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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郁明简联系他，姜若连忙退出打车应用。他疑惑地蹙起眉——不是明简，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信息。
夜色侵袭，城市喧嚣如一场逐渐成形的风暴。姜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似乎摇摇欲坠，屏幕幽幽闪烁的光，映入他的黑瞳。
察觉姜若气息不对劲，沈川期问：“怎么了？”
姜若仿若未闻，抠住手机的指尖发白。
沈川期一顿，按住他肩膀：“姜若？”
被人按住肩膀的力道，促使姜若微微回神。他恍惚抬头，看着沈川期，眸色却涣散失焦。
沈川期语气沉了沉：“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姜若耳膜嗡鸣，突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周围好吵，好吵，好想快点躲到没有人、没有吵闹的地方。没留意人行道的红灯，一辆汽车尖锐鸣笛，堪堪擦姜若身体疾驰而过。
沈川期把魂不守舍的姜若强行拽回来：“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就这么片刻，姜若的短袖被冷汗湿透，连被沈川期抱在怀中也无察觉。
陌生号码发给他的信息，是一张偷拍照片，像素不太清晰，但对于姜若，一个是他丈夫，一个是他弟弟，他根本没有认错的可能。
照片里的两人置身夜色下的海边，他弟弟身上披一件黑色冲锋衣，正低下头，把鼻子埋在领口暧昧地嗅。
那件冲锋衣，昨天晚上，明简穿着离开的家。
姜若记得很清楚。太清楚了。因为明简离家之前，把他抱在腿上爱抚时，他被弄得腿发软、坐不稳，于是抓着同一件衣服的抽绳。
不知幕后之人是谁，对方似乎能够掌握姜若的行踪。见姜若不回应，陌生号码又发来一条信息。
姜若的目光，缓缓停落手机屏幕。
“认为照片是假的？”
很快，一个K市的地理位置弹出来。
是市中心某五星级酒店，离姜若和沈川期吃饭的餐厅，只有一街之隔。
“不相信的话，自己去看。”
第48章
T国直飞K市的航班，晚七时准点降落。
汽车沿高速公路疾驰，车厢里的两人，分开些许距离，在引擎嗡鸣里沉默。
姜舒愿脑袋抵着车窗。深夜的海边，郁明简对他说的话，直到返回K市的此刻，依然反复折磨他的神经。
“姜舒愿，”郁明简说，“我对你没有感觉了。”
“你认识我这么久，应该很了解我，我一向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事情，道德或者责任之类东西很难约束到我，因此伤害到别人，我也并不怎么在乎。”
“所以我告诉你，我对你没感觉，就是真的没感觉了。”
“其实即使过去，我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一直很清楚的，不是吗？”
怎么会不了解呢？
姜舒愿一阵呼吸困难。
就是太了解，深知藏匿在Alpha俊美皮囊下的乖张自我，所以才不敢更进一步，捅破彼此的窗户纸。
一念之差，没能往前走的代价，反而是彻彻底底失去。
好不甘心……太不甘心了……凭什么……
进入市区后，夜景逐渐繁华，街边高楼林立、霓虹闪烁。
姜舒愿幽幽道：“……我不想回家，送我去酒店吧。”
郁明简没理会，继续往前开。
姜舒愿是真不想回家，接连遭遇的事，令他不想面对姜为臣和柳荷：“郁明简，你既然都陪我出来了，善始善终不行吗？
他眼睛一红，转头看向沉默开车的Alpha，咬牙切齿道：“放心，就像你希望的，今天过后，我绝不会再犯贱纠缠你。”
汽车在路口转弯，朝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开去，片刻就停在酒店了大门外。侍应生快步迎过来，替俩人拉开车门。
在前台办理完入住手续，郁明简陪姜舒愿坐进电梯，穿过走廊，将人送到客房门口。
“这样够了吗？”郁明简面无表情问。
姜舒愿脸色发白，靠在门边没有回答。
郁明简不再多说，把房卡往姜舒愿手里一塞，转身打算离开。
看着郁明简头也不回的冷淡态度，姜舒愿心中的难过、怨恨、痛苦，嫉妒，忽然汹涌地膨胀开来。
他的确已经说过，今天之后，不再纠缠对方。但今天还没结束不是吗？分割开今天与明日的零点还没到来。
“郁明简！”姜舒愿哽咽喊，“你知道我当年，待在那个海边的小房子里，在记事本上画珠宝设计稿时，在想什么吗？”
