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我一头栽到坑里,带着地上的树叶往下滚了几米停下来,刚甩甩头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跟着我跑下来的还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是失踪已久的库巴,他手里的刀飞到我脸前,就插在距离我脸约莫一厘米的泥土里。
我连忙连滚带爬从地上翻起来,就见他双眼翻白张牙舞爪地冲我扑过来,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又死死按在地上,我来不及思考,拔出腰间的马首刀,反手就朝他胳膊上划了一刀,他手一松,我立刻屈膝往他肚子上猛地一蹬,把他蹬出去两米,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层土来。
陈苍海借机从后将他压倒,库巴这时力气大得惊人,全身痉挛着弹动,嘴里还哇哇乱叫也不知道他在吼些什么,陈苍海一个年轻人居然还有些压不住他,我也立刻跳起来压上去,两个人合力才勉强止住他的动作。
何瑜抽出包侧的绳子,三个人将发狂的库巴五花大绑起来。
“这人怎么跟疯了一样?”
何瑜扯住绳子将库巴从地上提溜起来,库巴张嘴还要咬,何瑜一掌劈在他的后脖子上,直接给他劈晕了丢在地上。
我蹲到库巴身边,他上身唯一一件衣服已经被磨得烂了几个大窟窿,刚才又在地上翻滚半天,现在已经脏得全是树叶了,我摸出他的手撸起袖子,又去检查他的腿,发现除了擦伤,全身上下没有什么多余的伤口,基本可以排除蛇毒的可能。
何瑜张望了一圈,说:“奇了怪了,这见人就咬,总不能是真中邪了,还有刚才老钱那表情,这货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确实挺瘆人的。”
我皱着眉,突然看见库巴的肚皮蠕动了一下。
“哥,他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陈苍海伸手掀起库巴的衣物。
衣服一掀开来,何瑜就一蹦三尺远,我距离最近,此时我惊愕地发现,库巴的肚子好像比普通人要大一些,而且里面一直有什么东西在不停地动弹。
“这是怀了?”
“怀个屁啊!这是有什么东西钻进肚子里,把身体当温床了!”我破口大骂。
第231章 初衷
“当温床了?合着你是说这玩意儿在库巴兄弟的肚子里繁衍了?那那老钱岂不是也”何瑜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我。
陈苍海之前在国外好像进行过一些军事培训,对医学急救方面应该有所涉猎,于是我给他让出来地方,他立刻半跪在地上用手去轻轻按压库巴的肚子,摸了一会儿他就抬头看我。
我马上问他:“怎么样?”
他说:“有可能是条状已经破卵的活虫,也有可能是还未孵化的虫卵,但我更倾向于两者都有,如果这些虫卵被人体温度完全孵化,那人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把人弄出去,手术把这些卵给取出来。”
我问:“这手术你能做吗?”
陈苍海再次低下头摸了摸,就说:“进去的虫卵应该不多,虽然我们装备充足,但是这样较为恶劣的野外条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儿太偏僻了,就算骑马回去也得两个小时起步,两个小时,黄花菜都凉了,小陈,你试试吧,我们相信你!”何瑜按住陈苍海的肩膀。
我脑中计划大概成型,立即站起身说:“那好,苍海你先带库巴出去,老钱肯定也中招了,我跟何瑜去把老钱找回来。”
陈苍海看了我一眼,见我执意如此,也没什么好反驳的,他先取下自己腰上的两把土耗子递给何瑜,然后立刻将地上晕过去的库巴过上肩打算将他扛回帐篷那儿去,他临走之前叫住我,叮嘱道:“哥,现在不比以前,你要当心。”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不得不仔细斟酌了片刻,总觉得颇有深意,陈苍海说完却没有过多停留,背着库巴就快速消失在了林子里。
我很快专注于眼下最棘手的问题,何瑜跟我一前一后翻过深坑,然后一人持刀一人持枪,缓慢地逼近了那棵夫妻树的根部。
头上的位置就是刚才老钱挂在藤蔓上的位置,我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他刚才果然已经离开了原本的位置,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爬上树看看。
何瑜对我使了个眼色,把枪别进裤腰带,率先上树,我在下面警戒,对照之前库巴的状态,想必中了招的老钱肯定也是具备一定的攻击力的,虽然他本身的威慑力并不强,但我们还是要提防着点儿,这货咬人肯定也是下了死口咬,被咬到不死也得掉层皮。
等何瑜完全爬上去,我抓着树干也开始往上爬,夫妻树这样庞大的树木很好爬,但是这棵树想必是多年来承受了太多植物的寄生,内层已经被掏空了,所以爬的时候要非常小心。
我们爬到树的主干枝桠上,用手电筒四周照了照。
“什么情况?怎么一上来感觉这手电不太好使了?”何瑜使劲敲了敲自己的手电筒。
我时刻警惕四周,提醒他:“不是我们的手电不好使了,这棵夫妻树应该是有人刻意栽在这儿的,枝干上都涂了某种吸光的涂料,上了树的能见度不足四米远,我猜,极有可能是古讷王的杰作。”
我俩背靠背慢慢往前方能照到的一根枝桠上挪,何瑜听我这么说就问:“这古讷王你说他是闲着没事儿干,这儿就一假墓,搞那么多名堂干什么?”
