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麻中恢复意识,姜若视线里最先落入的,就是病床边的郁明简。
他还没完全摆脱麻醉药物影响,思维运转钝钝的,想说什么,喉结一动,就感受到了脖颈的异物。
是医疗颈环,不知什么材料制成,有微凉的质感。颈环不仅可以阻隔Omega自身的信息素,也能让Omega无法感知到Alpha的信息素,以最大程度保护治疗过程的Omega。
郁明简俯身:“手术很顺利。”
对于姜若而言,大半天的手术时间,仿佛飞鸟掠过树荫,一抹残影捕捉不到。
“手术很顺利。”郁明简又说一遍。
姜若这下听懂了,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对自己说话的Alpha。
不在工作场合,郁明简穿得很随意,黑色连帽卫衣,袖子卷到手肘。姜若挪了挪脑袋,把面庞贴住那只泛出细微青筋、结实有力的手臂,倦倦闭上眼睛。
术后的几个月,姜若一直待在了M国。除非必须回K市处理公务的情况,郁明简也几乎一直陪在他身边,
比起手术,后续治疗的痛苦反倒更加难熬。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因为内置药物的排斥作用,姜若总是发烧、呕吐,第二个月,排斥作用消退,他的状况却更不好了——他几乎始终处在情绪的焦灼里。
“受腺体激素影响,他现在心理状态特殊,对Alpha产生强烈的依赖,作为伴侣,最好一直待在病人身边。”
姜若性子本来就软,跟人亲密时,带着一股他自己不太能意识的黏糊。郁明简想象不出,姜若的强烈依赖会是什么样。直到他发现,就连他晨起去洗手间,姜若也会亦步亦趋,默不作声站在旁边。
郁明简没醒透,扯裤子的动作顿住,闷声闷气地笑:“要做什么。”
姜若慢吞吞摇头。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但他控制不了,他一秒钟都无法忍受Alpha不在身边。
见姜若这幅样子,郁明简走过去把人拉到怀中,站到背后,帮他把睡裤往下拽到大腿根。他压着姜若耳朵,哄小孩子一般:“是不是想尿?”
姜若嗫嚅:“不是的。”
郁明简不怎么相信地哦一声,手掌揉姜若小腹,带着股恶意,往下用力一摁。姜若惊喘一声,打个哆嗦,就这么被郁明摁着尿了出来。
Alpha的手指都弄脏了。
郁明简不甚在意,维持把姜若固定身前的姿势,掏出坠在跨间,沉甸凶悍的玩意儿,漫不经心地继续解决自己的事。
然后他才带姜若去仔仔细细洗了手。
因为不在国内,下属向郁明简请示汇报,只能通过电话或视频。以往,郁明简忙工作,姜若会主动把自己变成一团空气,竭尽可能不打扰对方。但现在,他连郁明简待在书房都不能接受,时时刻刻跟着对方,以至于郁明简很多次,不得不中断通话。
一次,下面的人犯蠢,捅了不小的篓子,郁明简在电话里骂完,一转头见姜若挂件一样黏着自己,没好气地笑了:“你几岁?”
姜若慌乱眨动眼睫,因为郁明简的话,眼眶泛起隐隐的红,靠在Alpha肩膀上,手指反反复复抠着Alpha衣服上的同一颗纽扣。郁明简被他这样子弄得无法,只得把姜若又抱稳,换了口吻问:“几岁了哥哥。”
姜若当他还在烦自己。可是烦自己,他也不想离开眼前的Alpha,只能无措又难过地摇摇脑袋。
“到底几岁,”郁明简咬他耳垂,“嗯?告诉我,好不好?”姜若的皮肤,放在齿间有一丝甜,郁明简喉结滚动,扳过Omega下巴,意犹未尽吮对方的唇。
因为姜若对Alpha不正常的依赖,后来就连工作,郁明简都会把姜若抱在腿上。姜若还在治疗,禁止发生完全的性行为,但即便随便摸摸,Omega敏感的身体就变得又热又潮。一次,郁明简开视频会,项目经理在汇报方案。姜若异常羞耻,急得发抖:“明简……”
“他们看不见,听不到。”郁明简说。
很快,姜若就到了,颤抖着还没回神,嘴巴忽然被一把捂住。姜若难以呼吸,在郁明简怀中挣动。郁明简便把一根手指放进姜若口腔,让他吸吮,关闭静音,冷淡对会议那边道:“第二个方案吧。”
治疗进行到第三个月,姜若的状况终于稳定下来。
医生翻看姜若的检查报告:“下次过来,再进行一次检查,情况稳定就可以摘掉颈环了。”
姜若的英语不是很好,但他待在这边三个月,医生说的意思大致也都能明白。他心脏猛地跳了跳,下意识看向郁明简。
郁明简以为他不理解,翻译了一遍给姜若。
“你很快就不用来医院了,”郁明简的手指在他的颈环上轻轻一扣,“这玩意也可以彻底摘了。”
姜若跟着他的动作,摸了摸脖子上的颈环。一开始戴的时候,的确很不习惯,但慢慢就适应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因为颈环,三个月里,他闻不到自己的信息素,也感受不到别人的信息素。
摘掉之后,就能感受到了吗?
