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圣诞假期的这一次。
尼昂怀疑黑泽阵是故意把组织的“代号考核”任务调到圣诞假期进行的这一猜测,绝对堪称有理有据。
——毕竟对方有无数的前科。 。
时间倒回现在,英国。
圣詹姆斯公园。
开着自己心爱的宾利,尼昂在约定时间内准时抵达见面地点。
虽然很不爽,但尼昂还是有记得把酒店经理送他的那条烟拿过来丢给搭档。他不喜欢,但也不想浪费,那么给同为老烟枪的搭档处理,总比丢了好。
“喏,给你。”
刚见面,银眸的男人就把手里的烟砸向对面——朝着脸砸的,但被对方单手稳稳接住了。
尼昂遗憾了一秒,然后双手揣进大衣口袋,虚伪至极的弯了弯眼眸,在对方询问的目光下解释:
“特地给你准备的圣诞礼物,不用谢。”
黑泽阵满脸狐疑的看了看:“Cigaronne?”
“嗯哼。”
“你从不抽这个牌子的烟。”
“哦,但我觉得你会喜欢,而且这个牌子的烟设计的很漂亮。”
尼昂语气自然,仿佛两人关系的确有那么好似的:
“加长的滤嘴很适合戴手套的时候抽。”
“你说特地给我准备的?”黑泽阵不评价这款烟的设计与口味,只是重复了一遍对方最开始的话,然后冷笑。
这说辞谁信谁是傻子。
他是临时联系把尼昂喊出来的,而这装模作样的虚伪家伙之前语气,那不情愿和不满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
不爽到这个程度,尼昂会在赶路过程中特地给性别为男的搭档带礼物的可能性——完全为零。
但尽管如此,大概是老雇佣兵习以为常的信誉坚持,已经入伙的尼昂倒也不会刻意害自己人。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真的打算杀黑泽阵,黑泽阵也无比确信对方肯定会用正面交锋来解决——所以烟本身不会有问题,在烟里动手脚,绝不是尼昂会选择用来对付黑泽阵的方法。
这大概是死对头那么多年的默契。
就像是如果有朝一日黑泽阵要杀死尼昂,也必然会倾向于用枪与匕首来解决一样。
他们当然不排斥用毒,“不择手段”一贯是杀手与雇佣兵这些人的代名词。
但他们毕竟斗了那么多年,而建立在这孽缘之上的,是某种执念。
……比起毫无征兆的从背后下死手,他们如果有朝一日敌对,必然是在正面宣战后,才会开始不留余力的交锋,用尽一切办法杀死对方。
那么真相很明显了。
“这是其他人送你的?”银发的男人表情冷漠的得出了答案,“你不喜欢,但又不想浪费,于是就转送给我。”
尼昂花钱很大手大脚,完全称得上奢侈,但是他却又很微妙的不爱浪费东西。
黑泽阵知道对方的毛病,所以并不难想到这一点。
“才不是。”尼昂顿了顿,含糊否定,然后一阵嫌恶。
黑泽阵太敏锐聪明了,而且疑心极重,还神经病一样总喜欢关注一些尼昂自己本人都不怎么在意的小习惯与小细节。
和这种人相处绝不会开心,毕竟相处的越久就越容易被对方所了解,尼昂来说,不管是出于职业习惯与自我防御,还是单纯的对死对头的嫌弃,都感到相当的恶心反胃。
啧了一声,尼昂扯开话题:“喂,你这是收到礼物后该有的反应吗?我还在等呢——至少一句谢谢?”
“谁给你的?”
黑泽阵盯着尼昂,眼睛眯了眯,半点没有道谢的意思。
他自言自语的分析,声线是与尼昂不一样的低沉:
“是哪个女人?不……如果是女人送给你的话,你就不会转送出去了,所以,你又去酒吧钓人了?”
