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不作声地听着大臣们对此事的看法,因为事发突然,大臣们想的无非是与西魏交战,或是派使臣谈别的条件。
姜祁煜只觉得这些都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等朝臣离开,她才开口:“母皇,从前妃千笑的心腹……就在西魏。”
姜祁煜不希望此时和妃千笑有关,可西魏国君突然变了态度,若非是从前在韬光养晦,便是有人从中挑拨。
总不至于是妃千笑身边的人以为妃千笑受辱,为了救出妃千笑,这才想着挑拨西魏与南疆的关系。
可妃千笑明明是愿意留在这的,她们也该讲点道理才是。
姜祁凤看向姜祁煜:“阿煜,妃千笑不是你带回来的吗?你抓到她时,就这么放过她身边的人?”
那些人是妃千笑的心腹,有的还是妃将军的旧部。由着她们去西魏,可不是要出事。
就算姜祁煜不想杀那些人,也该把她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
姜祁煜有些懊恼道:“当初妃千笑说什么愿意用她的命换那些人活下去,我瞧着她带的人不多,钱财也没多少,只当她们成不了气候,便把她们放了。”
带兵进北齐皇城时,姜祁煜还特意让人查了北齐朝廷从妃千笑府上收入国库的钱财。
将军府上大部分钱财都被收归了国库,妃千笑的人应该没带走多少才是。
在姜祁煜看来,就算她们要对南疆不利,也得有银子才是。
女帝摇了摇头,正要让人“请”妃千笑过来。
姜祁煜又想起了一件事:“母皇,此事或许与妃千笑无关。当初我攻入皇城时,北齐的武将要么战死,要么归降,只有师云裳一人不见了踪影……师云裳也是妃将军的旧部,会不会是她?”
女帝微微蹙眉:“既是妃将军的旧部,如何与妃千笑无关?”
姜祁煜道:“当初师云裳不满北齐皇帝,意图拉拢谋反,妃千笑不愿与她同流,还被她的人射伤。这些事情,阿月也知道。”
就算姜祁煜现在与妃千笑有了点私人恩怨,但她也不会公报私仇,更不希望姜祁月难过。
姜祁凤道:“阿煜,妃千笑不过是外邦人,纵然她与阿月交好,你也不该失了判断。从前北齐皇帝将兵权握在自己手中,师云裳手上并无实权,妃千笑若伙同她谋反,恐怕讨不到什么好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姜祁凤担心的是,这一切会不会是妃千笑有意为之。先是放出布防图,引得南疆与北齐开战,再着人挑拨南疆与西魏的关系,她再坐收渔翁之利。
若非这个理由,姜祁凤也想不明白为何妃千笑会对姜祁月用情至深。
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不惜背负叛国的骂名,不惜舍弃万贯家财。这些道理,姜祁凤一直想不通。
除非,妃千笑有别的图谋。
姜祁凤话未说完,女帝与姜祁煜已经听出了她话中所指。
也不怪姜祁凤与女帝会怀疑。当初她们试探妃千笑,姜祁煜只说妃千笑对姜祁月的感情不假,但那日妃千笑与姜祁月说的什么前世今生,姜祁煜只当没听过这件事。
姜祁煜解释道:“我并非失了判断,相反,正因我与妃千笑打过交道,我才觉得她没那个脑子……”
女帝沉声道:“煜儿,你去把妃千笑带过来,莫要与月儿说太多。”
“是。”姜祁煜知道这种事情她不便替妃千笑解释,只盼着妃千笑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祁煜心事重重地离开议政殿,小宫女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们只当此番之后便能高枕无忧,遂在御花园里有说有笑,险些撞到姜祁煜身上。
姜祁煜懒得与她们计较,到了锦章殿后,见姜祁月与妃千笑在院落中围着葡萄。
妃千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哄得姜祁月很是开心。
姜祁煜叹了口气,走上前,道:“妃千笑,我母皇要见你,随我走一趟。”
姜祁月还以为她们的母皇因为妃千笑咬了姜祁煜的事情不满,遂紧张道:“皇姐,母皇怎么连这些事情也要过问?”
