外哪里还张得开嘴,你放心。”
他二人聊了没几句话,程曜飞快上齐了菜,把围裙摘了,与虞连挨着坐下。
几人这才开始动餐,程曜低眼看了看虞连跟前的酒杯,又拿了只茶碗过来:“哥别喝酒了,晚上还得吃药呢。”
虞连说:“学长敬我的酒,肯定要喝的,我只抿一点点,没事的。”
张佳年忙说:“那还是以茶代酒吧,我看你今天状态很好,没听出鼻音,以为是没事了,学弟最近这么劳累,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他接着道:“学弟接下来还有很多事,少不了要操心,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也希望我们未来能够一切顺利。”
虞连举杯:“好,同祝顺利。”
张佳年伸手,刚递上杯去,另一只酒杯抢先与他碰了碰。
乒零一声脆响。
张佳年目光上移,与程曜对上眼神。
“之前没有和张律师好好打招呼,我也敬张律师一杯,”程曜弯着眉眼,笑着解释说,“我当时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猛敲自家的门,难免有点防备,所以那天没能及时开门接待你,连哥后来也说我了,我很抱歉,还请张律不要见怪。”
这话说得有点怪,张佳年没有往下细想,客套了一句:“小问题,既然是误会,解决了就好。”
“那我再去拿点好点的酒,赔张律几杯。”
程曜起身,拿了瓶高度数的白的,顺便从壁柜里取出两盒路易雪茄,放在餐台上。
“我前段时间没在,连哥托张律帮了不少忙,接下来也少不了要你帮忙,我心里一直都很感激你,”程曜的表情称得上和善可亲,“我听说张律私下里烟酒不忌,那可以尝尝这个,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心意,一会儿请张律一定带走啊。”
张佳年看看,下意识搓了搓指头:“你太客气了,也不是烟酒都来,我最近就在戒烟……”
程曜像是突然记起:“戒烟了?是太太管得严吗,还是家里有孩子不方便?”
他勾唇笑了下:“确实,张律看着就像顾家顾孩子的好男人,我一下没想到这个,是我疏忽了。”
张佳年讪然,面色尴尬,虞连在桌下轻轻踢了程曜一脚。
虞连连忙找补说:“我原本也有些礼物要给你的,我之前忘了和小程说,学长喜欢收藏咖啡杯,朋友出国回来送了我一套,我不太会欣赏这个,刚好你来了,我就借花献佛了。”
“今晚来一趟,以为只是吃顿饭而已,竟然还收获这么多吗。”张佳年目光转向虞连,“是你送的话,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去拿。”
程曜主动接话,执行力一流,立马跑去储物室里翻出两袋子礼盒,当着张佳年的面仔细拍了拍上边的灰。他还顺带给张佳年捎了一支贵价红酒。
程曜把礼物递到张佳年手边:“哪有只送一份的道理,张律不抽烟了,可没说不沾酒。”
“张律收了连哥的,不会不收我的吧,礼物成双成对地拿着才好看,你说是吧?”
张佳年确实不得不收,他抿住嘴唇,目光一转,对着虞连说道:“小程为人处事这么得体,看来学弟平时没少教啊。”
虞连也就是跟张佳年客套一下,没想程曜马上把仓库里落灰的盒子翻出来了,他赶紧扯着程曜的衣角让坐下:“哈哈……”
他干笑几声:“小程以前在公司是销冠呢……”
张佳年瞥了眼程曜:“怪不得,年纪轻轻的,挺会来事,小程看着比虞连学弟要小不少,办事说话都这么……聪明圆滑。”
“是啊,”程曜接过话茬,“我其实挺羡慕张律的,张律就很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外貌有一种上了年纪的稳重感,找律师就该找这种看起来有岁月沉淀感的男人,毕竟张律师也觉得,阅历和年龄挂钩。”
“过几年张律要是再添上几根皱纹和白发,看着就更加权威专业了。”
两个人说话客客气气,互相把对方抬得挺高,但都不像在夸人的。
虞连有些尴尬,岔开话说:“吃饭吃饭,一会儿菜都凉了。”
张佳年嘴角抽搐一下,低头对着碗扒拉了两筷子菜,五花肉配的龙井鲜叶,肥而不腻,口齿留香,就是咽下去一股子味。
什么味,不是滋味。
有这种感觉的不是张佳年一个人。吃过饭后,程曜起身去刷碗,留下虞连和张佳年两个人在书房谈事。
房门闭着,程曜这回倒很安静,始终没有前来打扰。
张佳年给虞连说明了和全胜官司的最新进展,又与他聊了聊寻青换壳重组的事宜,聊得差不多了,张佳年拿起手边的茶杯,仰头饮下一口茶水,润了润喉。
他看一眼表,还有点时间,于是随口说了些旁的:“我今天才知道,你在这条路的难度上加码了啊。”
虞连不必问也知道他说的什么:“你是觉得,宏晟以后也会插手我的事情?”
