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想问问你。”
“一个亿,够吗?”
第99章 重蹈覆辙
“程总真是财大气粗。”
虞连笑意不达眼底:“早知这样,刚才报价就该翻个十倍,不知能不能让程总稍微感觉肉疼。”
“其实你已经做到了,虞先生,”姚鹏语气始终淡淡,眼中的含义却很深,“宏晟面临解体危机的时候,都没让程总这么心疼过。”
“少爷是程总唯一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只有这一个儿子。”
虞连抿了抿唇,半步不让:“我难道就不是吗,我难道就不痛?”
姚鹏提醒:“虞先生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就没必要说这些不必要的话了,把你心里的真实要求说出来吧。”
虞连两腮的肌肉隐忍抽动,半晌说:“那就看你们怎么评估程曜的价值了。”
姚鹏顿了顿:“人要学会适可而止,虞先生。”
气氛陷入沉默,虞连迟迟没有改口的意思,姚鹏退了一步,这才示意虞连坐下说话:“那我们换一种说法吧。”
“假设虞先生不是能被金钱打动的人,但总有一样东西,会让你感到困扰。”
“比如说,虞先生现在的处境。”
姚鹏手肘支在桌台岩板上,两手交握:“程总不否认你的理想和目标,如果虞先生还想在平港的太阳底下光明正大地生活,我们可以帮你。”
“我们会动用各种关系和办法替你澄清,给你洗白,甚至由官媒亲自下场,将高家的事作为重点社会事件特别说明也不是没有可能。当然,你手里的那家公司,也会得到宏晟方面的最大支持,你们可以与宏晟旗下企业合并重组,你也会从一个有限公司的负责人,转变为上市集团的实股股东。”
“从见不得光到名利双收,虞先生将在我们的帮助下实现蜕变,重新恢复社会地位,甚至更进一层。程总承诺,这个过程只需要三年。”
虞连短暂沉默后,笑了起来。
他根本不必去问接受条件需付的代价,上位者残忍,而善诱。
“为什么你们总觉得自己能只手遮天,可以随意拿捏一个人的命运?”
“你们也这样对程曜的吗,”他眼角笑出泪来,眼里压抑已久的羞耻转为隐痛,“你们尊重他的意见了吗,允许他有自我意识了吗,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口号,已经做了伤害他的事了吧?”
姚鹏眼神飘向头顶摄像头方向,表情一凛:“虞先生,你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是怎么样的,你心里应该明白,你没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批判我们。”
“看来我被你们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到底是谁在批判谁呢,”虞连自嘲地笑了笑,声音又涩又苦,“就是因为我和我的爸妈走到了断亲的地步,所以我比谁都更清楚观念不同的父母会给孩子带来多大伤害。”
“程总是想要程曜重蹈我的覆辙吗。”
他话落得很重,姚鹏皱了皱眉,没再往下接,顷刻,桌上的对讲机传来声音。
“你在威胁我吗。”
是程鸿莘。
虞连受到他们接连的轻视和奚落,强忍着一口气,他仍然谦逊,放低姿态说:“程总,还请给个机会,我们见面谈谈,该解释的我会和你解释清楚。”
对方沉默一下,话里依然夹着不屑和傲慢。
“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
虞连垂眼,掌心掐出血来,他沉默片刻,依旧低声。
“能不能把程曜还给我。”
他甚至带了一点哀求。
等待的时间和临刑审判一样漫长,程鸿莘匆匆撂下一句:“你没这个资格。”
对话到此结束。
虞连沉重地阖上眼皮,再睁眼时他勉强打起精神,冲姚鹏欠了欠身,起身要走。
姚鹏在身后说:“虞先生,你还有时间能想明白,我们可以再联系。”
虞连侧过头,表情决绝:“那你们又剩多少时间去压制和说服程曜呢。”
