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控制身体,然而整个人都是软的,浑身上下的力气和骨头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了出来,全凭一口气吊着才没有就这么软绵绵地倒下去。
但千尧明白,这口气根本吊不了多久,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恐惧侵蚀。
一定是梦。
千尧这样想,却又不知该如何证明。
可若不是梦的话,为何岐岸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皇宫?怎么出现在这样一家小酒楼里?总不会是突然一时兴起来这里吃饭,然后遇到了传菜的小麦子?
对了,小麦子,所以小麦子在哪里?
千尧想要寻找小麦子,可是连头都转不动,整个人像是一截僵化的木头,视线根本无法从不远处的那人身上转移。
小麦子还活着吗?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涌出,然后便再也无法散去。
千尧不知道小麦子是否还活着,但却并不着急,因为他明白自己应该很快便能知道答案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认识朕了吗?”
不远处的人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这才抬眸看向自己。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和恨意,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然而千尧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感觉到了一股恐惧。
“陛……”千尧试图说话,然而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岐岸自然也发现了,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然后望着他下了第一个命令。
“过来。”
千尧闻言,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受损严重的机器人,明明连移动都困难,却还是无法抗拒那人对自己的指令,身体先于大脑作出反应,抬步向他走了过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然而千尧却觉得漫长到看不见边际,每一步都重若千钧,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因此刚一到岐岸面前千尧便再也控制不住不断向下的身体,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去。
“陛下……”千尧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脑迟钝到根本无法运行,拼尽全力也只想出了这么一句。
话音刚落,下巴便被人抬起。
岐岸用了力,因此千尧几乎立刻便感觉到了一丝尖锐的痛意自下巴传来。
这痛意终于让他这具麻木的身体有了反应,千尧顺着岐岸的动作抬起头,被迫对上面前人的眼睛。
“朕还以为你的第一反应会是跑。”岐岸说着笑了笑,只是眼中没有任何笑意。
千尧闻言也很想笑,只是根本做不出笑的反应。
跑?虽然这个房间里只有岐岸在,但千尧不可能天真到认为这里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根本不可能跑得掉,更何况他还能往哪里跑?
他现在连城都出不去,更何况就算出了城他也无处可逃。
这整个天下都即将是岐岸的,千尧根本不可能再逃出他的手心。
岐岸见他没有说话也不恼,只是拇指微微用力,抹掉了他脸上的一点脂粉。
岐岸看着拇指上的脂粉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下去。
许久,才道:“你为了躲朕还真是煞费苦心。”
千尧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提线木偶一般被他的动作所牵引,而掌控他的线被面前的人重新握进了手里。
那些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在暗狱中看到过的那些画面重新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千尧想要求饶,可是根本发不出声音,因为他明白这次岐岸必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轻易放过自己。
因此千尧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家中的那把匕首,为什么在家里?
恐惧来得太快太强,直接击碎了他的理智,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千尧根本没有记忆。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宫殿里。
面前的一切和南鄢的皇宫很像,但又有所不同,屋内的装饰更加冷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冰冷。
屋里有很多的宫人,但没有一丝声音,整个世界如同假的一般,透着一股死一般的安静。
因此有一瞬间千尧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飘在这里。
但很快便意识到不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死是最容易的事情,岐岸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成全自己。
所以他到底会怎么惩罚自己?千尧只觉得一颗心空落落地飘在空中,在真正知道自己的惩罚之前根本无法落回原地。
然而岐岸却像是打定了主意折磨他,一连三日都没有露过面,只是把他一个人关在这里。
这让千尧仿佛又回到了那黑洞洞的地窖,没有希望,没有时间,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一个会先降临?
