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越焦虑,楼听月只能强制自己把手机放在楼上,下楼去院子里料理她们的小树。
没有人会在大晚上打理花坛。
房子周围没有路灯,只能靠檐下的灯,也只是亮了一点,终究不是一个观察草木和拔杂草的好时间。
楼听月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她的速度越慢,就越晚上楼拿到手机,少焦虑一些。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楼听月借着那一点光在花坛里寻找杂草,修剪枯叶,还想看看叶子的状态来判断它们有没有生病。
院门突然被敲响,跟着的是凌默喊她的声音。
楼听月踩着土,小心地跨过栅栏,过去开了门。
门打开后, 凌默还有点意外:“你居然真没睡。”
“默姐。”楼听月喊了一声,“有事找我?”
“没,就是看这个点了你一楼还亮着灯,有些奇怪,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忘了关。”凌默举起手里的东西,“正好,我刚去买了烧烤回来,一起吃啊。”
楼听月一手的泥:“默姐你先进来吧,我去洗个手。”
院子里有张石桌,等楼听月洗完手回来,凌默已经将两盒烧烤打开放好,又分给她一只一次性手套。
凌默拿起一根烤年糕,咬一口就能听到咔嚓的声音,一听就很酥脆。
“你刚在干嘛?挖土?”凌默边吃边问。
“嗯。”楼听月挑了一串掌中宝,刚凑近嘴边就闻到了重重的孜然味和辣椒味,“老板打翻调料瓶了吗?”
“你嘴淡,这是正常的量好不好。”凌默说,“大半夜的不睡觉挖土干嘛?怎么,是嫌弃哪棵树不好看了?”
“没有,只是有些烦,反正也睡不着,找点事儿干而已。”
“烦什么呢?”
楼听月看着前方的小树们,眼前浮现出她和祁扶音一起挖土栽树的画面,一会儿后才说:“祁扶音。”
“嗯?”凌默略显疑惑,“烦祁扶音?你俩前段时间不还挺好的吗?”
“不是烦她。”楼听月道,“默姐你知道她最近的新闻吗?”
“你说今天的热搜啊,知道啊,我看了,不都是网友的猜测吗?又没有确定是她。”
“但也没有确定不是她。”
“你不会觉得她真干了那事吧?”
“当然不是。”楼听月皱眉道,“就因为不相信,所以看到别人言辞凿凿地污蔑她,但我又做不了什么,就觉得很烦,烦透了。”
“你这么担心,干嘛不干脆去问问她?”
楼听月摇摇头:“算了,还是别打扰她了,她已经够累了。”
凌默拿了串烤面筋杵到她嘴边:“别想那么多,祁扶音工作室刚发了她在冰城的vlog,能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松弛地发vlog营业,估计心里也有底了,要么是不屑管这个事,不然就是已经知道怎么处理了。”
凌默一番话让楼听月稍稍放心了一点,她接过烤面筋,慢慢咬着:“是吗?”
凌默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随后把手机放到桌上,推到楼听月面前:“吶,她的volg。”
视频最开始是一段天空和街道的空镜,BGM很轻快空灵,几个蒙版快速切换,之后就是祁扶音的画面。
正脸出现的那一下,楼听月极快地双击屏幕暂停,画面卡在祁扶音笑眼眯眯的时候,灿烂的阳光洒满全身,看起来暖洋洋的。
“她受伤了?”楼听月双指放大画面,看见祁扶音左边额头上的纱布,“怎么会伤到额头?”
“好像是。”凌默道,“拍戏受伤吧,演员的常事。”
晚上的风有些大,楼听月把乱飞的长卷发拢到一边,稍稍一垂头,厚重的头发就会挡住檐下的灯光,整张脸都浸在昏暗中。
楼听月盯着那块纱布看了片刻,才继续播放。
视频不长,不过两分钟,每个画面都能感受到祁扶音那一天一定很开心,看拍摄的日期,距离现在才过了几天。
那样的快乐明明可以持续很久,却连一星期都维持不到。
祁扶音想通过这个视频传递给大众的快乐,楼听月没有接收到。
她只觉得心疼,疼到感觉吹过的风都像刀子,在将她凌迟。
楼听月持续地咳嗽了好几声,感觉到眼底有泪水在逐渐凝聚。
凌默:“怎么了?”