“会和我一样长吗。”
姚鹏想了想,改变了一些主意,他跟在他身后。
他亲自送虞连出去。
虞连:“谢谢,不送了。”
“虞总,”姚鹏改了称呼,“刚才的话,是我代程总转达的。”
“现在想和您说的一些话,仅仅代表我个人的意思。”
虞连停下了脚步,姚鹏见状继续说:“抛开程总的教育方式不谈,作为宏晟的集团总负责人,他已经尽他所能,给了程少最好的保护了。”
“庞大的集团和家族之间的竞争手段,要比你想象中险恶得多,在程少目前羽翼还未丰满的情况下,你把他从程总身边摘除出去,这和在程总心上剜下一块肉没有区别。”
“他不是普通人,他迟早需要肩负很多责任,承担就意味着牺牲。”
“这个道理程少现在想不明白,他还可以一意孤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不代表未来想不明白,也不代表未来不会后悔。”
虞连仰头,盯着鲜红的快速跳动的的电梯键,目不斜视。姚鹏两手垂在身侧,等待他的回应。
叮一声响,电梯平稳停在1楼,虞连迈步出去:“谁都没资格替程曜想明白。”
“我也是。”
“我不会大言不惭说出我能保护程曜这样的话,我也不觉得他是一辈子需要活在谁的庇护下的人,他总要成长,我也要。”
“这条路可能很难,很长,”虞连眼中隐隐有泪,他吞下细碎的哽咽声,“但我想和他一起走。”
虞连走出宏晟集团的大门,雨已经停了,太阳久违地露头,地板蒸发向上的湿气扑了他一脸。
虞连回头看一眼宏晟辉煌大气的门匾。
对方把他的底牌摸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需要他的解释,也不需要澄清。
他们想要的是彻底抹掉虞连存在的痕迹。不容争辩,不可动摇。
这个开端比虞连想象中更糟糕。
虞连只好灰头土脸地打道回府,再做打算。
借来的车已经通知别人开走了,虞连打算只身走回去。
只是这天气阴晴不定,晚点还会不会下雨?虞连下意识地伸手,手心接过一滴檐下坠落的雨珠,后知后觉想到,最近怎么老是忘记带伞呢。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突然醒悟,是因为手机里每天准点播报的天气预报员不在了呀。
虞连划开手机微信里程曜的小狗头像,它已经好久没有跳动了。
一个半月,四十五天。
他想起来姚鹏之前的话,你把他摘除出去,就像在程鸿莘心上剜下一块肉一样难受。
他难道就没有心吗。
我难道不疼吗。虞连感到一阵难过,羞耻和委屈蜂拥而至,彻底席卷吞没了他。
直到虞连眼睛里也接住了一滴雨,他伸手摸过去,一手潮湿,冷森森的。
平港的天气果然阴晴不定,他想。
第100章 两亿买卖
虞连这些天不怎么着家,蹲点盯梢的活儿却干得越发娴熟,如今终于与程鸿晟说上话了,结果不欢而散。他于是把订在宏晟附近的酒店包房退了,重新收拾行李。
近来诸事缠身,叫他有些吃不消了,才与程家人交谈几句活像打过一架。虞连感到头重脚轻,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心理的原因。
他去药店买了些药,决定回家歇上一晚,掏出手机付款的时候,才发现张佳年打过来的两通未接电话。
虞连拨了回去,张佳年很快接起,问他:“你在哪儿呢。”
虞连拿完了药,转道隔壁便利店,打算买两个蒸包做晚餐吃:“在外面,快到家了,怎么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张佳年犹豫片刻:“我刚才经过你家,想顺便把全胜的官司资料带给你看看,我看见你家亮着灯,而且里面有动静,但是没人开门。”
“我敲门喊话也没有回应,我在想是不是刚好撞见贼了。”
虞连眼皮狂跳:“你在哪儿?你现在还在那里吗?”
张佳年说:“在的,真是贼吗,我还没走,看能不能堵着他——啊,里面的灯又灭掉了。”
“你不要让他走,我这就来。”
虞连着急说,撇下拿着包子准备结账的服务员:“不好意思。”
男生在柜台后面喊着:“你已经扫过码了啊先生!”