原来等死是比死亡本身更恐惧的事。
就在千尧觉得自己精神快要崩溃之际,他终于见到了岐岸。
他一进来所有的宫人便像是得了命令一般依次退了出去。
很快,整个宫殿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千尧原本正缩在床上,见状立刻从床上下来跪了下去。
很快,一道脚步声自不远处响起,千尧能听见他在一步步向自己走近,可是千尧根本不敢抬头,所有的视线只能聚集在面前的一隅。
不知过了多久,千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片黑红,这是岐岸身上的服饰。
“还是这样好看些。”岐岸说着抬起他的下巴。
千尧刚被带回来时便被要求去洗了个干净,因此现在脸上没有了乱七八糟的脂粉,也没有了他自己点上的痣。
“陛下。”千尧不知道他如今对自己是何感情,还吃不吃自己扮可怜的样子,但除此之外,千尧似乎也没了别的求饶的本事,因此只能尽力一试,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像是第一次主动向他求饶时那样攀住了他的小腿,通红着眼睛,“奴才错了。”
可是岐岸的眼中已经没有半分动容,但也没有踢开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瞧着他做戏。
千尧看着岐岸的眼神心中瞬间一凉,看来他确实不吃这一招了,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做什么呢?千尧实在已经黔驴技穷了,于是只能蔫蔫地收回了手指。
谁知下一秒,手却被人握住。
千尧猛地抬起头,然后就见岐岸不知何时在他面前俯下了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整整三日,你便只想出了这个来糊弄朕?”
千尧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岐岸也没给他时间反应,下一秒便被岐岸抱起,向床榻走去。
千尧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连忙叫道:“陛下。”
可是下一秒千尧便噤了声,因为岐岸垂眸看向了他。
眼神冰冷,不含一丝感情。
千尧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顺从地放松了身体,被他放在床榻上,等待着岐岸的动作。
然而岐岸这次没有再像从前般主动为他宽衣解带,而是垂眸冷冷地望着他,“自己脱干净。”
千尧穿过来前才十九岁,连恋爱都没谈过,因此这方面难免害羞,所以从前总是岐岸主动,甚至还常常被千尧要求熄了所有烛火。
可是今日满殿都是烛火,简直亮如白昼,而且千尧已经三年没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过,因此面色瞬间一白,但如今的他根本不敢反抗岐岸的决定,所以还是伸出手指解起腰带来。
因为手一直抖,所以衣服脱了很久才脱干净。
脱完后甚至顾不得害羞,因为他还要替岐岸更衣。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作便被岐岸直接按在了床上,没有亲吻,没有前戏,岐岸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
千尧从没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过,疼到连哭都哭不出来,又不敢推开他,因此只能一边死死抓住散落在床上的衣服,一边紧紧咬住自己嘴唇,拼命遏止住自己想要呼痛的声音。
直到他尝到了唇瓣上渗出的血迹,岐岸这才终于停了下来,没有再继续。
千尧这才敢看向他,然而即使在明黄色的烛火下,他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暖意,但还是给了他片刻的时间让他适应。
“陛下……”千尧实在太疼了,因此虽然知道今时已不同往日,但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求饶。
然而面前的人一听见他的声音,却似乎更加生气,因此千尧很快便说不出话来,只能感觉到自己像是水上的一叶扁舟,只能随波逐流,怎么挣扎也逃不出岐岸的手心。
到了最后他已经痛到麻木,意识都有些昏沉。
岐岸这才放慢了动作,却没有停下,而是俯下身来,第一次吻了吻他的耳朵。
这是这场床笫之欢中第一次略显温情的时刻,然而岐岸说出的话却是,“从今以后凡出城或行百里之外便需去官府办理路引,你的身份是假的,所以今后除了我身边,你哪里都去不了。”
“所以千尧……”
岐岸说着终于吻住了他被咬得血迹斑斑的唇瓣。
“你不会再有第三次逃跑的机会了。”
第48章 麻雀
千尧自然知道他不会再有什么逃跑的机会, 上次能跑出去已经是侥幸,他怎么还敢奢求再有这样机会,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岐岸还能留他一命就已经是万幸。
岐岸真的留了他一命。
第二日醒来时千尧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散了架, 能感觉到后面已经被清理过且上了药,但还是疼,疼到他根本不敢动,一直在床上躺到岐岸回来。
千尧一看见他瞬间想起昨晚的事,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连忙想要爬起来,只是刚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眼泪差点直接掉了出来。
岐岸见状这才开了口,“不必起来了。”
“是。”千尧连忙点了点头。
大概是昨晚的事让他终于发泄了一些怒火,岐岸的态度比昨日好了些。
