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所有人都认为这很正常,连王阿姨都满脸慈爱地看着江骞消失的地方,眼中明明白白写着想把他和孟绪初撮合成一对儿。
孟阔一阵悲哀,花了几秒认清现实后,开始试图洗脑自己接受这种家庭地位。
不然还能咋滴,江骞嫁都嫁过来了,他哥非要当个负责的男人,给人家一个名分,他能说什么?只能认栽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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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绪初门没锁,这倒是个让人放心的现象。
江骞稍稍松了口气,轻声转动门把,小心推开门,怕孟绪初确实还在睡,他动作放得格外轻。
房间里极度黑暗,厚重的遮光窗帘被拉得死死的,一盏灯都没开,要不是走廊的光溢进来一点,这间屋子就像是在时空缝隙里凭空出现的黑洞。
江骞夜视很好,毫不费劲地来到床边,却发现床上没人,被褥凌乱地掀开。
他顿时心里一紧,立刻摁亮床头的灯,环视四周。
孟绪初房间很大,有专门用来休息聊天的会客区,被一面大大的鱼缸隔开,后面是整排的储物架,再往后是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充当临时办公的书房。
从他所处的位置看去,只有那一小块区域属于视觉盲区,他几乎是立刻抬步冲了过去。
绕过鱼缸和储物架,果然找到了孟绪初。
孟绪初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背靠着墙,把自己缩在很角落的位置,脸埋在膝盖里。
江骞不清楚他现在的状态,一时心如擂鼓,背上冷汗都差点下来,当即蹲下碰了碰孟绪初的手背:“宝贝?”
靠得近了,他鼻尖嗅到一股甜腻的香气,是他给孟绪初的买的太妃糖里,焦糖和巧克力的味道。
江骞抬头,果然在桌上看到剥过的糖纸。
那就是又低血糖了,而且很可能又吐了,这个地方里洗手间不远,多半是吐完头晕,自己跑过来吃糖的。
但吃完就这么缩成一小团,江骞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他俯身抱住孟绪初,托着孟绪初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一点,孟绪初人是清醒的,眼睛很亮很干净,在极其微弱的光线下都像浮着一层水膜。
“宝宝,”江骞不自觉将声音都放轻了:“怎么坐在这里?”
孟绪初有些出神望着江骞,一时没有说话。
他刚才胃很疼。
但疼过那一阵之后又奇迹般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几乎是好端端地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却又在碰到椅子的瞬间天旋地转。
应该是晕了一会儿,反正醒过来的时候倒在地上。
还好桌上有江骞留下的糖,他挣扎着吃了一颗,不久眩晕勉强缓解,但全身都没有力气。
他那时候突然有点自暴自弃,不想再用力了,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哪怕痛得走不动站不起来了也要费尽力气往外爬。
就算爬到床上又能怎么样呢,还不就是换一个地方躺着。
这么想着,他靠着墙边坐了起来,想就这么待一会儿。
但江骞来了。
江骞很焦急地在找他,找到后又抱住了他,跟他说话,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
该怎么回答呢?
孟绪初也不知道,所以又垂下了眼睛。
“没事的,没事的,那就不说了。”
江骞仿佛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那些连他自己都很混乱的念头,抱着他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再将他横抱起来,慢慢走了出去,放到床上。
床头的小灯被江骞调到最高的亮度,孟绪初惨白的脸色在其之下无处遁形。
江骞抱着他,能感觉到他全是都是冷的,衣服也润润的,显然狠狠难受过一番。
江骞心脏都发酸:“这么难受怎么不叫我?”
孟绪初还处在一种自我防御的状态,下意识回避自己的弱点,避重就轻道:“就是做了个噩梦。”
江骞不说话了。
孟绪初不清楚他这种样子能不能唬住江骞,却又累得分不出更多心思来思考,只能任由江骞这么沉默地抱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仿佛在江骞怀里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恍惚间听到江骞很轻地叹了一声:
“做噩梦也可以叫我啊。”
孟绪初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他动了动,抬起头,在床头灯暖橙色的光晕下,对上江骞的眼睛。
这个人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明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很多曾经没有的轻盈柔软。
他把孟绪初抱得很严实,体温满满当当传过来,手掌轻轻抚着他的背。
“是我没说清楚,”他说:“不是只有难受才能叫我的。做噩梦,冷了,热了,心情不好,或者什么都没有,都可以叫我。这都没什么,可以说出来。”
江骞低头注视着他,看到他有些闪烁的眼神就又笑了:“或者不说也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我都明白的。”
“但你得叫我,好吗宝贝?”他轻声说:“有人陪陪你也好啊。”
孟绪初睫毛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像是没想到江骞会说这种话,又像是对这种陪伴感到有些无措,仓促地垂下了眼睛,眼见着。
“好了好了,没事的没事的,”江骞连忙将他拥住,手掌在他后脑拍了拍:“没事的宝宝,都会好的,很快就会好起来了。”
孟绪初没说话,脸埋在江骞肩头,悄悄吸了吸鼻子,尽力调整情绪。
江骞也没催他,默默换了个姿势,让他做到自己腿上,隔着睡衣揉了揉他的胃:“还疼不疼?”