姜祁煜安抚道:“阿月,别担心,母皇只是有几句话想问。”
“我也要去。”姜祁月实在不放心妃千笑单独去。
妃千笑对上姜祁煜的目光,神色复杂。
她隐约觉得,女帝不可能因为她与姜祁煜“切磋”的事情专程找她。那姜祁煜一看便是光明磊落,也不像是会拿这件事做文章的。
若不是这件事,还能是什么事呢……
妃千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见小公主眼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她揉了揉小公主的脸颊,安抚道:“阿月,没事的,我去一趟便是。你放心,我很快便回来陪你用晚膳。”
第88章
踏出锦章殿的那一刻, 妃千笑回头望了一眼门上的匾额。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妃千笑觉得这一去少不了麻烦。
“二公主, 陛下要见我,应当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情吧。”
姜祁煜并未回头,只压低了声音,用只有她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西魏想要发难, 趁机谋取北齐的城池。妃千笑,此事是否与你有关?”
姜祁煜也知道, 这问题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
妃千笑一听,立刻有些急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与我有关?”
这于她而言分明就是欲加之罪。
自打来了这里,她几乎日日陪在小公主身边。她连外人都没见过,就算有消息也无法传出去, 更不要说什么挑拨两国关系。
她又不是神仙,这些人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你们不愿我与阿月在一起,直说便是,何必编出这种话来试探我!”
一次又一次的试探, 妃千笑已经有些烦了。
纵然她喜欢姜祁月,也不能总是为了她受这样的委屈。
姜祁煜本想捂住妃千笑的嘴, 又怕她故技重施再咬上一口, 只能压低声音道:“你小点声, 非要宫里头的人都听到吗?是西魏的使者来过, 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我母皇不过是叫你过去问问, 你没做便没做,这样大声做什么。”
姜祁煜只怕妃千笑当着女帝的面还这般, 她简单说了下西魏的情况,既是为了让妃千笑有个准备, 也想着瞧瞧妃千笑的反应。
妃千笑得知了缘由,更生气了:“我日日待在宫里头,如何能管得了西魏?我没做过的事情,如何能解释得清!”
她生气起来,不再像平日里那样嘻嘻哈哈。看眉眼,更像从前的妃将军了。
妃将军行事光明磊落,自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姜祁煜下意识希望妃千笑说的是真的。
事关重大,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妃千笑,当初你带在身边的人,我可是着人替你把她们安全送至西魏……会不会是她们为了救你,才这般?”
妃千笑听出姜祁煜话中意味,她心里一紧,随即摇了摇头:“她们这么做非但救不了我,反倒会让我陷入危险的境地。你也看见了,现在还没发生什么大事,你们便这样怀疑我。若来日真有什么,我还有活路吗?她们对我母亲忠心耿耿,没道理这么做。”
按道理,她已经与何沁说清楚了。何沁与阿巧知道她愿意和小公主在一起,她们没理由这样做。
更何况,她们不过是带了些钱财,纵然在西魏* 有些耳目,可她们如何能说得动西魏的国君。
“那你母亲的旧部,师云裳呢?”
“师云裳……”
提起师云裳,妃千笑更头疼了。
她怎么把她忘了。
当初妃千笑看师云裳只是想对付那昏君,并没有别的心思。她一时心软,让何沁着人给师云裳带话,告诉师云裳,有朝一日南疆攻进来,她不必为了北齐的昏君拼死抵抗。
想来师云裳猜到了什么,便舍了那关口,不知道撤到了哪里。
如今看来,这事倒有可能和师云裳有关系。
师云裳当初为了造反,差点一箭射死她。那师云裳要做什么,实在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妃千笑不忿道:“我与师云裳又没什么关系,就算师云裳想要趁机挑拨,也不是我能干涉的。”
不管是谁做的,都不是她吩咐的,女帝为难她做什么。
妃千笑有些气恼,早知道就该把小公主关在府里一辈子,也不必再生出这么多麻烦。
妃千笑叹了口气,忍不住向上天祈求。
若能再来一次就好了。
再来一世,她一定不会这么傻了。
可一想到她是死后才得以重来,妃千笑又有些怕疼。
她一人死了不要紧,万一又害得小公主跟着她受苦,她实在舍不得。
姜祁煜见妃千笑满眼失落,还以为妃千笑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不阴不阳道:“若此事真的与你无关,我母皇也不是不讲道理。”
妃千笑原是想与姜祁煜分辩,可她忽然想到,若是师云裳遇见了何沁,这两人是旧识,又都忠于她的母亲。
只不过一个想着拥她造反,一个想护着她离开。
万一她们两个遇见了,岂不麻烦。
到了议政殿外头,姜祁煜道:“妃千笑,你可敢发誓此事真的与你无关。”
妃千笑望着姜祁煜的眼睛,眼神坦荡:“若此事与我有关,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妃千笑不过是想与小公主在一起,闹成这样,她日日不得安宁。这些事情,旁人看不出来,姜祁煜还看不出来吗?