楼听月沉重地呼吸着,缓了缓才说:“被辣椒粉呛到了。”
-
第二天早上,楼听月刚醒,迷迷糊糊地在枕头边摸手机,还没消散的困意让她只能睁开一只眼睛,连面容识别都通过不了。
又闭上眼醒了醒神,楼听月解锁了手机,点开微博看最新消息。
出乎所料,局势有所变化,祁扶音拍戏中途受伤住院的消息铺天盖地,但似乎剧组封锁了消息,要不是爆料人说出来,怕是永远也没人知道。
至于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住院,还没有挖出来。
再是伤还没好全便单枪匹马找剧组解约,怎么看都不对劲,毕竟如果是小事情,没有人宁愿赔高额的违约金也要走吧?
上班时楼听月都心不在焉,得空了就看看微博,每次打开手机前都在担心有新进展,又担心没有新进展。
一直到晚上,特别关注的消息弹出来,楼听月本来在休息室里吃着晚饭,一看到“祁扶音澄清”这几个字,差点儿激动地将盘子打翻。
一字一句将祁扶音的声明看完,原先还热腾腾的鸡扒饭已经凉透了。
再一看网友们的评论,不少意识到自己被剧组耍了的网友,义愤填膺地到剧组的微博下方开麦,骂到剧组不敢出声,关闭评论。
解决了剧组,又转战去廖艺满的评论区,刷了满屏的绿茶emoji。
祁扶音的粉丝平日里挺佛系的,毕竟粉随正主,她们的正主在圈内就是不争不抢的性格,但现在被人欺负上头了,本属于祁扶音的角色也没有了,最重要的是祁扶音被人陷害受伤了,粉丝再佛也不会不理会这件事。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骂人高级得不行,不带脏字但句句戳心,廖艺满的黑料不少,不过是有些久远,现在又被人翻了出来。
后续的事情楼听月没时间关注了,赶时间热了热冷掉的饭,吃完后又要去忙了。
一直到廿玖准备打烊,清理没卖完的食物时,楼听月想了想,只是拿盒子装了一个菠萝包,怕时间久,黄油在面包里融化,连黄油都用单独的烘焙纸包好,再包一层保温棉,一起装进保温袋里。
没有提前和祁扶音说,就这样贸然过去,其实楼听月也没有把握一定能见到她,这么晚了,她处理这些事肯定很累,或许早早就睡了。
楼听月也并非要和她聊什么,见不到也没关系,只是想把这一袋东西给她,或许她吃完心情会好一点呢?
祁扶音家附近有一段路在修路,要绕一绕,楼听月干脆直接下车,反正距离也不远了,或许比绕路更快。
外头下着小雨,路上有晚归的人,都是步履匆匆地走过。
楼听月走过十字路口,正要再过一个红绿灯,忽然看见对面马路上的人。
祁扶音撑着一把透明伞,从路灯下走过,伞面上的雨滴被灯光照成亮眼的碎金。
运气真好,见到了。
楼听月拿出手机,给她拨了个电话。
下一秒,她看见祁扶音换了左手撑伞,用右手在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即接通了电话。
对面的红灯倒计时已经结束,跳成了绿灯,然而楼听月却鬼使神差地转了个方向,隔了几条车道,跟着祁扶音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
祁扶音在电话里喊她,楼听月应了一声,说:“身体还好吗?”
“嗯?挺好的啊。”祁扶音似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要问微博上的事呢。”
“我都看到了,你的回应很好。”
她侧头看着祁扶音,对上她的速度,迈出一步感觉要用三秒钟,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悠悠地走着。
到了下一个路灯,祁扶音转身往回走,楼听月亦然。
祁扶音微微低着头,每一脚都踩在地砖的缝隙上,要走一条直线,始终没注意到对街有人在跟着她。
她没有说话,楼听月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只能试探地问:“心情不好?”
“有点儿。”祁扶音坦然道。
“为什么?不是都处理好了吗?”