孟绪初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知道果然没瞒过江骞,短暂挣扎后便也不再逞强,低声道:“有一点,但已经好很多。”
“嗯,”江骞不再多问,只是又多帮他捂了一会儿,商量道:“再稍微歇一下,调整下状态然后我们下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摸摸孟绪初的脸颊:“王阿姨一直等着要给你做好吃的。”
江骞动作很轻,与其说在摸他的脸,不如说是在轻轻地挠,孟绪初被弄得有点痒,挣扎着偏过头,末了才低低应了声:“好。”
江骞就笑得很开心。
他越来越没有包袱了,以前还会顾忌形象绷着张脸,现在却像什么都能高兴起来似的。
“那我们今天不出门了,”他说:“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陪陪王阿姨,陪陪小狗,好不好?”
孟绪初知道他是有意在让自己放松起来,不去想难过的事,也不去关心外界,至少今天,在自己的小窝里躲一躲,松一松劲。
他嘴角扬起很浅的弧度,反问道:“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不会出去呢?就算不去年庆,也可能会有别的事。”
“我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江骞笑着,用略带强硬的语气:“但我不会让你出去。”
孟绪初眉梢一挑。
江骞坚持和他对视了两秒,很就快败下阵来,无奈道:“真的宝贝,今天天气太差了,温度降得厉害,我刚去了下阳台,风又湿又冷,你身体受不了的。”
他两手捧住孟绪初的脸,拇指按在他太阳穴上,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强行对孟绪初进行意念灌输:“不出去好不好?”
孟绪初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笑了出来,点了点头:“好。”
第65章
楼下餐厅里光线明亮,柔和的暖黄色光晕充沛均匀地洒满每一个角落,和孟绪初那间时常漆黑一片,连主灯都没有的卧室截然不同。
这都是王阿姨的杰作,和所有老人一样,王阿姨也喜欢阳光明媚的地方。
如果说外界阴沉的天气仅靠人力难以扭转,那她就会让自己所处的屋子变得通透明亮,至少在这一块小小的天地下,是充满包容和温暖的。
孟绪初坐在餐桌前,怀里抱着卫生纸,慢悠悠喝着汤。
其实王阿姨还做了很多菜,但孟绪初总感觉最近消化不太行,以往能吃的东西最近吃了都会吐出来,大概是心情受到影响的原因。
但为了不让王阿姨担心,他每道菜还是尝了一点,然后就抱着汤碗搅啊搅。
小狗缩在他怀里,暖暖融融贴着他的肚子,把肚子捂得很舒服。
可能是闻到味儿了,卫生纸又从孟绪初怀里探出半个脑袋,两只前爪趴到餐桌边缘,对着鲜香的骨头汤探出舌尖,圆圆的豆豆眼满是垂涎欲滴的神情。
孟绪初笑了笑,“饿了啊?”
说着就要把自己的汤分给小狗,卫生纸立刻雀跃地仰起脑袋,却在被投喂成功的前一秒,又被江骞按着脑袋塞了回去。
所有人都能听到孟绪初怀里小狗极其哀怨的呜咽。
但江骞的心就像是石头做的,对孟绪初说:“你自己吃,别喂给它,它每天吃得比你多多了。”
“是吗?”孟绪初有点怀疑,低下头挠挠小狗的下巴:“可它看上去很饿,再吃一点也没什么吧,我们家又不缺这点。”
这就是纯纯溺爱了。
江骞看着快要胖成球的小狗,感到一阵无语。
大概是这只狗平时在孟绪初面前装得太乖了,孟绪初总担心会饿着人家冻着人家,对这只小狗散发出了异乎寻常的温柔与纵容。
就像现在,他对着圆不溜秋像个纯白色毛绒海胆的小狗,都能发出老母亲式的担忧,觉得孩子饿着了。
哪里是饿,这狗分明就是单纯的馋,见了什么都想吃。
“真的,”江骞无奈道,“你还在睡午觉的时候它就吃过晚饭了。”
王阿姨也附和:“是啊是啊,绪初你别管它,它晚饭才吃了这么一大盆呢。”
王阿姨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惊得孟绪初用钦佩的眼神看向小狗:“你胃口这么好呢?”