可千尧并没有放下心来,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面上的平静不过是一层面具,实则面具下不知正压抑着多少的怒火。
因此他看着岐岸平静的面容,反而觉得更加恐惧。
但岐岸确实没有再折磨过他,也没有再碰过他。
甚至在他伤好后还允许他出去, 只是不管他去哪儿岐岸都会跟着。
岐岸没有杀他, 也没有再折磨他,只是像是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将他看得更紧了。
他不与千尧说话,只是沉默地包办了他的一切。
帮他穿衣服, 给他喂饭,甚至批折子时也要千尧坐在身边, 一步不离。
晚上的时候便抱着他一起回寝殿,给他洗澡,然后抱着他一起睡去。
有欲望时也会用千尧疏解, 但却没有再像那次一样折磨他,故意让他疼,而是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南鄢的时候,会主动为他宽衣解带,极尽温柔。
可千尧却反而觉得更加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超越了刚穿过来的时候。
他总觉得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表面平静,如同镜中花,水中月。
可千尧却根本不敢打破这样的平静,他知道岐岸一直在压抑着怒火,因此只能顺从。
但这样的顺从却又滋生出无限的痛苦和恐惧。
千尧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娃娃,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思想,不被允许反抗,从身体到灵魂都被另一个人完完全全地掌控。
于是他试图和岐岸缓和关系,然而岐岸根本不理会,似乎千尧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想要再次哄骗他的谎言,每一个动作都别有用心。
他只是更加严格地把控着千尧的一举一动。
千尧似乎彻底成为了他身边最合意的一件玩具,每日被他精心打扮,穿上岐岸觉得合适的衣服,被喂下岐岸觉得好吃的食物,然后坐在他的膝上乖乖地陪着他一起处理政务,到了晚上再被他洗干净抱在怀里,或被把玩手指,或被亲吻,或被进入。
久而久之,千尧竟也有些麻木,有时候他也会想,就这样吧,他还能如何呢?他已经把他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他还能怎样呢?
胳膊确实拧不过大腿,他碰上的还是这全天下最粗的大腿。
他斗不过岐岸,他认输。
想那么多做什么?皇宫里也挺好的,不必每日起早贪黑地辛苦赚钱,不必担心无处不在的危险,不用害怕会吃不上饭,他现在日日穿着绸缎做的衣服,吃着最精致的食物,而需要付出的代价和这些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只需要乖乖地呆在岐岸身边,在他需要的时候分双腿就好。
是的,其实也没什么,在古代这样的地方,他如今的生活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了,他应该知足。
可是为何还会如此不甘心?
为什么呢?
千尧靠在岐岸的怀里,拼命想要思索,难道是因为他来自现代吗?
现代?他真的来自现代吗?
太久远了,因此千尧总觉得那些回忆雾蒙蒙的,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些怀疑自己,那些到底是不是他的记忆?
他真的来自未来吗?大概是吧,不然自己身为一个太监面对如今的生活一定很开心。
因此千尧甚至有些痛恨那些记忆,若是没有那段记忆,他或许就不会对岐岸给予他的一切这么抗拒。
忘了吧,忘了就不会这么痛苦,还在坚持什么?
可是……如果什么都忘了,那他还剩下什么呢?
真的要一辈子这样做岐岸的禁脔吗?
不,他不是禁脔,不是太监,他是千尧。
他是……千尧啊。
“在想什么?”岐岸正在看折子,似乎察觉到了怀中人的不专心,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问道。
“没什么。”千尧头也没有抬,靠在他怀里回应。
“又撒谎。”岐岸并不相信。
千尧不明白他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说实话还偏要问,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但岐岸既然非要知道,千尧也只能告诉他,“在想为什么那里还有一个我?”
岐岸闻言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奏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是一扇窗户,窗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因此他先是觉得千尧是在说胡话,然后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出了问题,明知道他说的是胡话,却还是下意识地相信。
“还有一个你?”岐岸一边说一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有发热,这才放心。
“嗯。”千尧似乎坐得有些累了,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
“那另一个你在做什么?”岐岸说着重新拿起了奏折,虽然是胡话,但又无伤大雅,陪他说两句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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