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蒋士颖感觉自己踏错脚的时候，绷紧脸，心跳加速，感觉随时都会被狠狠地指责。但是江教官却只是笑了笑，实在不忍心把蒋士颖抓出来惩罚——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表明，自己非常认真。
仿佛看见了刚刚入伍的自己，诚惶诚恐却又一片赤诚。
并且蒋士颖在军训时期的身份非常突出，江教官竟忍不住打量起蒋士颖——脸颊没有多余赘肉，棱角分明，与高挺鼻梁上那金边细框眼镜遥相呼应。眉宇间的英气再加上书卷味道，让江教官看得有些出神。
江教官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开始狂乱的心跳——不可以的，自己是教官，他是学生。
休息时间时，蒋士颖被江教官叫到一边，耐心地给他讲解如何走好正步。江教官念着口号，蒋士颖一步一步走向前，动作僵硬，像个机器人。
“手不用太高。”江教官手里拿着喇叭，轻轻抵了一下蒋士颖的手前臂。
明明从身体里传来的，是金属的冰冷，但却炽热地灼烧着蒋士颖的胸口——他知道有不少教官，都不会用手触碰学生的身体，是为避嫌。但一般只对女学生如此。但自己是男的，竟也这样？
日复一日的军姿、正步，让蒋士颖的记忆也渐渐麻木——曾经的褚之劲，化作了一种种零散的元素，拆分重组，变成眼前的江教官。
班里有些女孩子见到江教官唯独对蒋士颖如此温柔，便开玩笑地叫道：“江教官、蒋士颖、在一起！”
“你乱说什么呢！”此时的江教官却腼腆地笑了起来。
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在女孩子喊出来的时候，蒋士颖马上同手同脚，摆了大乌龙。
叶九思这边，练习正步结束之后，便开始练习举枪姿势。发到他们手上的，不过是硅胶仿制枪。
叶九思盘着腿看书，看得有些困，见他们开始练习新项目，于是把注意力放在对面那群会动的绿色上。
她发现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大家的肤色都黝黑了不少——连曼钟除外，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白得闪闪发光。
黄教官也是这么觉得，他伸出手，粗暴地捏了一下连曼钟的脸颊，又缩开手，两只手指来回摩挲，说：“还以为你涂粉了呢！”
“报告教官！我没有！”连曼钟高声喊道。
叶九思发现在连曼钟练习的时候，黄教官走到连曼钟身后，展开双臂，手臂往前伸，几乎要让连曼钟陷入自己怀里。他把脸贴近连曼钟的侧脸，手掌托住连曼钟的手掌，精细地帮她纠正姿势。
“对……然后你扣板机就好了。”连曼钟感觉黄教官的话，带着一股潮湿的热气，黏糊糊地贴在自己的耳背上。
黄教官终于离开后，连曼钟绷紧的身体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感，松了一口气，走到梅恒身边。
就连不远处旁观的叶九思，都感觉全身在颤抖——但却没办法记录下眼前这些，落得一个无能为力，处处挣扎。
黄教官走开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连曼钟——旋即目光燃起怒火，转向梅恒那边。
十分钟后，黄教官指着梅恒，大声吼道：“你！出列！”
第63章 【65】2003·幽绿情迷
某日晚训结束后，蒋士颖把旗扛在肩膀上，带着队伍往早上集合的地方走回去。江教官挺直腰板，走在蒋士颖旁边。
蒋士颖努力不让自己的眼神飘到一旁，尽量正视前方。然后他发现，江教官与自己的距离，似乎比其他教官和旗手的距离要近一点点。
就一点点。
江教官缓缓开口说：“蒋士颖，我觉得你对军训的态度很认真。”
突如其来的话题，吓得蒋士颖差点连旗子都扛不稳。他故作淡然一笑，说：“谢谢教官。”
“看得出来你对很多事情，都特别执着。”江教官继续说，“难怪考上了逸仙大学……读书好啊，上大学了还是要好好读书……”
