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5

悬鸟(近代现代)——娜可露露

时间:2025-03-09 10:32:17  作者:娜可露露
  谈照状若疯癫,眼睛红得骇人,简心宁不忍与他对视,半晌才道:“顾旌回龙都了,明惟让他去帮自己料理……料理后事。”
  “……”
  “他说,他想葬在那条河边。他是个没有家的人,既然如此就在河边立一座衣冠冢,也算一个归宿。”
  衣冠冢……
  温明惟也知道,他在爆炸的中心,八成留不下遗体。
  但如果连遗体都见不到,谈照怎么敢信他真的死了?
  他一定是在骗人。
  温明惟最会骗人了!
  谈照终于忍不住,再次奔向瞭望台,亲自去找。
  那座白色巨塔已经碎成无数块,砖石、土屑倾倒一地,指挥室控制台都已炸成碎片,有断了的电线露在外面,冒着滋滋的火花。
  附近在着火。谈照越过火光,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翻过去,翻得手指磨破流血,染了土腥,翻到无数断肢碎肉,烧成灰烬的衣服。
  没有温明惟。
  也可能温明惟就在其中,他认不出。
  谈照不知不觉淌了满脸泪,跪在废墟里徒劳地翻找。
  突然,眼前某个方向有金属光芒闪了一下。
  谈照一顿,匍匐着伸手去摸,摸到一枚……戒指。
  熟悉的戒指。
  他们的情侣对戒。
  这戒指似乎是从主人手指上滑脱的,沾着血肉,谈照摸到的瞬间被血吓得一颤,下意识松手,戒指掉进废墟里,又被他捡了回来。
  ……温明惟在这附近吗?
  谈照突然不敢再找了。
  生怕掀开下一块石头,底下就藏着温明惟身体的某个部位——碎裂的,不再完整的温明惟。
  谈照彻底崩溃了。
  他瘫在废墟上,突然觉得好冷,原来痛到极致是寒冷的感觉,可世上再也没有谁会走到他身边,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唯一会温柔拥抱他的那个人,死了。
  周继文和简心宁收到消息,大概是来揽功善后的。
  温明惟可真是善良又周全,死前最后一刻,把所有人安排妥当:元帅杀了,境外的动乱平了,自己的黑色帝国瓦解,功劳给周继文。
  事已至此,大选大概就要尘埃落定了。
  可我呢?
  谈照泪流不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怎么办?
 
 
第99章 如露如电(17)
  关于谈照该怎么办,温明惟是考虑过的。
  大约三个小时后,武警把整座岛都翻完一遍,确定没有人员存活,并通过DNA鉴定确认了元帅的残肢和温明惟的零星血肉遗迹,交由负责人留存证据,做死亡证明。
  谈照依然跪坐在废墟里,攥紧戒指,一动不动。
  周继文带来的记者录像时专门避开他,拍摄其他的位置,以备将来发新闻使用。
  周继文走到谈照身边,斟酌了一下措辞:“谈先生,能稍微聊两句吗?”
  谈照没反应。
  周继文理解他悲痛,也知安慰的话说多了反而是往他伤口撒盐,不如直切正题:“明惟嘱咐了我一些事,是关于你的。”
  “……”谈照终于抬起头,嗓音沙哑,“他说什么?”
  “他说,境外平乱的功劳属于你,你理应受嘉奖。”
  周继文压低声音:“还有,我们理念相近,你也想将境外几座大城市收编进联盟版图,既然如此不如合作,达成目标后,那片空白市场交给你开发。”
  “……”
  “至于池本康,他没什么大的才能,你如果不在乎,弃了就是。如果念及跟他还有几分交情,帮他谋个副主席的职,远比当正职合适。”
  这是温明惟的交代。
  是他给谈照最好的安排。
  ——他自以为的,“最好的安排”。
  谈照下意识抬嘴角,面部肌肉僵硬,比哭还难看。
  周继文还在说:“一般正副主席都是自己人,没有横跨两党的,但我想这么安排也不错,人民党和公律党多年来势同水火,已经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再斗下去对彼此都没好处,不如缓和一下关系,能合作更好……”
  谈照听不进去。
  他呆坐不动,冲周继文一抬手,是个打断的动作。
  周继文顿了下:“你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谈照问:“你们几点走?”
