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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鸟(近代现代)——娜可露露

时间:2025-03-09 10:32:17  作者:娜可露露
  “只有解脱了,我才属于我。然后闭上眼睛,切断身上所有因缘,也许到那一刻,我才能参透生死的意义。”
  视频戛然而止。
  谈照呆怔半晌,像被夺了魂。
  他连哭都忘了,直到视频又开始自动播放。
  仿佛是温明惟化作泡影后又回到他身边,痛苦被激活,活着的感觉被激活,他再一次流下泪,然后看见,屏幕里的人竟然也在哭。
  温明惟好难得流泪。
  似乎是这段视频录制不顺利,他剪了一段,再出现时长发已经扎了起来。
  他的泪水也很淡,像假的一样,在那张美丽的脸上平静地流下来。
  很快他就笑了:“其实不想给你看,我应该走得更无情点,让你死心。”
  “是啊,你还不如让我死心。”
  但只是无情可不够。
  谈照紧紧盯着屏幕。
  温明惟说:
  “录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我为什么要录这个东西?
  “究竟是为了安慰你,还是为了伤害你?
  “其实都不是,我知道是为什么,就像我一直都知道,我究竟喜欢你什么。
  “别人都以为,是你当替身的部分,但你跟简青铮根本一点也不像。
  “我喜欢的是你身上和我自己相似的东西,又喜欢你和我截然相反的生命力,喜欢你傻兮兮爱我的样子,也喜欢你骗我时给我的……惊喜。
  “我的人生里实在没什么惊喜可言,就像一部你已经提前知道结局的电影,你还期待剧情发展吗?
  “但你的出现,让我有了期待。
  “我总是很好奇,在陷入某些困境之后,你打算怎么做。也很好奇,你将来会比我活得精彩,还是会变成第二个我。
  “这些年,我一直在尝试用各种痛苦冲淡噩梦般的虚无感,不惜用药物制造生理痛苦,但你可能不知道,我最痛苦的体验,是你给的。”
  温明惟的表情难以形容:“就在我决定杀你的那天,突然间一切都变得……我难以承受了。”
  他不再看镜头,视线飘向虚空中的某一点,“你还记得我们在岛上一起过生日吗?当时,我的生日愿望是……”
  意识里画面流转,谈照随他回到最幸福的那天。
  鲜花,蛋糕,生日歌,温明惟闭上眼睛许愿——
  “虽然我觉得人活着没什么意义,但还是希望谈照能好好活下去。”
  视频里的人转回视线,“所以我……很怕你死。”
  温明惟说了很多,很远,静默片刻后,回到话题的最初:“我录这个视频,是因为我也希望在我孤独的一生里,有人能够理解我。如果可以的话,这个人最好是你。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
  “另外,”他看向镜头,“我不希望直到我们关系的最后,你还抱有疑惑。如果不能给你我完整的生命,至少给你我完整的灵魂。”
  “原谅我,谈照。”
  温明惟流着泪微笑,终于松口,承认了那个他一直不愿承认以免沦陷其中的字眼:“我爱你。”
 
 
第100章 如露如电(18)
  在视频的最后,有一段大约两分钟的沉默时间。
  温明惟静静地看着镜头,仿佛在与谈照对视。然后他拿起遥控器,按“停止”,画面一黑,结束了。
  空荡的影音室恢复寂静。
  全屋的灯都亮着。
  灯越亮,越将每一个角落照得分明,房子那么大,那么空,像一个巨大的冰箱关住谈照,他冷得发抖,喘不上气,拿起温明惟用过的遥控器,找到视频,又播了一遍。
  一遍。
  两遍。
  三遍。
  循环播放……
  刚才热好的预制菜凉了,谈照想不起要吃。他像是被钉死在沙发上,抬不起腿,离不开。
  他看着温明惟的头发,仿佛能透过屏幕闻到洗发水的香;
  他看着温明惟说话时无意识攥紧的手指,那双手曾经无数次牵过他;
  他看着温明惟偶尔颤抖一下的睫毛,挂着泪痕的脸,好想亲一亲他,别哭了,你别伤心,我也……我也不伤心。
  我不伤心,我只是——
  只是突然觉得,我也死了。
  所有的情绪都淡化,所有的感知都消失,时间,空间,仿佛都不复存在。谈照突然感觉到了温明惟所说的虚无,不只是觉得一切没有意义,连自己的存在也无法察觉。
  他像是一团雾,或是某种透明物质,从影音室离开,来到书房。
  没有这么做的原因,他没思考,是不明确的意识在驱使身体,然后,他坐在了温明惟经常坐的椅子上。
  书桌维持着几天前他们离开时的样子。
  桌面有一支笔,一本书,一颗橘子。
  橘子夹在书页中间,已经发霉了。不知温明惟为什么对橘子情有独钟,用这么大一颗水果当书签,有时书读到一半,剥开皮吃掉,找不到替换的书签,他就把橘子皮塞进书里,把纸页都染黄了。
  ——坏习惯。
  谈照拿走发霉的橘子,拿起那本书。
  《The Sheltering Sky》,这本书他印象深刻,温明惟读了大半年,至今仍在桌上摆着,说明他最终也没读完。
  谈照曾经问:“写什么的?”