“虽然不是同行业,但是你把程总儿子牵扯进来了,如果你后续还想继续经营这家公司,麻烦肯定不会少的,你刚才说你们和程总还是互相对立的僵持的状态不是吗。”
虞连叹息一声:“这个的话,我除了走一步算一步,真没有其他破局的办法了。”
张佳年欲言又止,迟疑片刻,他说:“我当然是希望你好的,但我始终觉得这是个很大的风险项,你找他是不是有点欠考虑了……”
书房的门推开了,程曜从外探出头来,面上笑盈盈的。
“我忘了添茶了,看你们聊这么久,茶也冷了,换一道茶底吧。”
他大步走过来,重新冲洗杯具,挨个替他们换上:“喝这个,信阳毛尖,不过茶性比较寒。”
“适合浮躁上火的人喝,能平一平心气。”
他没忘了嘱咐虞连:“哥的话就少喝点,我还在煲药,一会儿就好了,你睡前要喝的。”
张佳年感觉被人点了,他颌首微微谢过,但没去接茶。
程曜不多会儿便转身出门,门重新闭上,虞连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
两人沉默了一阵,虞连偏过头问他:“你刚才想说什么?”
张佳年张口:“你不觉得他太年轻了吗,以后的风浪只会更大不会更小,总不能什么事都你一个人去担,你会比现在要累得多,他真的能承担得起责任来吗……”
“你要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他有后路,但你没有。”
虞连眼眉低垂,正想该如何回话。
书房的门又吱呀开了,程曜再次冒头。
“抱歉,又打扰你们了吗,我进来拿点东西就走。”
他抖了抖手里一套睡衣,边走边说:“前几天给连哥买的,洗完了有点皱,我拿个熨斗熨一熨。”
我怎么不知道。虞连一头雾水,再看一眼程曜手里的,这么短,这么透,鬼都能猜到是干什么用的。
虞连的脸一下红了,他并没有把私密的物品或者事情抖落在别人眼前的习惯,他连忙起身扯住程曜,两手死死捂着:“我帮你找!”
张佳年被晾在一边,两个人无视他,在书房的柜子里翻找一通。
“我记得是放在卧室抽屉里的啊,之前才用过不久,你去找过了吗?”
“嗯?是吗。”
“是。”
“噢,那我记错了。”
程曜一拍脑袋,虞连赶紧把他手里那件衣服团成一团,推搡着赶他出门。
程曜手指用力抓着门框,费劲地扭过头去,嚷嚷说:“药……药煲好了,你先出来喝完,凉了就没效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来。”
虞连回到座位上,脸色还红着,他别扭地咳嗽一声:“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张佳年又不是个傻子,再待下去真就不识趣了,他起身告辞。
虞连送他出门,临别时他对虞连抱歉说:“我今晚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张佳年:“见机行事也不是一件坏事,有时也没必要太瞻前顾后,我失言了。”
虞连笑了笑:“这算是安慰我的话吧,我明白,我也想回答你刚才说的。”
“事情是因他起的,但感情也是因他生的,人人觉得我为情所困、因情所误都好,我也没打算迷途知返,选择他是我唯一不后悔的事。”
张佳年沉默片刻:“除了祝福,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那就够了,”虞连弯了弯眼,也很满足,“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也可能是唯一一份来自朋友的祝福,也许还有点无奈的成份在里面,但我就当是了。”
张佳年下了楼,回头看虞连家依旧亮着灯的窄窄一方窗户,想,除了无奈,大概还有些虚情假意的成份在的。
他做不到真心祝福他。
也是当了一回坏人了,张佳年自嘲地摇了摇头,有的人,有的事,错过就是错过。
但他也许比要虞连好上一些,他懂迷途知返,也懂知难而退。
张佳年迈步走了,没再回头。
【作者有话说】
这本大概还有一万多字完结,大家还在看吗(小狗冒头
第103章 听医生的话
虞连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程曜捧着笔记本坐在床上发呆,于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床垫陷下去一些,虞连发梢还滴着水,他随手捋了一把半干的额发,转脸问程曜:“忙吗,小程?”