  “什么?”
  “搜完了吗?结束了是不是?没人会再帮我找温明惟了,是不是?”
  “……”
  周继文沉默,又一声“节哀”到了嘴边,没说,改口道:“我理解你的心情。”
  谈照嗤笑了声。
  大概是笑他们这些政客个顶个的虚伪无情,都这种时候了,还能说场面话。
  周继文却说:“我尽量不擅自评价不了解的人,但以前听闻你们的故事,也没想到,你们之间竟然这么……”
  他含蓄地收回后半句,“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将心比心,我对心宁的感情也没几个人信是真的,但究竟有多在乎,我自己知道。”
  周继文苦笑一声:“当年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是,她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从那时开始,我就喜欢她。但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为了攀高枝,为了绑住她的后台……”
  谈照瞥他一眼。
  “她自己可能也这么想吧,真真假假我分不清。”
  周继文低下头,瞥了眼不远处简心宁的方向,这几个小时她也一直在哭,状态不比谈照好多少。
  “人在局中,身不由己。”周继文说,“我早就知道,我和明惟的结局注定如此,所以一直担心,怕将来收场难看,心宁迁恨于我。上回我借口政治宣传,想跟她把婚结了,也是怕以后再没有机会……”
  “……”
  “但明惟阻止得对,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感情和工作尽量分开,选择权应该交给心宁,她心里有没有疙瘩,能不能释怀,应该在尘埃落定后,由她自己说了算。”
  周继文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后知后觉自己跑题了,没有这么安慰人的。
  他尴尬一笑,把话题转回来:“明惟是个聪明人,但人越聪明活得越累,他考虑得太多,留给自己的心思就少了。”
  谈照默然听着。
  “他的财产,公司,一部分给了心宁,一部分让顾旌他们去分。政治资源留给你,让你开拓更大的市场。你们都是他在乎的人,虽然他平时可能不说……”
  “……”
  “为什么不说呢,其实我也明白。我们这类人,做什么都带目的,说什么都像假话,真心只有一点点,连自己也不敢放任,否则就不能再说服自己牺牲感情顾全大局了。”
  周继文看着谈照,后者表情已经平静,眼泪却还在流,仿佛四周无边的海水倒灌进他眼里,无止无尽。
  周继文又说:“明惟可能有点不一样吧,我对他不算很理解。但在他给我打的最后一通电话里,提到你时,听语气我就知道,他很在乎你,让我别亏待你……我明白他的意思:我欠他那么多情,以后要还在你身上。”
  “……”
  “你看,他这么看重你,”周继文伸手拉起谈照,“所以你要节哀,没人比他更希望你好好过,别辜负他的期待。”
  谈照站立不稳,周继文亲手扶着往前走,叫两名武警来送他去船上。
  这时谈照已经失去回应的能力,也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
  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从岛上撤离的,他之后一直食不下咽,被送进医院里输液,又打了镇静剂,三天后才出院,是顾旌来接的。
  顾旌问了他一些话,都是寒暄的句子,例如有没有感觉好一点,用不用帮他准备什么食物,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谈照一个字也没回。
  他打发走顾旌,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岛上。
  他们这座岛位于边境,理论上属于联盟,实则是一片联盟也疏于管辖的边缘地带。
  他独自坐了很久飞机,独自开车,回到别墅。
  花园里的晚灯玫瑰已经凋谢了,客厅没亮灯,再也没有等他回家的人。
  谈照仿佛连伤心的能力也失去了,麻木地打开冰箱,拿出两盒预制菜,放进智能炉灶里做熟。
  闻到饭菜的香味时,他给自己开了瓶无酒精香槟。
  不知为什么,夏天竟然这么冷。他打开空调,升高温度,把家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仿佛这样能让他感觉热闹一点。
  突然,在他不经意地按到客厅里某个灯的开关时,毫无预兆地,影音室里传出一个声音:“谈照?是你回来了吗?”