  温明惟说:“没什么,很无聊的故事。”
  谈照也曾翻开过,看不下去。
  那时为什么看不下去呢?
  明知道这是温明惟喜欢的书,如果不喜欢,他不会一直坚持看。可是,既然喜欢,又为什么读不完?有让他不忍卒读的内容吗?
  谈照再次翻开,一页页地读。
  但在这个无法正常思考的状态下,他不知道自己读到了什么,可能就是什么也没读到,只是机械地进行着文字阅览,每一句话都被过滤,只能捕捉一些能短暂唤醒他意识的字眼:沙漠,天空,黑夜,争吵的夫妻,无止境的漂泊,死亡……
  被橘子霉斑染脏的那一页上写:
  “她绝不会相信他真的死了。
  “他只是以某种方式回归了自我深处,再也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所以实际上,不复存在的其实是她,至少是一大部分。
  “她才是部分踏入死亡疆域的那个人,而他还将继续活着,成为她心底的隐痛,就像一扇打不开的门,一个永远错失的机会。”
  谈照呆住,书籍脱手掉到桌上,“啪”一声轻响。
  他就这样呆着,很久都没有再动过。
  然后,大约是在天亮时,有阳光照进书房,谈照恍然惊醒,发现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他出了一身汗,眼泪打湿书封,眼睛肿了,嘴唇干涩起皮,四肢都僵了。
  谈照费了很大力气才站起来。
  他突然理解温明惟为什么读不完这本书了,因为这时他也不想再继续往下读,不好奇这个故事结局如何。
  每一个字都刺痛他还没死僵的心,是否在过去的某一瞬间,温明惟也是因为想到他,想到他们即将到来的死别,被深深地刺痛,无法继续?
  在曾经不为人知、他们也互不相知的时刻,他和温明惟的确是相爱着的。
  在温明惟为他许下生日愿望,拖一副病体亲自来杀他,来拥抱他,被他欺骗,被他打伤的那些时刻,他们的确是相爱着的。
  但是,但是,相爱的他们,为什么要分别?
  很久以前,谈照从得知自己被温明惟欺骗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深感孤独。
  他身边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可以倚赖的对象,他是宠物,是工具,是温明惟想要就要想抛就抛的随便什么东西。
  他以为他是天地间最可怜的人,可那时至少,他还有温明惟可以爱,可以恨。
  现在,他突然明白,真正的孤独是连爱恨都无处可抛,茫茫人海里,唯一跟他有关系的那个人,没了。
  谈照无法说服自己,他要怎么相信温明惟死了?
  如果温明惟真的死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为金钱、权力而活吗?
  还是再找一个人,进行兽类一般的交配,像普天之下所有换一个人也能相恋的情侣,肤浅地互相陪伴着?
  如果是那样,人活着的确没什么意义。
  谈照离开书房,关闭空调,打开家里所有的窗。
  他把昨晚的预制菜扔掉,换一盒新的做好,麻木地进完食,喝了点水。
  他发现,吃了食物之后,身体就感觉好一点了,似乎连痛苦都有所减轻——人就是这样一种动物,没什么自我地被各种激素操控着。
  不久以后,他大概能够从失去温明惟的悲痛里走出来,然后,彻底地融入社会,成为兽群中比较成功的一个。
  谈照嗤笑一声,心想,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温明惟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就是指以那种方式活着吗?温明惟竟然还敢让他原谅,想都别想,他绝不可能原谅。
  谈照喝了很多水,又去浴室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
  然后——
  想到然后,他又垮了。
  他的人生里哪还有什么“然后”?