“我想的是你，满脑子都是你！我想着有一天，会成为你的妻子，戴着自己设计的珠宝……”
急于挽回失去的一切，就像已踏空的人，幻想重新踩回台阶上。姜舒愿挡住郁明简的路，慌乱道：“你跟我认识多久，跟姜若认识多久？我不相信，你不可能对我没感情的……不然你为什么把姜若丢在国外，留在医院陪我？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再去T国？我们重新来过吧，再试一次，最后一次，我不想失去你……”
姜舒愿倾诉着，不管不顾地仰头，捧起Alpha的脸。
嘴唇相触的一瞬，郁明简瞳孔收缩，按住姜舒愿肩膀将人一把推开。姜舒愿身形摇晃，哭着对上郁明简的眼睛，心中轰地一响。
来不及了。
郁明简的眼神很冷、很冰，没有一丝爱欲之色，只剩被纠缠的厌倦与烦躁。
姜舒愿呆呆站着，想要再说什么，却只感到言语荒芜。
无意继续待下去，郁明简收起视线准备走。他还没动，突然感知到什么，一转头，死死看向电梯方向。
时间在昏暗的走廊里凝固，有几秒钟，郁明简一动不动看着那人，不理解为什么本应在家的姜若，怎么出现在这里。
姜若在那儿站了多久？
郁明简猛地松开姜舒愿，径直朝姜若走去。姜若发抖地后退，背脊撞到冷硬的墙壁。他转身拼命按动电梯按钮，电梯没有反应，数字迟迟不动。
就这样任郁明简走到了自己跟前。
郁明简握住姜若手腕：“……姜若。”
冷汗浸湿衣服，姜若脸色煞白，神经质地推搡郁明简。
“先回家，回家说。”郁明简按住姜若脑袋，贴在他耳边低低开口，想让Omega镇静下来。但郁明简的举动，让姜若的抵触更激烈了，他喘不过气一般，浑身颤栗，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电梯门叮地一声，在两人面前打开，一名酒店员工站在里面。
看见外头场景，酒店员工不安问：“怎么了先生？”
郁明简脸色阴冷，带着姜若走进电梯，阴沉沉道：“一楼。”
见工作人员没反应，他语气变得凶戾：“按电梯！”
Alpha动怒的压迫感霎时溢满整个空间，工作人员吓得一抖，不敢再多管闲事，匆匆替他按下按钮：“好、好的。”
电梯失去引力一般下坠，姜若被郁明简紧紧搂在怀中，却如坠冰窖，连指尖都冰凉发麻。腺体不好时，他总容易跌倒，现在做完手术，身体变得更好，那种失衡的感受，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可怖地碾压骨骼、血管、脏器。
姜若喃喃：“你放开我。”
“跟我回家，回家好吗？姜若你别哭，我会跟你解释。”郁明简说道，抚摸姜若头发，口吻几乎有些低声下气。但姜若没有在听，他只觉得无法形容的难过，被对方结实的手臂箍着，五脏都被挤压、变形，要从喉咙里呕吐出来。
“我不要，”姜若哭着摇头，“我不要了，不要。”
郁明简不理会姜若的抗拒，把人抱起来，大步走出酒店。姜若仍在徒劳挣扎，两人拉扯的动静太明显，周围行人纷纷侧目打量，又被Alpha阴恻恻的气场慑到，无人敢上前制止。
郁明简走到车边，一只手按住姜若，腾出一只手拿出车钥匙。刚打开车门，还没把姜若放进去，钥匙被姜若一摆手打落在地。向来乖巧柔软的Omega，忽然变得怎么都不听话，郁明简心中蹭地一股无名火，用力扣住姜若手腕，沉闷吼道：“你跟我回去！”
啪！话音未落，姜若哭着抬起手，一记耳光甩在郁明简脸上。
第49章
先是一股铁锈味窜入舌尖，接着，才是面颊的疼痛。
从小到大，郁明简就没挨过耳光，何况这记耳光还是姜若赐的。他偏过脸，定住了。
姜若脑海嗡然，看向Alpha破皮出血的嘴角，心中一阵紧缩——他打了明简吗？
那个曾经在他心中，天上星星一样遥不可摘的少年。
夜色嘈杂，酒店外人来人往。大庭广众下，高大的Alpha被清瘦的Omega扇巴掌，戏剧性场景引起不少路人的打量。郁明简在旁观者的视线里，慢慢抬起手，擦了一把嘴角血渍。
他抬起血丝密布的眼睛，更死地按住姜若手腕，从牙缝里挤出声：“——姜若，我他妈最后说一次，跟我回去。”
姜若虚弱站着，黑眸失神，没有回应郁明简的话。
忽然，钳住他的力道消失了，Alpha猛地松了手。姜若脱力不稳，踉跄一步，往后跌在地上。
郁明简并不理会，砰地一摔车门，扬长而去。
姜若手撑着地，尝试站起来，胃部泛起强烈的不适，还没能直起后背，头晕目眩便砸了过来。
姜若脸色纸一样惨白，蜷起身体，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很快，他就分不清从眼眶滚落的泪水，到底是因为心中难过还是身体疼痛了。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夜风把他一片片撕碎。
“你要不要紧？”见Omega吐得厉害，一个大学生模样的Beta走到他跟前，关切询问。