  “……”
  谈照愣了下,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他循着那声音走进影音室,发现墙上的大屏幕亮了,声音是从屏幕里传出来的。
  屏幕上同时出现的,有一个熟悉身影——
  温明惟穿睡衣,披散长发,面带微笑地看着镜头外的他。
  “……”谈照眼眶一热,呆坐在他们曾经一起看电影的双人沙发上。
  就好像屏幕里的人活了,他下意识板起脸,不让温明惟看出他伤心,喃喃道:“什么东西,如果我不回来还看不见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温明惟仿佛在跟他隔时空对话,“这是我们的家,你不回家还能去哪儿?”
  “……”
  谈照的伪装没撑过三秒,眼泪决堤般往下流。
  他不说话了,怕下一句又被温明惟猜中。
  但即使什么都不说,屏幕里的人也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温柔道:“别哭,谈照。”
  “……”
  “我说过,如果有选择,我不想离开你。可惜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温明惟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视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录的。
  哪天录的?
  谈照竟然不知道。
  “周继文应该已经跟你交待过了吧?”温明惟说,“那些都是公事,我不多说。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只有我和你知道,外人没必要听。”
  原来你还有话留给我。
  谈照心想,我以为你给每个人都打过电话,唯独忽略我。
  这次温明惟没有再猜他的反应,自顾自道:“我该从哪里说起呢?”
  他笑了一下,眼神有些悲伤:
  “七年前?我遇见你的那天晚上。
  “那是我把你当替身的开始。但是你也知道,我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纯粹地爱谁,我很难理解,爱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当时我已经很累了,很想去死算了,一了百了。
  “世间人有千万种,有人为名利奋斗,有人为家庭奋斗,有人为恋爱,为自我,为争一口气……可我呢?我经常午夜梦回,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年少时的理想,和那些为我而死的兄弟。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我明知努力下去,结局也只是死路一条时,我难免疑惑,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如蝼蚁,如沧海一粟,高尚和卑劣有区别吗?活一年和活两年,有区别吗?我救一个人还是杀一个人,有区别吗?宇宙不变,地球照旧自转,即使人类灭绝,也不过是换一个物种统治它,天道无情,人杀人和人杀猪狗,有区别吗?所谓的高尚,伟大,也不过人类的自我美化、自我感动。”
  温明惟平静地讲述,注视镜头的眼睛没移开过,仿佛他也想看看当自己剖开心扉时,谈照会有什么表情。
  可惜他看不到。
  他说:
  “在很小的时候,我许过一个生日愿望。
  “我想变成一只鸟,越飞越高,谁也不能阻挡。
  “当时我的想法很简单:变强,越强越好,人要先拥有权力,才能拥有一切。就像天空上展翅翱翔的鸟,只要它能飞到最高处,整个世界就都在它的羽翼下。
  “后来,我飞得足够高了,却发现,我不知道该怎么降落了。
  “年少时的理想,为我死去的人,身边的追随者,还没解决的仇敌……都像锁链,让我在无数次想把枪子喂给自己时,捆住我的双手,不准我解脱。
  “我为了缓解痛苦,学着安慰自己看开,但真的看淡之后,又感到人生虚无。生命中的一切都那么轻,激不起我半点波澜,我需要痛苦,让自己有活着的感觉,才能坚持走下去。
  “我对简青铮的爱,就是这样一种功利性产物,带有刻意自虐的目的。强迫你当替身,也是为了让这份精心制造的痛苦更鲜活,更长久……”
  温明惟又笑,但他笑得寡淡,像浓艳的油画褪了色,他整个人的痕迹都淡化、要消失了:
  “你看,我就是这么自私。
  “不爱他也不爱你,甚至也不爱我自己。”
  “你还好意思说……”
  谈照吸了吸鼻子。
  温明惟说:
  “有时我觉得很无能为力。
  “你可能不会发现,因为你不缺——能够无所顾忌地爱别人,也是一种能力。
  “但我的这项能力被剥夺了,我连爱自己的资格都没有,我像一颗从出生起就被限制在棋盘上的棋子,再怎么跳也跳不出既定的命运。
  “我真的很疲惫了,谈照。
  “如果要问我,除了完成使命以外,还想干什么?我想从那片已经折磨我十年的天空上降落下来,我想自由,想解脱。
  “世间万物虚幻无常,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