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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明简也感觉得到，姜若不适应这种场合。他本打算露了面就带姜若离开，但汇合的董事长一口一个老弟，硬拽着他到旁边单独谈生意。
姜若独自站在角落，端起一杯果汁，喝了一大口，喉咙灼烧，才意识到是酒。
宴会厅的灯光璀璨得头晕目眩，衣着光鲜的宾客让姜若觉得像看舞台剧演出。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想打扰郁明简谈正事，沉默走了出去。
白天有阳光，不觉得冷，到了夜晚，气温骤降，郊外山间的寒意顿时弥漫开来。
姜若待了一会儿就冻得够呛，又返回了室内。一层大厅有个很大的柱式鱼缸，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在光影里游来游去。姜若正瞧着，忽然有人喊他名字：“姜若？”
姜若转过身。
沈川期意外地笑笑：“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姜若一时没组织语言。
沈川期旁边还有个娇俏的Omega女性，用一种亲密的姿势倚靠他。
“你最近都没去画室，听宋小姐说，是因为身体一直不太舒服？还好吗？”
沈川期说着，朝姜若走近两步，姜若下意思往后退了退，低着头：“也不是，就是……有很多工作要赶，没时间去画室。”
“原来这样，你不在，小蕊也闹着不肯去了。”沈川期遗憾道，看着姜若，视线停了一会儿：“你剪头发了。”
“嗯。”
“很适合你。”
“……谢谢。”
“你待会……”
“川期哥哥，”他的女伴一把挽住沈川期，打量姜若的眼神带上敌意，“我们快过去吧。”
沈川期被女伴拉着离开了。
姜若在原地伫立片刻，勉强打起精神，转身往宴会厅走。
走到一半，身体突然失控地踉跄一下，紧接着一股怪异感受窜入体内。姜若脸色变了变，慌乱跑进旁边的休息室。
第36章
休息室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姜若待在里面，用冷水狠狠拍脸，凉意刺痛皮肤，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些。
灯光映照着眼前的镜子，镜子里的人影在摇晃。
明简……明简在哪来着？
对了，明简还在宴会厅。
他现在这样子，不能去宴会厅。
姜若发软地靠着盥洗台，想找手机给郁明简打电话。怎么都找不到，他急得出汗，好片刻才想起来，因为不方便拿，又觉得用不到，他跟郁明简出门前，把手机放在了客房里。
怎么偏偏这种时候出事？不是前几天才发作过吗？姜若焦虑地吸气。
他应该回房间……是了，只要回到自己房间，就安全了。
浑浑噩噩之际，休息室的门把突然被人从外面转动了几下。
“宝贝儿，来这边，这儿没人——”
一个Alpha亲热搂着Omega往里走。
休息室溢满浓烈的Omega信息素，那对原本打算躲进来偷情的A和O，疑惑地站住了。
“怎么回事？”Omega捏住鼻子，“你不是说里面没人吗。”
“操……谁他妈在里面？”Alpha粗声骂道，朝洗手间走来。没等对方推开门，清瘦的身影冲出来，跌跌撞撞逃出了休息室。
视线泛开雾气，眼前的景象模糊摇晃。璀璨的灯光在某个方向闪烁，喧哗也自那边如水浪传来。度假村最重磅的活动，是邀请诸多艺人演出的春季游园会，因为这个游园会，客房在年初就预订一空。人流全涌入那边，通向客房区的小路冷冷清清。
夜晚的度假村，与白天的样子截然不同，变成一个陌生的迷宫。姜若怎么都找不到房间了。
迎面一个高大的男性，两人差点相撞，对方抬手扶住他：“当心。”
下一秒，那人也察觉到了不断往外溢出、不正常涌动的信息素。
虽无法明确味道，但无疑属于发情期Omega。
沈川期措手不及，看向被自己扶住的人。他正打算回房找妹妹可可，没想到竟碰到一个发情了还在路上乱走的Omega。
某个发情的Omega。
这是他作为Alpha的第一反应，等Omega仰起面庞，沈川期脑海里才真正嗡了一声。
他撞见的人居然是姜若。
眼尾通红、呼吸急促，正释放着信息素的姜若。
不等沈川期进一步理解当下的情况，有几人朝他们的这条路走来。顾不上深思，沈川期一把脱掉外套，裹住姜若打横抱起，转身大步往回走。