虞连穿着家居的棉质睡衣,脖子上钮扣散开一颗,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肤,他刚洗过澡,锁骨上像盛着水珠,若隐若现地在颈上滚。
扑面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程曜眼观鼻鼻观心,最终啪一声将笔记本合上。
他接过虞连手里的毛巾:“我帮你擦。”
被浴室的热气蒸了许久,虞连的脸颊和鼻头都有些泛红,声音也软,他轻轻嗯了一声。
程曜滚着喉结,起身慌忙去找电吹风,翻了半天没找着。
“今天怎么老是找不着东西啊?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
虞连坐在床沿,两条长腿叠起,见他背对着自己在抽屉里乱翻一通,也没见怪的意思。
“一会儿记得收拾好。”
“嗯!”
程曜好不容易翻着了,通了电,一只手撩起虞连的头发,虞连仰着脖子,头顶酥酥麻麻的,他阖起眼皮:“嗯,小程,很舒服,稍微轻一点。”
程曜手一哆嗦,简直想跪下来求他别说话了。
“怎么了,”虞连回头看他,眼波动人,表情无辜,“干嘛看着我不讲话?”
程曜把电吹风扔了,说:“我去洗澡。”
“不是洗过了吗。”
“再洗一次。”
虞连没戳穿他,只是浅浅笑说:“什么时候养成的洁癖?”
程曜没回答,一头就撞进了浴室里。花洒开了老半天,他额头用力磕在玻璃门上,毛巾拧成一条,皱得不能见人。
程曜在里边呆了半小时都没把自己洗干净。
他深吸了口气,推门回到卧室,虞连已经背对着他准备睡了。
他心虚地跨上了床,轻手轻脚刚挨着他躺下,突然听见虞连说:“小程,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这几天落下了很多事,接下来会很忙,我晚上在家可能办公到很晚。”
“为了不吵到你,明晚开始我会搬去书房睡。”
程曜花了一分钟才消化了他的话,他抿紧嘴唇,闷闷地嗯了一声。
虞连等了一会儿,稍微侧过身:“小程会介意吗?”
程曜垂眼:“不介意,你的事情重要。”
真是好违心的话,虞连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官司的缘故,张律最近也会常来我家和我谈些公事,这个你介意吗。”
程曜腮帮的咬肌一下子绷得老紧,片刻,又故作镇定地问说:“来几、几次啊?”
虞连:“一周,两次?”
程曜冷着脸:“唔,来就来吧,来者是客。”
虞连的表情从困惑到若有所思,他重新翻过身去。
程曜心里堵得厉害,勉强压着,见状弯腰亲了亲他,“明天很忙的话就早点睡吧,晚安,哥。”
他缩进被子里,如往常一样搂住虞连,但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像生怕怀抱里的东西碎了。
晚上喝的药里有些助眠的成分,虞连很快睡过去,睡到半夜醒了,他迷迷瞪瞪睁开眼,就见程曜眼睛一眨不眨地在看自己。
程曜见他醒来了,又赶紧闭眼,装睡,鼻子配合着发出颇有节奏的鼾声。
虞连一下清醒了大半,他皱了皱眉,坐起身把台灯拉了开来。
片刻,程曜装模作样地揉着眼睛:“啊连哥,你醒了?怎么了?”
虞连抱起双臂,表情有些无奈:“小程,我们聊一聊。”
程曜赶忙坐起:“怎么啦?”
“我说搬去书房睡,你不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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