“是处理好了,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我的粉丝。”祁扶音叹气道,“这两天她们因为我被骂得太狠了,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车道上偶尔有车飞驰而过,落在楼听月眼里像一道虚影,模糊了祁扶音的身影。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楼听月安慰道,“从事情发生到解决,你只用了二十四小时,你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找不到漏洞,是非常完美的一份声明。”
祁扶音轻笑了一声:“是吗?我还担心哪里写得不好。”
楼听月:“嗯,很多人都在夸你,冷静又聪明。”
“廖艺满后台太硬,很难掰倒她,时间一长,这件事就会被大众淡忘。”祁扶音说,“也算是结仇了,之后工作中再碰到,指不定又要给我穿小鞋。”
娱乐圈勾心斗角得像宫斗剧,丑恶的事情太多了,祁扶音也不想让楼听月知道,话题一转,换了个轻松的语气问她:“哎,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没做过那事啊?”
楼听月像听见了笑话,反问道:“有什么不相信的理由吗?”
“你没看过我耍大牌、打压助理的黑料吗?”祁扶音道,“说不定我就是个嚣张跋扈的人呢?”
“你不是说过,让我不要听信别人口中的你吗?”
“你还记得啊。”
楼听月感觉她的脚步比之前放松了不少,感觉再开心一点就能蹦跳着走了。
刚要说什么,祁扶音突然说:“我妈打电话给我,我先挂一下,等会儿再打给你。”
“好。”
祁扶音挂了她的电话,站在路灯下接听祁婉的电话,楼听月就静静地看着她。
很快,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祁扶音边走边说:“出来散个步,我妈还担心我,要下楼来逮我回去。”
楼听月:“很晚了,别在外面了,早点回家。”
“我也没走远,就在家楼下的街上走走而已。”
楼听月当然知道,她们已经一起走了好多个来回了。
祁扶音问:“你知道我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吗?”
“什么?”
“高二下学期,有人跟老师举报我早恋,你还记得吗?”
“记得。”
“差不多的感觉,自己没干过的事,被人有意添油加醋地说出来,最后来一句只是猜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当作没做过。”祁扶音说,“最后就留下我来收拾烂摊子。”
那是楼听月第一次看见祁扶音在哭,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就连祁婉来了,也对此深信不疑,那天下午祁扶音被带回家,没有上后面的课。
楼听月当时只在窗户外偷偷看了几眼,祁扶音和她的朋友站在一起,教导主任和班主任在质问她们,双方的家长也在,被人误解让祁扶音难受又委屈,低着头抽噎,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
“这次哭了吗?”楼听月问她。
祁扶音回道:“没有。”
“你成长了。”楼听月说,“你有更强大的心理和能力来处理这些事情,不再是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女孩。”
祁扶音停下脚步:“那一年我问过你吗?相不相信我没有早恋?”
“没有。”楼听月和她一样停下,“如果那时候你问我,我会告诉你,我相信你。”
“为什么?”
“就是相信,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楼听月笑道,“没原因,这种事情找不出原因的。”
祁扶音终于抬起脚继续往前走。
楼听月跟着她,又问道:“所以当年为什么不问我?怕我不信你吗?”
“不是。”祁扶音停在十字路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问你,可能是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吧。”
“比如?”
“比如……”祁扶音拖着尾音,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片刻后才说,“即便那时候没有早恋,如果之后真的谈恋爱了,你会不会在意?”
她几乎是将话明着讲了,楼听月当然听得出。
当年她们之间或许是差一步,偏偏就是那一步始终没有人有勇气上前,后来阴差阳错,一直错过到现在。
祁扶音始终低着头,看见交通灯下方地面的颜色变成绿色就要往前走。
“祁扶音,抬头看路。”楼听月在电话里说。
祁扶音听话地抬起头,走了两步后忽然停下,察觉到不对劲,刚一扭头,就看见了站在对面路口的楼听月。
祁扶音明显地愣在了原地,绿灯结束前发出的滴滴声让她回过神来,她赶忙跑回原来的路上。
两人隔着斑马线对望,楼听月看见祁扶音刚要过去的那条马路上有一个女人,如果感觉没错,那应该是祁婉。
“你刚才问的,我替那时候的我回答,我会在意。”趁着红灯的时间,楼听月说,“所以,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我看了天气预报,海城过几天会下雪,我记得你想看。”
祁扶音:“过几天的天气,万一不准呢?”
“是有这个可能。”楼听月同意地点头,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要和我赌一次吗?”
祁扶音笑了:“好啊,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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