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不要多想,本宫没忘记答应你的事,快睡吧。”
“我没多想,就是有点睡不着。”
话音刚落,又响起漱石的呼噜声。
云池:“…”这次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呢?
气氛静了静,叶雪尽顺着云池的胳膊握到了她的手,语气无奈:“应是真睡了。”
这么有节奏的呼噜声,不像装的,而且小丫头昼夜兼程,也累着了。
云池这会儿的注意力却不在漱石身上了,她不自在地抽回手。
都要和离的人了,还搂着摸着的,是有点不合适。
可是之前为何不觉得,明明她之前也没打算留下啊。
手中蓦然一空,叶雪尽的眼神暗了暗。
“驸马…”
低哑婉转的一声轻唤,透着些许委屈,让云池愣了愣。
“怎么了?”
叶雪尽又牵住她的手,将她的胳膊搂在怀里,嗓音低了低:“两日后就见不到驸马了,本宫有些不舍。”
云池心头一软,什么念头都没了,只想把叶雪尽搂在怀里。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背,语气温柔:“别难过,我相信以后还会再见的,快睡吧。”
“嗯。”叶雪尽眼帘垂了垂,无声弯了弯唇角。
她的神明,很是心软呢。
次日清晨,最先醒来的是云池,她看了眼怀里的人,刚拿开胳膊,就见叶雪尽也醒了。
“嘘。”云池示意她别出声,小丫鬟还睡得正香。
叶雪尽莞尔一笑,随着她坐起来,两人轻手轻脚地穿衣出了门。
洗漱过后,众人也三三两两地醒来。
“殿下,我带人再去买些干粮带上,几时出发。”于鲁知道昨日是为了等漱石,既然人都等到了,那也就该走了。
叶雪尽点点头:“等你们回来便启程吧。”
这陌阳城的刺史怕是早就收到了他们的消息,也知晓他们的身份,所以驿馆里很安全。
就像在镇山县时一样,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惜命,也就越不想人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事。
陌阳官衙的人到现在都没有一个露面的,也是想他们好好地离开。
流放队伍顺利出了城,城门楼上才冒出来一个身着刺史官服的人。
“羊州城那边收到消息了?”
“回大人的话,昨晚就把消息递过去了。”
“那就好,回府吧。”刺史说罢望了望天,下楼梯时一脚不慎,竟踩空了。
“刺史大人!”
“大人!”
城门处顿时一阵兵荒马乱,有人不声不响地出了城门。
与之相反,流放队伍这一天走得很是平稳。
不过,众人也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长公主和驸马的感情好像又深了些,这一天下来,俩人的手几乎就没松开过。
漱石心里偷偷地乐,才一个晚上,殿下和驸马就难舍难分了,她简直太厉害了。
“驸马不开心吗?”叶雪尽见云池皱着眉,不由问了一句。
云池看着她一脸平静淡然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堵:“没有不开心。”
只是一想到明日就要跟流放队伍分开,心里竟有些不舍。
人到底不是木头,心也不是石头,一起共患难过,难免会生出些情分来。
云池明白自己为何会不舍,但她不明白叶雪尽口口声声说着不舍,还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怎么脸上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这个女人也太口不对心了,看着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舍。
叶雪尽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忽而笑了笑:“本宫还没问,驸马明日打算往哪边走。”
云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不说我,你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储物空间里的东西都让谁来保管,那些黄金又怎么带。
叶雪尽很想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卑劣地含混过去,因为那个人是不可能让她活着回京的,除非她死了,才会有平反的可能。
因为她知道明日不可能有平反的消息传来,所以她从未想过去安排那些东西。
“驸马。”
“你说。”
叶雪尽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紧握:“无事,驸马先把棉被取出来吧。”
眼瞅着天都黑了,队伍停在了一条小河边,众人正在围着那口大铁锅煮肉干汤,就是之前盛排骨汤的铁锅。