听见开门声，正边看电视边涂指甲的Omega欣喜跳下沙发：“川期哥哥！”
沈川期没见到可可时，就猜想她肯定偷偷溜去自己房间了。可可是母亲改嫁后另一方的女儿，算起来也是他妹妹。
可可跑去迎接沈川期，冷不丁见Alpha怀中还抱着个人，Omega信息素在空气里涌动，她脸色一下子扭曲起来。
她伸手就要扯覆着那人的外套：“这是谁啊！”
沈川期平时会纵容这个没血缘的妹妹，但此刻，他不耐烦地制止了她的行为：“可可你先出去。”
可可脸色难看：“为什么要我出去？你要我看看，他是谁！”
女孩的直觉似乎格外灵敏，她眼珠转动，又逼近道：“是不是之前，在看鱼的那个——”
“出去！”沈川期语气一沉，露出一种她没见过的神色。她打个哆嗦，心中不禁害怕，不敢再跟Alpha较劲，噘起嘴巴，气呼呼拿起挎包冲了出去。
姜若的状态，显然难以自己走路，他迟疑一瞬，把姜若直接抱到了床上。
姜若呼吸不稳：“沈哥，你手机……手机能借我下吗。”
沈川期把手机递给他。姜若抓着手机，想拨打郁明简的号码。
但他手指发抖，视线也模糊，敲了几次数字都不对。
“是不是要找明简？”沈川期看向他，“我有他号码，我帮你打。”
沈川期说着，把手机从姜若手里拿过来。靠近的一瞬间，浓烈到失控的Omega信息素裹挟而来，沈川期猛地往后退几步，拉开了与姜若的距离。
“对不起。”姜若难堪道，把自己缩进被里。
“……不是你的错。”沈川期哑声说，打开联络簿，找到郁明简的号码。
通话里响起滴滴滴的忙音。
沈川期挂断，又重拨。
仍是忙音。
连打几次，郁明简的电话始终是忙音状态。
“明简似乎正在通电话。”沈川期说，“我待会再打。”
姜若不再说话，整个人蜷在被子里，除了细细颤抖，一丝声音也没有，太安静了，安静得显出无助。
沈川期的眼神暗了暗——他一直以为姜若是Beta，看来他搞错了。但为什么不是正常的Omega发情状态？
除夕那天晚上，姜若到底哪里不舒服，需要连夜去医院？
后颈越来越痛，沈川期强迫中止了思绪。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他不能继续跟姜若待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避免事态脱离控制的理智，如此警告沈川期，可他倚着墙，无法动弹。刚才在外面，姜若仰头一刹的画面，仍摇摇晃晃残留脑海。
等他回过神时，他站在床边，俯下身，掀开了姜若用来遮挡自己的被子。
房间灯光明亮，姜若此刻的模样，不再被夜色模糊，清晰分明落入眼底。
姜若在哭。
哭得很压抑，泪水一颗一颗，顺着因情欲而潮红的面庞无声掉落。
摆脱合汇的董事长，郁明简转头要找姜若，原本应该待在角落的人，又不见踪影了。
姜若不打招呼离开，让郁明简的心情恶劣了几分。他没再理会还要找他搭话的人，大步离开宴会厅。
电话也不接。
一层大厅有个很醒目的观赏鱼缸，姜若进来时瞧过好几眼，他猜姜若或许在鱼缸旁，便直接朝那走去。
观赏鱼缸旁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姜若并不在。
难道先回去休息了？
郁明简冷冷想着，走到了室外。手机响起铃声，以为是姜若回电，拿起一看——却不是。
郁明简顿了顿，挂断通话。
很快，铃声再次响起。对方执着地一遍遍拨打，郁明简微微眯起眼睛，走到路边，把电话接通。
“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姜舒愿的嗓音透出浓浓醉意，“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关机呢。”
“有什么事。”
“……记不记得，以前我们玩跳伞，你说我怕高，不敢跳，还跟我打赌。我说我要是跳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同意了。”
“你赌输了。”
那边传来嘈杂声，姜舒愿似乎在酒吧。有人冲姜舒愿说了句什么，姜舒愿醉醺醺嘟哝：“别烦我！”
“你在哪。”郁明简皱眉问。
“你同意了的，”姜舒愿喝醉了，情绪糟糕，前言不搭后语地重复，“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件事。”
郁明简沉默下来，过了几秒，问：“想让我做什么。”
“你知道。”