再进一步补充。
尼昂真的是很讨厌被男人猜测私生活,也很讨厌被男人试探行踪。
而关注别人私生活的行为,自离开野蛮落后的战场环境后,尼昂就着实没怎么遇到过了——老实说,哪怕是被粗言烂语的兵痞问到这种事,他也觉得挺有病的。
更别提因为现在的搭档经常破坏他假期生活,有事没事强行用组织的名头拽他去加班调休的关系,让他的假期娱乐包括私生活都受到了很大影响。
虽然不是不能接受加班,但黑泽阵的行为属于恶意找茬挑衅。
而被找茬挑衅,就是尊严方面的事情。
……惹毛他的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
诚然,尼昂没法像是当年干掉惹人厌的雇佣兵同行那样,把现如今已是同事的黑泽阵也给干掉。
不提对方很难对付,最重要的是,尼昂还没打算和酒厂翻脸。
——无端杀死组织重点培养的同事,对他前途没有半点好处。
尼昂在找些什么。
越发意识到酒厂的神秘和庞大,尼昂就越不打算背叛,组织的情报网是他在黑市混了那么多年来最广泛好用的,而且上司给钱也给的很干脆。
但被人挑衅后选择忍气吞声,也不符合尼昂的性格。
他真希望组织能怀疑上黑泽,最好直接派他把人弄死。
尼昂无比期盼那一天。
可惜黑泽阵作为酒厂饲养的忠犬,还真没有过让上司怀疑的点,而对方的能力不比他差多少,用栽赃嫁祸的手段清除对方的失败率太高。
尽管如此,出个气的办法——还是有的。
以牙还牙,从不忍耐。
尼昂的银眸微暗,已经把黑泽阵写上了心底的报复名单。
随后他不露半点痕迹的用优雅的英伦腔直白道:“你话那么多干什么,我怎么样关你屁事,反正我又没有耽搁工作,也没有泄露组织情报,总之,东西我送你了,所有权不在我身上,你要是疑心病犯了不想要,就自己拿去丢掉。”
尼昂不喜欢浪费。
但他有灵活的底线:他只是不喜欢浪费属于自己的东西,属于别人的,以及他送出去了的,那对方怎么浪费,他管不着。
看着对方的态度,黑泽阵顿了顿,又思索了一会。
他提出了第三个猜测:“还是酒店给你的安慰礼?”
尼昂:“喂,没完没了了是吧?”
“……哼。”
确定了什么,银发的男人垂下手,倒是没有把东西扔掉的意思。
“所以,情报呢?”尼昂把话题扯回正事上,他慢吞吞走到搭档身边,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兴致缺缺的不耐烦询问:“考核任务的目标是谁?具体要求又是什么?”
黑泽阵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对方。
上面是一个典型亚洲人面孔的男人。
“名字是尾上宪史,英籍日裔,一位小有名气的科学家,在英国一家药物公司担任研究部部长和首席研究员,他私下与组织签订了合作,配合开发某种药物,并研究出了最新的成果。”
“但在约定上交成果的那天,这个蠢货违背了合同,宁可上交违约金,也不打算把东西交出来,他说,他要和自己的同事用这个药建立一家新的公司,开创新的医疗领域。”
黑泽阵说明着,随后缓缓露出像是野兽找到了猎物一般无比刺骨神情:
“没人能够和我们合作后,又这样轻易的脱身。”
“上面的要求是灭口,并回收其研发的药物资料的原卷。”
“而大概一小时后,他将会抵达这所公园不远处的餐厅,与和他约好的同事碰头。”
第5章
“原卷在哪?”
没有任何多余的评价,尼昂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会带出来?”