阳光裹挟热意洒向整座城市。绿草如茵,蓝天白云,一切明亮鲜艳得刺目。
姜若一怔,陡然意识到,原来气温已经这么高了。
季节更替、从冬到夏,到了六月中旬。
晚上,郁明简带姜若去看了场音乐剧。从剧院出来,接近十点半。夏季的夜晚,天空不是浓黑,更偏于暗蓝。这座举世闻名的大都会,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即使深夜依然人流熙攘、车水马龙,永远无需睡眠。
姜若去过的地方很少,除了幼年时偶尔随母亲去外地看望还在世的外公外婆,再大些,他就一直待在K市。
现在,他竟远远离开自己所熟悉的城市,来到远隔重洋的另一个国家,生活了三个月。
地铁口有个深棕皮肤的女人,不知是否居无定所,弹着吉他,唱忧郁的情歌。
再往前是街边篮球场。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这么晚了仍不回家,热火朝天打篮球。
继续一小段路,商业气息褪去,进入安静的住宅区,路灯散发静谧的光线。
姜若的目光,最终落向走在前面一步的Alpha。
郁明简个子很高,宽肩腿长,即使简单的T恤牛仔裤,也显得气质优越。郁明简的汽车停在不远处,正要拿钥匙,身体忽然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郁明简一顿,转头问:“怎么了?”
姜若把脸埋在他后背,没吭声。
郁明简拍拍他:“走累了?我抱你。”
“不是的,”贴着郁明简的衣服,姜若口齿不太清晰,混着鼻音,“我就想这样站一会儿。”
在异国的三个月,就像一场梦。因为界定了时间期限,所以姜若放逐自己沉沦梦中,拥有身前的Alpha。
昼夜不息的大都会,再多的人潮汹涌,再多的喧闹轰鸣,都与他们无关。夜色笼罩的寂静街道,只有他与明简。
这个城市也成为梦的一部分。
第43章
三天后的复检,姜若进入检查室起,郁明简就开始坐立不安。
郁明简在椅子上坐了一阵,又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走动。不过是拆颈环,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难道出了状况?
耐心快告罄,治疗室的门终于打开,姜若出来了。
颈环从姜若的脖子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常见的阻隔贴。姜若对上郁明简的眼睛,下意识低下了头。
两人去医生办公室,医生看完报告,微笑道:“郁先生,你妻子的Omega腺体分化得很好,不过他的腺体刚脱离治疗环保护,还很脆弱,需要时间适应你的信息素。”
“近半年,不可以标记,临时标记也不可。”结束谈话前,医生再次强调,“如果有成结计划,至少得等一年。”
几乎心照不宣,谁也没说什么,从医院出来,郁明简直接就开车回了公寓。刚进门,他一把抱起姜若,带着强硬力道抵在墙边。
姜若回搂郁明简,主动扯开衣领,偏过头,展露自己后颈。
郁明简腾出一只手,慢慢把阻隔贴从姜若后颈撕下来。
一取下来,信息素便温柔连绵地往外溢,如同十五、六岁刚分化的Omega,姜若还不太懂得控制自己的信息素。
姜若的呼吸变得紊乱,身体迅速发软变热。他感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
清楚、分明地感受到了Alpha的信息素。
是带有侵略性,檀木与红酒混合的气息,即使没有刻意释放,也足够让姜若眩晕。
浓郁的香甜像水蒸汽缭绕在彼此的每寸空气。郁明简抱着姜若,有片刻只是抱着,不言不语。
姜若心中忐忑。
他的信息素,明简不喜欢吗?
姜若的手指用力抠住郁明简衣服,把布料揉得皱巴巴的。察觉姜若的紧张,郁明简气息不稳地笑了声。
——坦白说,姜若的信息素太甜了。
散发雾水蒸出的橙子香气,的确不是郁明简本来的偏好。
但姜若正不加控制地把自己的信息素一股脑儿释放出来,就像天真孩童,把珍藏的所有糖果都翻找出,满满当当摆在面前,只渴望得到一样东西。
他的喜欢。
空气变得腥热粘稠。整个晚上,姜若像从水里捞出,浑身湿透,急遽地颠簸起伏。他的神经、血液都在沸腾,房间飞速旋转,脑海一次又一次炸开光斑,被Alpha反复地贯穿、填满。
结束时,天色都蒙蒙亮了。房间里一片狼藉,到处沾满了液体。
“……我闻到你的信息素了。”姜若靠在浴缸里,沙哑着声说。
做了太长时间,即使洗过澡,姜若身上仍沾着情色的残红,弯曲苍白的颈,毫无防备依偎在Alpha怀中。
郁明简垂眸看着,舔了舔后牙槽。
下次……或许得准备一个止咬器才安全。
反正不急于一时。
这个Omega是他的。现在是他的,以后也是他的。
郁明简阴郁闪念,扣住姜若的脑袋接吻。咬不了腺体,他就折腾姜若其它地方。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Alpha与Omega的信息素也交织在一起。姜若像被热浪猛烈冲刷,意识阵阵眩晕。他抱紧Alpha,自言自语:“……不想给别人。”
“什么?”