他没喊住,虞连一下没影了。
虞连气喘吁吁赶回小区,偏偏今天碰见电梯故障,他于是憋着一口气噔噔噔跑上八楼,当年体育课期末一千米考都没这气势。
他哐当推开消防通道的大门,两条腿因为过分运动止不住发软,只得腾出一只手扶着墙面,勉强撑着。
见他这副样子,张佳年回头,快步走来接他。
虞连满面通红,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张佳年搀着他胳膊,没忘了玩笑说:“这么急,家里放了不少钱吧,放心,他跑不了。”
虞连说不出话,伸手从包里摸出钥匙,哆哆嗦嗦扭动开关。
门吱呀开了,徐徐漏进一丝过道的暖黄的光线,屋里漆黑一片。
张佳年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搀紧了虞连一些:“你小心点,他可能躲起来了。”
虞连去按客厅的灯,澄明的光盈满一室,张佳年眨了眨眼,发现客厅原本缩成一团的黑影,慢慢站起来了。
是个年轻人。他个头很高,五官深刻俊朗,但胡子拉碴,头发蓬乱,样子说不出的狼狈。
他倒没有做贼的自觉,他看一看虞连,又看一看自己,眼里冒出两簇幽幽鬼火,像要吃人。
张佳年下意识把虞连往身后护。
他还不来及开口骂人,程曜长臂一伸,近乎野蛮地把虞连抢进怀里。
程曜瞪着张佳年,凶悍的表情一闪而过,张佳年恍惚觉得,他刚才好像冲自己龇牙了。
什么小贼这么嚣张。
张佳年不待开口,突然听见虞连说:“佳年,谢谢你特意跑这一趟,我还有点事,改日再登门拜谢,我们改天聊。”
张佳年一顿,虞连背对着他,肩膀微不可见地一阵瑟缩。
他不难听出虞连声音里的颤意。
他们认识。张佳年一下猜到了他两人之间的关系,心情转瞬变得有些微妙,说不上是失落还是其他。
果然虞连转过身,他已经平复了情绪,眼角眉梢都带笑:“和学长介绍一下,这是程曜,我爱人,等下次见面,我们再好好坐下聊一聊。”
程曜在他说出爱人那一刻,全身紧绷的悍然的气场就松懈了一些,虞连才谢完客,门刚关上的一秒,程曜把他压在门板索吻。
虞连被亲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程曜双臂紧紧箍着他,几乎要将他揉碎。
“慢点,别……等一下……”
程曜充耳不闻,虞连两腿发软,最后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臂弯。
程曜索性抱起他就往屋里走,虞连总算寻到空子,气息不稳地接上一句:“等等,先不去屋里,我有话说……”
不在屋里,那就在这里。程曜想了想,动手捋他腰上皮带,虞连涨红了脸:“不、不是这个意思,不……”
“不做!”
程曜于是停了下来,两眼通红,看着他。
虞连心里堵得厉害,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接着把话往下说,两人短暂沉默后,程曜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嘴唇。
半晌,程曜颤抖着吐出一句:“哥,别不要我。”
他对着虞连跪下来,两手始终不放,锁着对方的腰。
“我会做得很好。”
“不要别人,只要我,不行吗。”
虞连被他折腾得又心疼又不知所措,程曜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朝上看,既乞怜也乞爱。
虞连十指陷入他凌乱的卷发,长颈无助仰起,神志飞散,整个人濒临崩溃。
他迷离地垂下眼,不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最终只能无助妥协:“随你,曜曜,随你吧……”
“你想怎样都好。”
程曜于是一把托起他,几乎不费力气。他走回卧室,把虞连放在床上。
他得到许可,咬住衣服下摆,一双眼盯着虞连,再没一句废话了。
溺爱和纵容会让孩子得寸进尺,发生在程曜身上尤甚。
一个向对方求爱,一个只想哄得对方开心。
后果是虞连半夜发起了烧,程曜慌手慌脚地给他敷着冰袋,杯里的药汁盘旋着热气,虞连撑起身,艰难地往下咽。
程曜在旁边着急得大口大口呼呼吹着气,样子像要哭出来了,虞连是受累的那个,见他这副模样,只觉好气又好笑。
最后还得小声宽慰说:“不用担心,明天就好了,啊?”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公平,忍不住说:“有你这么折腾我的吗,跟饿了一年似的……”
程曜耷拉着脑袋:“对不起。”
他蹲在床边,照顾虞连喝完了药,起身准备去做些吃的。
虞连看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的。
他之前还没察觉:“腿受了伤?”
程曜背影一顿:“嗯……之前翻墙出来的,拐了一下,没什么大事。”
虞连沉默:“你爸除了囚禁你,还动手惩罚你了吗?”
程曜没回答,不好说有是没有。
“我见过程总了。”
程曜猛得回过头,虞连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嘴唇:“也不算见过,就是随便聊了两句。”
程曜倒转回来,紧张地询问:“你们都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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