我在前面呵呵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假的,就越得修建得宏大气派,这外面的噱头一多,不就更能吸引盗墓贼进入了吗?他在外头搞这么一树,也难怪叶玉竹误把这里当成了真王陵。”
走着走着,身后何瑜的动作突然一僵,我连忙停住不走了,低声问他:“怎么了?找着老钱了?”
“没有,”何瑜咽了口唾沫,“但是我发现了更恐怖的东西,你要不还是做个心理准备再看。”
我回过头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震惊地发现离我们不远处的另一棵枝桠上正“站立”着几具干尸,看的不清晰,隐隐约约的,身上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缠绕裹住了。
我跟何瑜一时间呆滞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他才悄声问我:“你身上辟邪那玩意儿还戴着呢吧?”
我没回答他,我此时更在意的是这几具尸体究竟是如何能够独自“站立”在树上的,我用手电筒打过去,晃了晃,发现它们也没什么动静,证明这应该不是诈尸,还有它们身上缠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还没想明白,何瑜的手电忽然往旁边一扫,一个人影从模糊的树枝上迅速掠过。
“老钱!”我这回看清楚了,一马当先就追了过去,“何瑜!下去包抄!”
何瑜立刻往下走,而我选择先往前追,想来老钱现在应该也没什么脑子,我应该能把他往树下逼。
老钱跑得在树枝之间来回跳跃,跑得飞快,我紧追在他后面喊他,也跟着他大跳了几个枝桠。
最后一个枝桠距离太远,我看着脚底下的黑暗犹豫了一下才跳,等跳过去的时候手电已经照不到人了,这时候我才发现,我跟何瑜的策略出现了错误,我现在完全迷失在这两棵夫妻树的层层枝桠里,根本不到方向。
“老钱!”我喊了一声,踩着最近的一根枝桠往前走了几步。
等手电照到前面的人影,我才发现是我看错了,前面是几具立在树枝上的干尸,身上的衣物已经是破布麻衣了,看不清原本的面貌,但不是刚才那几具,我猜测很有可能是曾经叶玉竹队伍里的人。
我试探着又往前悄悄进了几步,这才终于看清了缠绕在它们身上的东西,看清之后我快速后退回去,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惊觉这棵树上原来是没有什么自然生长出来的藤蔓的。
伪装成藤蔓的,则是数以万计的青绿色的虫子。
这些虫子聚集在一起,共同爬行移动,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在风中摇摆的绿色藤蔓一样,而老钱和库巴很大概率也是这种虫子组成的“藤蔓”给拖进这林子里来的,但它们似乎对我没有什么兴趣,我刚才靠的那么近它们都没对我发起攻击。
我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转头换条路走,突然一个人影从我上方的枝桠上飞扑过来,我脚下一个不稳,拽着他一起人仰马翻坠下树去。
掉了没几米就摔在下面的树枝上,我的腰硬生生砸在枝干上,疼得我挣扎了半天爬不起来,隐约间就看见老钱没事儿人一样直立起来,张着嘴再一次向我扑来。
我狠心咬咬牙,大吼一声也索性朝他扑了过去,两个人又是一阵翻滚。
期间撞到了什么我也顾不着管了,我只记得我们至少撞到了三根树枝做缓冲,每次老钱想咬人我都拽着他继续往下跳,最后两人一起摔在地上,老钱直接摔晕过去了。
落地后我只感觉摔得浑身发麻,右手则是完全没了知觉,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了。
何瑜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跳下树来,还不等他把我扶起来,我就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招呼他:“快走,树上全是虫。”
他被我说得一愣,马上转身背起老钱,俩人拼着两条命逃也似的狂奔出了深林。
外面天光大亮,跑到帐篷时,我已经累得虚脱了,等缓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何瑜正一言难尽地盯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已经有些发肿了。
陈苍海过来给我的手腕做了复位,然后就去用酒精给手术刀消毒去了。
陈苍海的动作很快,不到傍晚,库巴肚子里的虫卵已经被他全部挑了出来,晚上就该轮到老钱了。
我刚被林子里那堆密密麻麻的虫子恶心过,实在见不得这种在人肚子上拉口子的血腥场面,只好让何瑜帮忙打下手,自己则出去坐在帐篷外边儿抽根烟冷静冷静。
当烟草蔓延开来的那一刻,我才算这几年中头一次享受到了这东西的好处。
手腕还是疼着,但是这种疼痛貌似已经唤不醒我的痛觉一样,昨天来时那股想要大干一场的气氛已经完全消失了,我开始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梳理。
草原的风和死一般的寂静让我平静下来,路阿爻的离开仿佛一下子把我从美梦中惊醒,让我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再度画上了重重问号。
这就跟我刚开始认识梁子成时对他的百般信任一样,这种信任,最后我得到了什么呢?就是他拿着我的成果四处招摇撞骗,最后甚至连报告上都没捎带上我的名字;就是他偷了我的画拿去高价卖出,还在信昌银号金库把我给阴了。
在这么大一个局中,我究竟还能耗费这样的信任在几个人身上?