“可不是吗,那胃口好得出奇,什么都爱吃!”王阿姨呵呵笑起来,“不过我专门找人问了,说咱们小纸这个体重,在同龄狗里算超重啦!以后不能再吃这么多,得控制体重减减肥!”
孟绪初震惊地眨了眨眼,他们家卫生纸……超重?
孟绪初以前没养过狗,不知道这么大的小狗多重算超重,但他抱着自家孩子左看右看也没觉得有多胖,顶多算长得比较有福气。
“这么小就要减肥了啊……”
孟绪初喃喃道,似乎格外心疼,但最终没有继续喂小狗吃东西,摸摸小狗的头:“那还是少吃一点吧,毕竟肥胖对身体也有影响。”
卫生纸立刻呜咽一声,仿佛听懂了孟绪初的话,觉得爸爸也认为自己是个胖娃娃,委屈地垂下头,哼哼唧唧往孟绪初怀里拱,撒娇求安慰。
孟阔一直坐着旁边默不出声,看见这一幕在心里吐槽了无数遍“绿茶狗绿茶狗!”。
再看江骞,那个前几天还装模作样宽宏大度说着“不用在意”“不就是只狗吗”“就让它一次”的江骞,此刻眼睛里也快擦出火星子了。
孟阔哼笑一声,发现江骞的家庭地位也没比自己高多少,终于感到一丝丝安慰。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一下,孟阔掏出来随意瞥了眼,表情蓦地一顿。
孟绪初敏锐察觉到孟阔的神情变化,问道:“怎么了?”
孟阔捏着手机,似乎有些为难。
孟绪初打量了他一会儿,像意识到什么,让王阿姨把小狗抱走,带小狗去运动减肥。
“说吧。”他坐直了些,“是不是那批船到港了?”
孟阔一惊:“我、我表情有这么明显吗?”
孟绪初笑了笑,倒不是说孟阔表情有多明显,只是这时候还能让他露出如此为难的神情的事,只有这一件了。
如果是宴会场里有什么事,或者有人催着让他们去赴宴,孟阔根本不会搭理,直接删除拉黑视作空气就好了。
唯独港口那里不一样,按江骞提供的说法,穆世鸿在这一批新运回来的材料里,夹带了一定数量的大|麻。
而他这一次行事很小心,如果现在不管,等东西流通出去再追查底下的销路,证据难找是其次,光是时间就得耗费不少。
孟阔犹豫的也是这一点。
这件事一旦曝光,意味着能直接解决掉穆世鸿。
孟阔很想现在立刻就过去人赃并获,但据他得到的消息,这一次穆世鸿偷运数量不多,立刻卸货估计很快就能清空。
而他们从家里过去车程不短,很有可能等他们到码头时货已经卸干净了,他们非但什么都查不到,还会打草惊蛇。
更何况这次夹带的东西虽然不多,运输材料的货轮却不少,零零散散四处分布着。
穆世鸿的人各自有勾兑,能精准把东西清出来,他们查的时候却得仔仔细细挨个搜,孟阔不确定孟绪初身体能不能受得了。
而如果没有孟绪初亲自去坐镇,仅凭他和江骞,那群人大概不会轻易放他们去查,逼急眼了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孟阔倒不是怕和穆世鸿的人起争执,而是知道一旦真的动起手来,事情就大了,而且混乱起来更有利于他们把东西运出去。
到时候事态就会变成他们在庆典当晚胡闹一通,什么都没找到,还会被穆世鸿拿住把柄反咬一口,说他们诬陷集团高层贩|毒,这样就会处于绝对的劣势。
孟阔扭头看了眼窗外,又将视线移到孟绪初身上。
孟绪初最近太瘦了,脸上一点肉都没有,衣服套在身上宽大得像挂不住,锁骨和腕骨都突出得很明显。
他这几天都不太舒服,好不容易现在看着舒坦了些,要是再出去吹风受累,回来估计又得难受一宿。
孟阔犹豫半晌都做不出抉择,只能把所有的担心和顾虑全告诉孟绪初,听凭孟绪初的决定。
孟绪初沉默着听完了,没有立刻表态,嘴角挂着些许笑意,反问孟阔:“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我?”孟阔吃惊地指了指自己,而后眉毛皱起很是为难的模样,“我、我不知道……”
他说:“我第一反应是应该去的,毕竟这事穆世鸿一直瞒着穆海德,我们现在过去人赃并获的机会还是很大的,而且穆海德来不及反应,想保下穆世鸿也不会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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