“别提不可能的要求，”郁明简垂下眼眸，慢慢开口，“不要再喝了，不管你在哪，赶紧回去。”
说着要挂电话，忽然，那边传来一声啜泣。
“可是我喜欢你啊。”姜舒愿哭泣道，“我一直都喜欢你，最喜欢你。”
第37章
郁明简原本要挂电话的动作滞了一下。
“喜欢你，喜欢到害怕的程度，所以才会动摇。”
“朋友……好朋友的话，是不会分开的，但是恋人会，恋人一旦分开，就是真正的失去。你能理解吗，你肯定无法理解。”
“从来都是别人迎合你、追求你，你根本不用费力考虑别人。”
“那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我跟其他人试试，是不是就能少喜欢你一些。”
“我妈妈说的对，我还不如姜若呢，我太可笑了……眼睁睁看着你从我身边离开。”
在郁明简印象里，姜舒愿会发火，闹脾气，或者针锋相对，却很少像这样哭着倾诉。
姜舒愿其实很敏感。
一次，某个没追到姜舒愿的学生，恼羞成怒，把他母亲出道时拍的大尺度情色电影，替换掉原本学生会要用的宣传片，当着众人的面播放。姜舒愿用水杯砸烂屏幕，冲出了会议室。
郁明简在体育场的仓库找到他。仓库里的杂物被扔得乱七八糟，姜舒愿脸色惨白，咬牙不肯落泪。
郁明简靠在门边，一直等到他发泄完。
“走吧。”郁明简说。
姜舒愿跟在他伸后离开体育场。郁明简把他送回家时，天已经黑透。郁明简转身要走，姜舒愿忽然从后面，依赖地抱住了他肩膀。
姜舒愿的哭泣声，从酒吧的嘈杂模糊里传来，像一根扯不断的丝线。
“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你总是照顾我、保护我的时候。明简，我们回到那时候好不好？”
对话陷入沉默。
郁明简没有回答。他所站的地方，只有一盏草丛里的小灯，光线很暗，冰凉的夜色笼罩，令他眉目有些模糊。
一个容貌娇俏的Omega气冲冲经过他面前，胳臂肘撞到郁明简也没理睬，哒哒踩着高跟鞋要走。郁明简突然一抬手，摁住了对方。
可可被沈川期赶出房间，正在闹脾气，冷不丁又被人抓住胳臂，又惊又怒地叫道：“你做什么呀！吓死人了！”
“你身上，”郁明简喉结滚动了一下，阴郁地盯着眼前不认识的Omega，“另一种信息素，哪里来的。”
游园会的喧闹像此起彼伏的水浪，拍打在窗台外，裹住了房间里的静。
沈川期向来温和的眉目失去情绪，维持俯身的姿势，像第一次见到姜若。
稳定状态下，Omega和Alpha释放的信息素剂量有限，只是一种属于个人性别特质的气息。虽然一直倡导民众外出应使用阻隔产品，但正如公共场所的禁烟倡议，很多人并没有遵守。
因为Omega的发情期有规律，一个小小的手环就能监测日期，现行法律也充分保障Omega发情期请假居家的权利。所以，很少存在发情的Omega在外面引发骚动的情形。
但显然，姜若并不知晓自己会发情。
沈川期伸出手，慢慢托起姜若的后颈。如果贴了阻隔贴，或许还能隔绝一部分信息素，但姜若后颈只是一片沁出细汗、与他指腹碰触的皮肤。
不对。
沈川期指腹往下压了压……不只是这样。
他甚至感知不到姜若作为Omega的腺体。
无法感知，不免让沈川期心生不满。姜若喘息着，不安地挣动了一下。交织在空气里的不只是他自己的信息素，还有Alpha的信息素。没有郁明简那样明白无误的侵略性，但一样绵密、强烈，让陷入情潮的姜若呼吸困难。
姜若抓扯着床单往后退了退：“沈哥？”
沈川期没回应，垂下的眼帘遮去闪烁暗色。
是你自己送上来的。Alpha默默想。
一只兔子，毛发洁白，眼睛血红，细细耸动躯体，不停啃食着胡萝卜，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它的，是被血淋淋剥开皮肉，掏肠挖肚的命运。
姜若惶然睁大黑眸，把指甲嵌入掌心，竭力稳定心神，轻细的嗓音发抖：“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吗。”
在姜若近乎哀求的话语里，沈川期神色间的混沌褪去几分，从心魔里醒过来。他后退一步，又退一步，靠住墙壁时，才意识到自己后背湿透，全是被姜若信息素激出的冷汗。
“抱歉，”沈川期嘶声开口，“我这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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