姜若浑浑噩噩，耳里是嗡鸣声，吐得喉咙里充斥割伤的血味。Beta又说了句什么，他完全听不清楚。不只是Beta的询问，就连周遭旋转不休的世界，都在迅速堕入黑暗。
“先生，先生？”Beta焦急道，“你还好吗！”
正打算把姜若从地上扶起，一只手伸过来，把Beta的手拿开了。
“多谢你，他是我的朋友。我来吧。”那个Alpha说道。
不是之前跟Omega发生矛盾的Alpha，而是另一个。Beta收回手，见对方把姜若仔细小心抱入怀中，便不再多说什么。姜若吐得厉害，衣服沾了呕吐的污物，但眼前的Alpha竟毫不在意，直接用自己干净的袖口，帮姜若把衣领上的污物一点点拭去。
发到姜若手机上的信息，沈川期站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他把姜若送到酒店门外，想了想，待在车里没跟上去。
他有些好奇，发给姜若的信息，到底是事实，还是一场骗局。
没等多久，郁明简拉着姜若出来了。姜若看起来很不愿意跟郁明简走，挣扎得非常激烈，郁明简要把他塞进车里时，还挨了一耳光。
在公共场合，被一个Omega打耳光，对Alpha是很大的挑衅。沈川期幽幽注视，想郁明简会怎么反应呢？强行带姜若回去，还是继续和姜若争执？
没想到——郁明简比他以为的还要傲慢。姜若的做法，显然令郁明简不可忍受，甚至不必他再做什么，被冒犯的郁明简，头也不回地丢下了自己的Omega。
虽然不知谁导演了这一切，但就结果而言，正中沈川期下怀。
昏迷的姜若，正躺在自己怀中畏冷、细微地颤动，沈川期喉结不由滚了一下。终于，他有充分的时间与理由，去慢慢感受这个纤细、脆弱的Omega了。
当天晚上，关于郁家继承人婚姻丑闻的新闻，一波接一波爆出。
爆料人显然有备而来。先是郁明简跟姜舒愿在异国的深夜海边亲密散。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五星级酒店。爆料到这里还没结束，最后一组偷拍照片，是郁明简试图带妻子离开，却被妻子当众打了一耳光。
比起当初郁明简结婚的新闻，这种出轨妻子弟弟、还被捉了现行的上流社会丑闻，无疑更让公众兴奋。郁老爷子情形每况愈下，家族内部暗流涌动、斗争加剧，偏偏这种时候，郁明简捅出如此乱子。
章岚也正陪丈夫在国外参加活动，得知新闻，连夜改签航班返回K市。她脸色发青，疾步走进房间，啪地把爆料文件拍在桌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明简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他靠在沙发上，头发有点乱，没换的衣服皱巴巴的，英俊脸上隐隐残留被打的痕迹，嘴角破了皮，显出几分狼狈，又透出让人不敢靠近的阴沉。
“你刚结婚我就提醒过你，不要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我以为你跟姜若过了这么久，还特意带他去国外治病，是打算安安稳稳过日子了，没想到丑事在后头等着！”章岚怒道，“郁明简，你到底在想什么？”
章岚一向不苟言笑，现下真是气得不轻，声调都发抖：“不要说堂伯他们对你当继承人不满，就连我都怀疑，你够不够当起执掌郁家的责任！”
章岚骂得黎颂心惊肉跳，咽了咽口水，生怕郁明简在这个节骨眼上，再与章岚针锋相对，令局面更加糟糕。
万幸，郁明简没这样做。
他面无表情听章岚骂完，等书房陷入寂静，郁明简瓮声开口：“骂好了吗？”
他起身：“骂好，我走了。”
“你去哪——”章岚额头冒青筋。
郁明简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灯光亮起，照亮寂静的屋内。
郁明简在玄关停顿几秒，才缓步走进去。
姜若没在家里。
阳台挂着洗过的睡衣裤，一件T恤掉在地上，没人捡起来。
郁明简意识到自己在进家之前，竟还抱着一丝期望，姜若会待在家里等他。他盯着地面沾灰尘的T恤，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未免可笑。昨天姜若的抵触那么激烈，怎么可能回来？
郁明简转身上楼冲了个澡。洗完澡，他找出剃须刀刮冒出的青茬，刀口碰到嘴角，破皮的地方微微一痛。
郁明简走出浴室，没开灯，坐在昏暗的卧室里，沉默地接连抽了几支烟。
灰烬落满烟灰缸，郁明简拨打黎颂电话：“找人查下姜若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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