“不知道。”银发的杀手低笑了两声,“但只需要把枪抵在他脑袋上,他就会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把东西交代清楚。”
“啊,是吗。”
尼昂打了个哈欠:
“那这方面的事就交给你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不需要出动两匹猎犬,灭口和拷问原卷位置的事,啊,大概还有尸体处理和现场痕迹处理的事……这部分由你来负责。”
把脏活累活全部丢给搭档解决的尼昂,完全没有半点心虚感。
他甚至还很理所当然的歪头,用那似笑非笑的银眸注视着补充道:
“都2008年了,不懂伪声,也不懂电脑技术的莽夫,就该多干点活,那么老规矩——我来安排?” 。
黑泽阵没意见,直接将指挥权交给了尼昂。
毕竟尼昂看似在偷懒,但绝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干。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在假期加班的雇佣兵为了能够尽快下班,反而会很卖力参与。给尼昂指挥权,他就必然会主动收集情报,去制定最简便且行动效率最高的行动计划。
黑泽阵擅长实际行动。
但他最擅长做的事情,基本也是尼昂最擅长的。
两人的定位有一部分重叠,而重叠的部分完全不相上下。
而不喜欢和人重叠定位的尼昂,便很自发的改变了自己和黑泽阵搭档行动时的工作职责。
对人性的揣测,对事情发展的预判,以及行动的安排……
总是穿得衣冠楚楚,常年一身西装衬衫马甲的尼昂,现在更喜欢这种坐在自己宝贝宾利里动动脑筋、打打电话,最重要的是,能像是指使狗一样,让讨厌的搭档到处奔波且对方还不能反抗的——这类幕后指挥工作。
黑泽阵确实不反抗尼昂的指挥。
毕竟尼昂虽然恶趣味,但一贯能够保证工作的效率。
而效率,就是组织所追求的。
身为组织忠犬的黑泽阵,从不会因为个人恩怨就去破坏组织的利益。
……
黑泽阵从组织里带出来的关于目标的情报,还不够完善。
准确来说,是完全没有尼昂想要知道的内容。
于是尼昂返回了自己的宾利,从车里抽出笔记本,并花了不到二十分钟,额外收集补充了目标的其他信息。
堪称人肉搜索般精细到了极点的——以远胜组织情报部的工作效率,尼昂在短短时间内将目标的祖籍都翻了出来。然后从蛛丝马迹,以每分钟一万八千字的阅读速度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以及惊人的情报整合能力,他轻而易举的在脑海里分解出了“尾上宪史”这个人的全部人生经历以及性格特征。
于是,便有了之后的一幕——
一小时后。
黑泽阵准时把自己的保时捷开进了餐厅停车场。
他坐在车内等待着,并在尾上宪史抵达时,没有任何犹豫,就这么无比自然的,仿佛和对方是熟人一般,迈步走了过去。
“尾上宪史。”银发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日裔,语气冷淡的喊道:“有你的电话。”
“我的电话?”
刚刚从停好的车下来的尾上宪史皱起眉,他看着面前这个如同一面墙壁一般拦着路,浑身压迫感十足的银发男人,警惕的绷紧了身体:
“你是谁?”
因为现在还是白天,而且周围还有行人,停车场内的监控甚至也还在正常的运转着,因此尾上宪史倒是不怎么害怕。他就这么站着,直接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黑泽阵叼着一根白色的Cigaronne,淡淡的烟自火星燃起的地方向上弥漫着。他没有再多说,而是将一部手机递到对方面前。
手机被摁了静音。
但上面正显示有一通跨国视频来电正等待接听。
而那个跨国通讯号码——是尾上宪史无比熟悉的,属于自己在日本的家人的号码。
“!!!”
突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尾上宪史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并看着已经显示出来的视频通讯:
“喂……?”
【宪史!】
手机视频里,一位年迈的老妇人被捆绑着,她神情恐惧,声音带着慌乱,但只来得及对着手机喊了一句尾上宪史的名字,便被人拖走了。
而在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对面的手机镜头似乎换了个方向,此时又对准了一个年迈的老头,和妇人一样被捆绑着的老人表情紧绷,直到被人用枪指着脑袋,他才不得不对着手机开口说些什么:【宪史,我和你妈妈现在还好。】
……是父亲和母亲。
“爸,妈——”
尾上宪史刚刚开口,通讯就挂断了,而他手里的手机,也被银发的男人抬手抽走。
戴着漆黑手套的银发男人抬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并随之动了动身体,露出了其腰间被大衣掩盖着的枪。
“你想要做什么……?”
尾上宪史感觉自己大脑充血,眼前发黑,他努力保持冷静,但手脚忍不住发抖。
抬头看向面前的不速之客,尾上宪史问:“绑架?勒索?你们想要多少钱?”
银发的男人扬起了危险的笑容。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黑泽阵低声道,“跟我上车,不用再等你的同事了,他已经收到来自‘你’的临时通知,换了时间以及见面地点……而我需要就你一周前违约的那起合作,和你好好谈一谈。”
“……!!!”
违约的合作?
尾上宪史瞬间想起了什么,他脸色难看,但心底却松了口气。
他想:既然是为了那起合作和他的研究,那就还有商量的余地。
于是尾上配合着上了绑匪的车。
他没敢向路人发出任何求救信号,不仅是因为他被驾驶座的男人盯着,还因为他的父母在绑匪同伙的手上。 。
“所谓人类,就必然会有欲求和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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