我坐在那儿,一口一口把手里那根烟抽完,之后又从何瑜那儿要来的烟盒里再拿出来一根,点上,继续抽。
直到何瑜满手是血地从帐篷里出来,我已经把他那剩下的半包烟给全部抽完了。
他边用水壶冲手边说:“我这辈子都难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小幺你这回可得好好谢我,要说这事儿还是我心细如发,我们仨昨晚出帐篷的时候我给你把帘子拉上了,我估计那姓路的就是走之前忘了拉帘子,才让老钱他们着了这虫子的道儿了!”
我没说话,他洗完手就坐到我旁边,一看我脚边的烟头,笑了笑:“嚯!哪儿有你这么抽烟的,这是逮着一天把一个月的量都给抽了?”
我还是没说话。
何瑜见我没搭腔,也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跟我道起歉来:“我承认,昨晚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我就不该听老路的瞒着你,瞒了也是瞎瞒,是我没考虑清楚,我跟你道歉。”
我说:“是路阿爻让你这么干的,这事儿我要怨也怨不到你身上。”
“哎!还是小幺你最明白事理,老路要这么干之前我也跟他说了,我说甘霁知道了肯定得急眼,但是他不听啊!他说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
听何瑜这么说,我却突然笑了起来:“看来咱们都以为特别了解对方,但其实到现在,都只是一知半解。”
“什么?”
我转头看向何瑜,嘴角还扬着,但是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看着他说:“何瑜,我知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第232章 棋子
何瑜被我一句话搞得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我并不是平时正常的疑问句。
他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诶呀,你是不是没听到,别生气了,我这不刚才已经跟你道歉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什么事儿都先跟你说。”
我的目光没有移开,身体也没有丝毫移动,仍旧看着他,平淡道:“不是这个,是其他事。”
何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我面不改色,平静地说:“他拿我当报恩工具,那你呢,你拿我当什么?”
这句心里话就这么被我问出了口,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内心甚至没有半分忐忑,仿佛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一般平静。
何瑜收回了手:“什什么.什么拿你当什么,当然拿你当兄弟了!”
我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语气就像是在客观分析一件与我无关的事:“不会,几乎每一个接触我的人都有目的,他们这些人,我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点,但是我暂时还猜不到你的,你从一开始在甘肃就那么护着我,所以你的目的应该更深层,或者说,更能接近某件事的核心,因为我现在所了解到的只是浮于表面,所以我才猜不到你的动机,对吗?”
“够了甘霁!”
不知道是我哪句话戳中了何瑜的内心,他突然非常暴躁地站起来:“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为什么?哦,就因为他姓路的抛下咱们走了,你就也开始怀疑兄弟我了?我还就告诉你,不是所有人都跟他们路家一样,做什么事都得有个理由,有个什么他娘的目的!我何瑜他娘的护着你,就是觉得你人好,是真拿你当兄弟、当朋友,你把我他娘的想成什么人了!”
我抬头看着他,忽然就觉得鼻子一酸。
何瑜一屁股又坐下来,把我抱住大力拍了拍我的后背:“兄弟知道这滋味儿不好受,我发誓,我绝对就骗你这一回,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不怨你隐瞒了什么,我只是怕,什么时候要是你也走了,那我就算真的没人去信了。”我说。
何瑜不愿意说,我也不再难为他,想必他所隐瞒的应该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而他现在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我相信他是真的有自己的苦衷。
我把周围的烟头收集起来装进垃圾袋里,然后站起身来,拍了拍何瑜的肩膀就掀开帐篷走了进去,何瑜这回倒是没有追上来,而是坐在我坐过的地方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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