  谈照行尸走肉一般,回卧室的床上躺着。
  躺了整整五天。
  期间除了最基本的吃喝拉撒,他什么也没干过。手机一开始响过几次,后来他不充电,也就不响了。
  顾旌来过一回,谈照没开门,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的。
  他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经常做梦,经常梦到温明惟。
  每一次,他都会流着泪醒来,对自己说:想想办法,也许温明惟还活着。
  但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梦到他和温明惟在酒吧,在靶场,在餐厅,在墓地,在河边,在花园,在境外小城,在下雨的岛上,在佛寺里烧香……
  他从口袋里翻出那支大吉签留档的签文,佶屈聱牙的古文他重新读了几遍,突然明白,原来这大吉不是他的大吉,是温明惟的。
  他更恨了,下辈子也不想原谅那个人。
  第六天,他又梦到温明惟。
  他们在卧室里纠缠,他摘下耳钉,强行扎进温明惟的耳朵,鲜血流到手指上,他很开心:“是热的,温明惟你看到没,你的血是热的,你还活着……”
  梦里那人叹了口气,温柔地抱住他:“你醒来吧,谈照,快点醒来好不好?”
  谈照醒了。
  没有不会醒的梦。
  他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伸手摸了一把空荡荡的身侧。
  以前温明惟总是怪他压自己头发,于是每次醒来他就习惯性地先看一眼自己有没有压住什么,以免弄疼温明惟。
  但现在不需要了,床上什么也没有。
  只剩一对戒指分别戴在他的左手和右手上,连耳钉都——
  ……耳钉?
  谈照后知后觉,耳钉没了。
  那天在岛上,他没发现耳钉,周继文他们似乎也没发现,否则遗物要作为证据被记录保存,或者偷偷交给他带走。
  谈照倏地坐起,给手机插上充电器,打电话:“周继文。”
  正是深更半夜,谈照没看时间,把人吵醒了问:“你们找到温明惟的耳钉了吗?”
  “什么耳钉?”
  “一个钻石耳钉。”谈照描述了下外观,是镶在稀有材料上的钻石,工艺特殊,不怕高温,“戒指在,耳钉也一定在,就算温明惟被烧成灰它也不可能坏掉,如果耳钉不在岛上,就说明温明惟还活着,他一定活着,戴着耳钉躲起来,或者被人救走了。”
  “……”
  他语无伦次,进行着逻辑不通的推理,精神状态堪忧。
  周继文沉默半晌,秉着安抚他的态度:“我找人问问。”
  说完,周继文去问了那天搜寻遗物的负责人,几分钟后给谈照回电:“没有,没发现钻石饰品。”
  “真的没有?”
  “武警纪律严格,不会有人敢当众私吞的。”
  “……”
  谈照挂断电话,终于找到了“然后”,他猛地翻下床,险些摔倒,他也不顾。
  他就像是突然间又活过来,重新拾起拯救温明惟的使命,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换衣服出门,给自己的秘书打电话,雇人回到那座岛上,再搜一遍。
  他乘飞机,换乘轮船,抵达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海岛原本被官方封锁了,但基地已成废墟,又是一座深海中的孤岛,没有恢复或保护的价值,自然也就解除封锁,废弃了。
  谈照来时它就这样孤零零地浮在海上,像一片乱葬岗,风光不再。
  谈照强忍着泪,让自己带来的上百名人手都拿着能探测稀有材料的特制探测器,从瞭望台附近开始,一寸寸地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把耳钉找出来。
  可惜,他们搜到天黑,也没搜出任何东西。
  谈照不失望,对他而言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他原本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发疯,岛屿这么大,坑坑洼洼的空隙那么多,小小一只耳钉,遗失了也正常。
  但他带着探测器来找都找不到,是不是说明猜对了呢?
  ——正因为耳钉在温明惟身上,他们才不可能找到。
  那么,温明惟去了哪里?
  时隔多日,谈照被一丝渺茫的希望拯救,终于让久违的理智复活。
  他想,有没有可能是假死?金蝉脱壳之计?
  那目的呢?从温明惟录的遗言看,分明是一点也不想活了,何必设计假死?
  况且,如果是假死脱身,有什么理由不告诉他?
  难道你就想看我为你痛苦发疯,受尽折磨的样子?
  那我索性死给你看吧。
  “……”
  谈照望着茫茫海面,真是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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