措辞听着像长辈对晚辈那些无比正确又毫无作用的说教，但蒋士颖从江教官的语气中，听到一种留恋，一种连绵，仿佛在惋惜什么。
“我好像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江教官继续说，“我刚入伍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对任何事情都特别认真。”
“教官过奖了……我也就马马虎虎。”越是怦然心动，嘴上的话却越是疏离和客套——这样才不会暴露自己，也是跟褚之劲相处两年学会的。蒋士颖感觉自己已经学不会如何坦然地展现自己的柔软。
“因为我以前喜欢的人也特别较真，所以我不知不觉也变成这样。”江教官说。
一根尖刺戳到了窗户纸上，往自己这边凸出，却又还没戳破。蒋士颖按捺住狂跳的心，问：“那你跟他怎样了？”
“不怎么样。”江教官说，语气出人意料的平淡，“以前的事了。”
明明江教官就比蒋士颖大两岁，他却比自己多了许多沧桑，而自己又想用很多个拥抱，抚平那粗糙的过往。
蒋士颖又想起褚之劲——他毫不避讳地说，自己喜欢的是女生。好像“正常”人都这么说，恰巧，江教官却含糊其辞地说——“我喜欢的人。”
人，自己也是人，不是吗？
贪婪地，蒋士颖还想问，但他们已经走到宿舍楼下。江教官把说话的机会让给他们班的班助。
等到解散时，蒋士颖好不容易燃起的勇气，早已被浇灭。他深呼吸，仰起头看——薄雾笼罩着月亮，让月光柔得快化出水来。
陈七月感觉自己是自己的时间，不断被掰成越来越小的碎片，以至于成为沙尘，手一抓，全在指间流逝。
——甚至包括自己的休息时间。
自我意识暂时清醒时，她便拿出手机，给叶九思编辑短信，零碎话语，发出去，然后一头扎进社会工具人的角色分配中。
陈七月虽然觉得自己跟外文学院格格不入，但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下，她到底还是打听到了全专业最“有料”的人。
她的计划就是——刷高绩点，拉满综测，让自己有更多选择的机会。陈七月那位同学处打听到了，哪些组织、哪些活动可以加更多分。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利用休息时间，来回奔走，在面试的路上。
褚之劲的训练有板有眼的，并不输于教官——然后他收到一同班同学的情书。他尽力地才想起对方长什么样。
——皮肤白皙，眼睛有点小，笑容却很甜。他意识到，在直白而真诚的语句下，褚之劲也在怦然心动。
是恋爱的冲动。
但他想起两年前的韦钰安——只好猛地深呼吸，猛地冲下床，撞进卫生间里，把水龙头拧到最大，不断地把水泼在自己脸上，掌心用力揉搓。
等他心绪彻底平静后，把信收到一个角落，日后尽力避开那个女孩子的目光。然后脑内开始不自觉地描摹叶九思的模样。
叶九思又回到高二之前的混沌状态——白天迷迷糊糊，晚上瞪着眼睛看天花板。她翻了个身，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然后是幽幽的呜咽。叶九思仔细分辨，发觉是连曼钟在哭泣。
不难让人联想到，她最近的遭遇。叶九思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头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该说什么。
次日清晨，叶九思在洗漱间与连曼钟碰面——发现她的眼眶红透了。叶九思抿着嘴唇，不知说什么，便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
梅恒最近的目光也越来越涣散，脸上长起胡子也没去打理。
军训即将结束，最近的训练又回到最初枯燥的走正步。作为排头的梅恒被黄教官找茬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变得愈发歇斯底里。
叶九思渐渐看不进书。