姜祁煜抿着唇,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议政殿。
初入议政殿,妃千笑被这冰冷威严的宫殿压得喘不过气。妃千笑听说,小公主无事都不得随意出入这里。
好在此刻议政殿内并无外臣,二人行过礼后,女帝便道了声赐座。
妃千笑本不想坐下,她想与女帝理论一番,可想到那毕竟是姜祁月的母亲,她多少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
“陛下,西魏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一心只想与阿月在一起,并没有别的心思。我不知道该如何证明,但我相信陛下不是是非不分之人。”
姜祁凤就坐在妃千笑对面,她的眼神中透着些许不满。妃千笑一口一个“我”,已然冒犯到了女帝。
妃千笑对上姜祁凤的目光,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
小公主说过,她的母皇与皇姐待她极好。可妃千笑却觉得,她们于高位坐久了,总少了一丝人情味。与她们相处,倒不如与姜祁煜相处来得自在。
虽然姜祁煜打得她现在还疼,但姜祁煜却比女帝和姜祁凤好说话得多。
妃千笑不难猜到,从前小公主日日食不下咽,女帝与长公主那时必然是希望小公主能快些好起来。她相信,在当时,只要小公主能好起来,她们一定愿意满足小公主的所有心愿。可如今小公主真的无事了,她们便把从前的事情都忘记了。
若非如此,她们也不会几次三番地为难她。
女帝语气依旧温和,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审视:“千笑,朕并非怀疑你,只是……”
“只是因为我是外邦人,你们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不对?”妃千笑打断了女帝的话,眼神中再无从前的恐惧与恭敬。
“妃千笑,不得放肆!”姜祁煜还以为她提前与妃千笑说了几句,妃千笑心中有数,便不会言语冒失。
妃千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女帝如何看她。
眼看着这椅子是坐不住了,妃千笑起身,跪在大殿中央,道:“陛下,当初阿月身受重伤,被我救下。我府上的人都说她来路不明,要我杀了她。那时候阿月也不肯说她家在何处,我深知留她在府上有可能带来灭顶之灾,但我还是命人好生照顾她。若我像你们那样,对她处处怀疑,南疆可会有今日?”
妃千笑的话太过直白,无异于在说她们恩将仇报。
姜祁凤脸色微变,她不愿承认,便道:“你既说阿月并未说明身份,你又怎知她是南疆的公主?”
妃千笑面不改色道:“我并不知道她是南疆的公主,但我看出她是南疆的人。我以为她只是南疆的细作,哪知道她是公主?若我早知道,又怎会以身犯险到南疆?”
女帝看着妃千笑的眼睛,问:“那你为何要放月儿回来,又为何将布防图交给月儿?”
把人送回去,还捎带着送了一张布防图。这其中的原委,任凭谁都想不透。
妃千笑看过无数的话本,听过不少故事,更见过不少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如今要她编瞎话,也是信手拈来。
“我原是想着把她留在府上,可后来流光不知为何到了我府上。我看出她们关系不一般,唯恐日后出事,便将她们都送走了。至于布防图……我听说不少细作的家人会被控制,万一这一趟阿月什么都带不回去,你们责罚她,我会心疼的。”
若旁人说这些话,或许没那么可信。
可说这话的是妃千笑。
妃千笑做事向来没有章法,若是这个理由,倒也说得通。
只有姜祁煜知道,妃千笑实在鬼扯。
眼见着问不出什么,妃千笑也没露出什么破绽,女帝便着人带妃千笑回去。
这次,女帝下了命令,让妃千笑老老实实在漱玉宫待着,再不许她私下见姜祁月,更不许她留宿锦章殿。
这命令一下,妃千笑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看向了姜祁煜,还指望着姜祁煜能帮她说两句好话。
姜祁煜坐在那里,一语不发。
她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妃千笑与姜祁月提到的“前世今生”。
难道妃千笑与姜祁月真有什么前世的缘分,所以妃千笑愿意弃暗投明?
这一次,漱玉宫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负责照顾妃千笑起居的宫女也不像上次那般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眼见着逃不出去,妃千笑苦恼地撑着脑袋。
她这一去便不回了,也不知道小公主会不会担心。
锦章殿内,姜祁月还欢欢喜喜地等着妃千笑回来一起用晚膳。可她等到饭菜都凉了,也不见妃千笑回来。
流光担心饿着姜祁月,便劝道:“公主,许是陛下留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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