“娘,十兰妹妹说这种野菜也是能吃的,放锅里烫一烫就能捞出来。”周祁月和十兰各自捧了一把野菜,围在铁锅旁忙碌着。
老管家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周家仆役笑呵呵地看着她们,不时添柴。
小盈儿握着一根树枝正在地上写字,周老御史在一旁指点着。
其他人则在于鲁和十娘的带头下,正在练武。
刚加入进来的漱石看呆了,虽然昨晚就听殿下说过了,但她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用心,而且忠心。
唯一不省心的就是那个穆二了,殿下让她也好好盯着。
云池见叶雪尽还是不肯说怎么安排的,不由心生疑惑,明天就能知道的事,有必要这么瞒着她吗。
但见叶雪尽不想说,她也没有再问。
就在这时,有一男子从路边经过。
众人不由都停下了动作,虽然这一路上也遇到过人,但这么晚了还在赶路的还是头一回见。
于鲁和十娘对视一眼,默默握紧腰间的刀柄,不着痕迹地靠了过去,挡在叶雪尽身前。
中年男子似是没看出他们的戒备一样,没有任何异常的举动,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甚至没有任何停顿,走开十几米后,他才驻足,回过头来。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齐齐盯着他。
只见他朝这边抱了抱拳,往地上丢了一样东西,转身便走,很快就没了踪迹。
“殿下,此人不简单。”于鲁率先出声,他出身行伍(古时军队的统称),一眼就看出方才那人的步伐和气势不似常人,也像行伍出身。
且没有异常恰恰就是最大的异常,普通百姓见到流放队伍,不该是这种表现。
尤其是那丢在地上的东西,像是特意丢给他们看的。
叶雪尽微微蹙眉,朝于鲁示意:“去看看。”
很快,于鲁拿了一本书回来:“是一本千字文,看着没什么问题。”
他反复检查了几遍,就是一本普通的千字文。
叶雪尽伸出手,于鲁忙递了过去。
叶雪尽翻了翻手里的书,蓦地动作一顿,又快速翻了几页。
勿进勿退,进山方生。
在最后八页的下方,每页都写了一个蝇头小楷,连起来读就是这八个字。
叶雪尽若有所思,直接走到火堆旁,把书丢了进去。
此人既然如此谨慎,定是不想被有心人发现。
“殿下?”于鲁见她似发现了什么,出声询问。
叶雪尽示意他和十娘走远一些说话,想了想又叫上云池和漱石。
“有人在书上留了记号,提醒我们不要往前也不要往后,进山才有生路,你们对此怎么看?”
怎么看,云池眨眨眼,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其余三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又各自沉思,都没有贸然开口。
叶雪尽见状,不紧不慢道:“若这话是假的,那就是山中有陷阱在等着我们,若这话是真的,那就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在抵达羊州城之前会有危险。”
羊州城就是他们此次流放的目的地。
话音一顿,叶雪尽敛了敛眉:“本宫认为是后者,此去羊州城不过五日的路程,你们觉得该如何?”
“卑职听殿下的。”于鲁想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这么答。
叶雪尽又去看十娘。
十娘也跟着说:“属下也听殿下的。”
轮到漱石,漱石微一迟疑,开口道:“奴婢也认为是后者,但若是进了山,就误了时间,也要被问罪。”
话音一落,她看了眼于鲁,尤其是负责押送流放队伍的官差,要承担的罪责最重。
叶雪尽没有表态,最后看向云池。
云池也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毫不犹豫道:“我建议马上进山,躲过今晚再说。”
明天就会传来叶雪尽平反的消息,到时候大可随意绕路回京。
“驸马知道今晚会出事?”十娘捕捉到云池话里的关键字,立时追问。
于鲁闻言,不由也看向云池,对啊,为何要躲过今晚再说。
漱石揉了揉眉心,没吭声,她是知道原因的,殿下昨日提过了,驸马不知为笃定明日就传来平反的消息,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叶雪尽见状,直接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本宫有事与驸马商议。”
十娘张了张嘴,驸马还没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呢,不等她出声,漱石眼疾手快地扯了一把她的胳膊,把人拽走了。
三人这才先回到了流放队伍中。
“漱石姑娘为何拦我?”十娘皱眉,面色冷了冷。
漱石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不拦着你,让你质问驸马吗?”