最近的天气没有当初那样，阳光毒辣，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灰黄色乌云盘踞在上空……一点一点地往叶九思的世界压下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倾盆大雨。
但水汽却不断地凝结在空气中，久久不下雨。叶九思心如乱麻——仿佛水汽之中，凝结着不祥的预感。
蒋士颖洗完澡，穿上宽松的黑色棉质无袖衫，还有一条灰色的短裤，收集好全班同学的军训心得，就走到校园角落的招待所——教官们这几天住的地方。
平日都是蒋士颖交给班助，再由班助交给江教官。但这次，班助因为学生会开会，抽不开身，只得蒋士颖孤身前往。
叩门前，心跳加速的感觉，快要吞噬他。
开门后，房间内涌出一股沐浴露的香味，还有弥漫的热气——江教官刚洗完澡，头发和赤裸的上身挂着微微的汗珠，肩膀上搭着毛巾。
“今天怎么是你来啦？”江教官一边擦干头，赤身面对蒋士颖，有些羞涩。
“我们班助今天没空，所以……”蒋士颖咽了一下唾沫，语无伦次。
江教官放好军训心得后，蒋士颖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明天就是结营仪式了，”江教官欲言又止，“最近你的正步走得挺好……”
蒋士颖点头，一阵酸楚又涌上来——明天过后，他们又要大江南北，不知还能不能再见面。他深呼吸，笑着说：“还是感谢江教官，这些天晚上还耐心地单独教我……”
旋即两人又陷入沉默当中，可是眼睛却都不自觉地偷偷打量着对方——明明只有一些丰满的轮廓，还有光影下的线条，却又让人意乱情迷。
“当兵应该很辛苦吧？”蒋士颖不甘心一走了之，挤出一句话。
第64章 【66】2003·大江南北
“说累吧，是挺累的，每天都要训练。不过也好，每天都知道要做什么，都是安排好的，照做就是。”江教官笑了笑，这才关上房间的门，说，“怎么了？你想入伍吗？”
蒋士颖连忙笑着摇头，连忙否认，说：“入伍什么的，我肯定不够格，就是想跟你聊聊。”
“哈哈哈……”江教官终于放轻松一些了，他拍了拍蒋士颖的肩膀，又捏了一下蒋士颖手臂上的肌肉，说，“看起来你的素质还是够格的，别这么不自信嘛！”
江教官的动作毫无拖泥带水，跟普通的男孩子对好兄弟的亲昵毫无分别——一切都恰到好处。自从蒋士颖“觉醒”，他不断地分析着每个男生对自己的肢体动作，包括何种内涵。这次，江教官的动作，跟平日褚之劲没有分别。
但他早已习惯，把甜腻幻想寄托在褚之劲身上，所以下意识地，蒋士颖又开始过度解读，麻痹自己，饮鸠止渴。
所以——在义字当头的兄弟情下，到底潜藏了多少难以言表的暗流涌动？
“你们宿舍几点关灯？”江教官看了眼手表，问。
蒋士颖笑了，说：“我们学校，不断电的。几点熄灯听着就跟上世纪的时候一样。”
“还是要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汇演了。”江教官说。
“问题不大，高三的时候一天就睡五六个小时，不也过来了？”蒋士颖说。
江教官深呼吸——有些窗户纸不能捅破，但奈何还是想再靠近一些，他不知道蒋士颖是否话里有话——他习惯于按部就班的训练、作战、听领导安排。队伍里，大家说话特别直白，所以他心里没有弯弯绕绕的概念。
他也不清楚蒋士颖是否话里有话，所以还是鼓起勇气，说：“那就再坐下来聊聊呗！”
蒋士颖点头，坐在床边，裤袋里的MP3还有耳机滑了出来。江教官问：“你白天训练的时候没有带这东西吧？”
语气里还带着教官的威严。
“不敢不敢！”这种带着厚厚压迫感的威严，却让蒋士颖胸口里，暗流汹涌。
江教官再开口时，那层长官的壳早已裂开，用极其认真的口吻问道：“所以，这就是他们说的‘MP3’么？”
蒋士颖点头，江教官又继续问：“可以一起听一下么？”
一边说，江教官却按捺不住兴奋的感觉，连忙抓起一边耳机，往耳朵里塞，结果感觉怎么戴都不舒服。
蒋士颖笑了，半个身子倾向江教官那边，取下他耳朵里的耳机，再把另一边耳机给他塞上，说：“你戴反啦！这边才是左边。”
“对哦！”江教官兴奋地喊出来。蒋士颖把带着江教官体温的右耳机戴在自己的右耳，肩并肩地听歌。
50/114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