“不想给别人,”姜若喃喃低语,神色几乎伤心起来,“我也想要有只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呀。”
浴室里热气氤氲,赤裸的身体在拥挤的浴缸里热气腾腾相贴。郁明简注视姜若恍惚的神色,一时也走了神,不自觉嗯了一声。
郁明简买了周日的机票带姜若回国。但还没成行,计划就打乱了。他母亲的家族有点事,郁明简被章岚一个电话喊回了国。
郁明简离开后,姜若心中空空落落的感受异常强烈。就像回到治疗阶段,一秒钟都不肯跟Alpha分开。
这几月姜若暂停了连载的漫画,由于身体原因,也很少碰画笔。现在不再需要治疗,时间大把大把空下来,姜若便展开纸,打算画幅素描。心神不宁,画一半又放下,起身打扫房屋,把很快要离开,已经整理得差不多的公寓,又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
不像K市独门独栋、带前后院的宅邸,这套公寓是平层,面积不算很大。姜若没有告诉过郁明简,其实他并不喜欢大房子,他会觉得很大的房子,到了晚上就过分寂静。他喜欢小一点的地方,然后把那个小小的地方,布置满生活气息。
晚上,姜若靠在沙发上,一个人看电影。
平时郁明简在家,没有工作时,也会陪他看电影。比起身体的结合,姜若更迷恋郁明简对他做这种事的时候。
明明是期待很久的新电影,姜若却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
他倒在沙发上,稀里糊涂睡着了。不一会儿又醒来,怕郁明简到家,责备他不好好在床上睡觉,穿上拖鞋,摇摇晃晃去了卧室。
暴雨拍打窗户的噼啪声惊醒姜若。
忘记盖被子,一醒来,姜若冷得哆嗦。他打开手机,再次看看时间。
凌晨三点。
按理说,明简十二点就能到的。外头下暴雨,所以航班推迟了吗?姜若迷糊想着,打开航班动态。
一则新闻冷不丁映入瞳孔——受风暴影响,一架国际航班落地滑行时失控,偏离航道,撞在了另一架已经停靠的飞机上。
失控的飞机,正是郁明简搭乘的那一班。
姜若脑子一片空白,颤抖拨打郁明简号码。郁明简电话似乎关机了。不通。不通。怎么都打不通。
姜若胡乱抓着手机和钱包就跑了出去。
狂风裹挟暴雨扑来,姜若看不清路,一脚踏空,从台阶滚了下去。脑袋和膝盖磕破了,姜若浑然不觉,瞥见一辆出租车,慌张爬起来,要撞上去一样把车拦住。司机见他穿着睡衣,脸上都是雨水打湿的血,以为要去医院看急诊,他却哆哆嗦哀求:“机场,机场。”
司机掉头,在暴雨里往机场开。姜若在出租车里一遍遍打郁明简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这几个月,除了公寓附近,他没去过远的地方,却在暴雨的深夜,一个人浑浑噩噩打车跑到机场。机场外拉了警戒线,警车的红灯在暴雨里一闪一闪,媒体记者冒雨进行现场报道,航班全部延误,等待飞机的乘客挤满大厅,面色焦灼。
姜若猛地想起什么,指尖发抖拨打另一个号码。
这个号码倒是很快接通,黎颂的态度有细微不自然:“姜先生。”
“明简,明简怎么样了。”姜若嘶哑问。鲜血往下淌,很快模糊了视线,姜若抬手重重地擦一把。
“……你是要找少爷?稍等。”
听到黎颂的话,姜若紧绷得快撕裂的情绪,一下子有了着落。至少明简没事。至少明简没事。他蜷缩被雨水浇透、瑟瑟发抖的身体,站在暴雨如注的机场外,死死抓住手机。
过了片刻,那边一个声音传来:“姜若。”
“明简你没事吗?”姜若眼泪刷地滚落,劫后余生一般,“我一直在等你……”
郁明简还没顾得上关注航班动态,并不知道机场出了事故。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搭乘这趟航班。
姜若大概是没等到他,所以打来电话。但比起眼下状况,郁明简实在没耐性安抚姜若,不等姜若继续说话便打断:“回头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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