这人什么脑子,敏锐是敏锐,但也要看是对谁啊,难不成还要去怀疑驸马吗。
十娘张口反问:“我为何不能质问。”
漱石听到这话,脸色也冷了下来:“十娘,如果我没有记错,昨日殿下已经提醒过我等了,见驸马如同见殿下,难道你还想质问殿下吗?”
“驸马怎能和殿下一样。”十娘脱口而出道。
漱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是一样的,在殿下眼里,在我们眼里。”
十娘愣住,被漱石盯得偏过了头。
众人也噤若寒蝉,不知道这俩人怎么一回来就吵起来了。
于鲁拧了拧眉,朝大家挥挥手:“都别看了,开饭吧。”
随后,他就朝大锅边走去,没有理会漱石和十娘。
男女有别,而且这俩人现在都受殿下所看重,他也不知道该支持谁。
这边,叶雪尽思索再三,终于问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疑问:“驸马因何断定,明日就会有平反的消息传来?”
云池沉默,她为何断定,当然是因为知道剧情啊。
叶雪尽见她不回答,轻轻牵起她的手:“我从不怀疑驸马的话,也知驸马不会骗我,若驸马为难,便罢了。”
她的驸马有着仙人手段,也没有理由骗她。
那么,驸马到底是为何会这么以为呢。
云池见她一脸失落,心中犹豫起来。
“其实…我偶尔能看到未来,就是未卜先知。”
叶雪尽手指一顿,牵了牵唇:“愿闻其详。”
云池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再往下说就顺了许多:“我看到明日有官差携圣旨而来,说是贵妃找到了重要证据,皇帝也命人查实过了,你确实是被冤枉的,还命你即刻回京,恢复长公主称号。”
贵妃,那就是铅华找到了证据。
叶雪尽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闪,以前是冤枉不假,现在却未必了。
不对,她之所以被冤枉,分明就是皇帝一手策划,皇帝自己查自己,怎么可能会还她清白。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定定地望着云池:“驸马,本宫呢?”
云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叶雪尽握紧她的手,眸光深深:“驸马,你看到的明日里,我是否安然无恙?”
云池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不想说。
可有些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见她又沉默起来,叶雪尽眼帘颤了颤,声音也低了下去。
“本宫是不是死了。”
所以,如果驸马的神通没有出错,她今晚就会死吗。
云池心中一紧,忙握紧她的手:“你不会出事的。”
只这一句,叶雪尽便懂了:“看来本宫真的没有活到明日。”
她忽然觉得心好冷,就像是坠到了冰湖里,无法呼吸,被绝望笼罩。
原来明日真的会平反,因为今晚便是她的死期。
可笑她还妄想留下神明,可笑她还多番筹谋,真可笑。
“不是的,你肯定能活到明日,你已经活下来了。”云池见她误会了自己的话,忙解释清楚,“我入狱那天就看到了未来,本来你前几日就出事了,但你现在好好的不是吗,所以你肯定能活到明日平反,往后也会好好活着。”
叶雪尽怔住,张口嗓音艰涩,带着不确定:“驸马的意思是,你最初所看到的未来里,我本该死在前几日,所以明日才能平反。”
云池点头,点头后又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叶雪尽得到肯定的答案,几乎忘了呼吸,心好像又活了过来。
反转来得太快,让她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绪,直接扑到了云池怀里。
“驸马,驸马……”
她没怀疑过神明的手段,她以为驸马的话一定会成真。
原来一切还没有定论。
云池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心中一软,轻轻抱住她。
“没事了,你已经活过了死劫,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叶雪尽紧紧抱着她,这种一瞬死一瞬生的感觉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力,她方才几乎要崩溃了。
云池见她如此不安,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似哄似安慰道:“所以啊,你明日一定会平反的,往后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步步来,至少处境不会这么艰难了。”
叶雪尽下意识地摇摇头,不,正因为她躲过了死劫,她活下来了,明日才更不会平反。
云池没懂她为何摇头,不由笑了笑:“怎么,对自己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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