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梅和十松对视一眼,下意识地点点头。
朱厌略一弯腰,摆手说道:“两位妹子快去前厅吧,饭菜马上就到了,若是饿了尽管先吃,殿下那边,本官另有安排。”
十梅和十松点点头,十梅径直去了前厅,十松却守在了叶雪尽的门外。
她的主要职责是贴身保护殿下。
不一会儿,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出门,朱厌不厌其烦地打着招呼,始终笑容满面。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女眷们都和十梅一样,点点头便去了前厅。
内院的女眷们都早一些,外院的男人们则起得晚一些。
朱厌站在内院和外院之间的回廊里,两边都不耽误,听到哪边有动静,便朝哪边说话。
外院里,于鲁和小高几人被他奉承的满身不自在,只得客气两句:“都是为殿下办差,朱长史不必如此。”
朱厌笑道:“于老弟哪里的话,你们初来乍到,合该本官好生招待。”
不过也有人说话很不客气,那就是周老御史。
因为朱厌对别人都点头哈腰的,见了他们周家人却神色淡淡,语气里也没了笑意。
“饭菜都送到前厅了,诸位请便。”
姓周的男人一个都没上主桌,晚上还找军师麻烦,这种不受殿下看重还犯蠢的人,并不在他的结交之列。
周老御史揪住胡子,虽然他出门晚,可他听得真真的,这老小子对别人那叫一个讨巧卖乖,到了他这儿,嗨!竟然甩起脸色来了。
岂有此理!
“奸诈小人,老夫耻于为伍。”
朱厌不咸不淡地收回目光,跟这种拎不清的老货说话,他都嫌掉身份。
见他不理会,周老御史自觉被轻视,正要再说什么,就见朱厌撒开腿跑进了内院,声音谄媚得发腻。
“哎哟,军师大人,昨夜歇得可好,若是有什么不习惯,尽管吩咐本官。”
齐明烟回以淡笑:“尚可,有劳朱大人挂念。”
朱厌也笑:“军师客气了,不知殿下那边如何安排?”
齐明烟正要说再等一等,就听到了开门声。
叶雪尽和云池相携走了过来。
“这不是巧了吗,殿下快请,驸马快请,军师也请。”
叶雪尽微微点了点头,一行人便都去了前厅。
身后,周老御史揪着胡子默默跟上,眼底一片闪烁。
他就知道,昨夜没能坐到主桌上去,往后定要被人轻看了。
可恨老婆子和女儿什么都不懂,还帮着齐明烟说话,周家往后难了啊。
思及此,周老御史快走几步,不露声色地跟在叶雪尽身后。
等下,他直接跟殿下坐一桌,依殿下的性子,总不能赶他走吧。
谁料,叶雪尽和云池到了前厅后根本没有另起一桌,直接跟漱石和十娘几人坐到了一起。
她们二人落座后,这一桌上就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叶雪尽想也没想就看向齐明烟:“明烟…”
话说到一半,看着突然蹿过来的周老御史,她语气一顿,声音淡了下来,“周卿,本宫与明烟有些话要说。”
周老御史刚摸到椅背的手僵了僵,讪笑道:“老夫就是来帮明烟摆一下椅子,明烟,快来陪殿下说话。”
齐明烟淡淡扫他一眼,从容入座。
气氛诡异地静默起来。
这时,朱厌遥遥喊了一声:“本官这里还有空位,老哥你就别瞎凑热闹了。”
周老御史勉强维持住表情,朝朱厌走去。
待他坐下后,朱厌却提着酒壶站了起来,到一边给于鲁和几名官差斟酒攀关系:“本官虚长你们几岁,就喊你们老弟了,来,咱们兄弟也好好说说话。”
周老御史黑着一张脸拿起筷子,吃到什么都觉得没滋没味地。
一顿饭,有人欢喜,有人愁。
饭后,叶雪尽单独唤了齐明烟,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见叶雪尽一走,周老御史的脸色就有些绷不住了。
偏偏朱厌还有意去惹他。
“这位周老爷子是吧,不是本官说你,殿下那一桌都是女眷,你说你挤过去做什么,就是献媚也得分时候啊。”
周老御史“噌”的就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喊道:“老夫献媚?”
这一番喊叫动静太大,众人不由都看了过来。
周祁月正要上前去劝,就被周老夫人拉住了胳膊,往门口那里递了个眼色。
那里站着的人正是云池,她打算出去转转,还没出门就碰上了这热闹。
周祁月脚步一顿,歇了心思,昨夜娘亲都跟她说了,以后少掺和爹爹和大哥的事,尤其在殿下和驸马面前,不然周家就真的完了。
朱厌扬眉一笑:“敢情老爷子是没想过向殿下献媚啊。”
真是个蠢货,就这种老货,压根不配当他的对手。
周老御史都要气笑了:“老夫一身清正,从不似谋些奸诈小人,真本事没有,只会逢迎巴结。”
朱厌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好,您一身傲骨,确实不似本官,还要指着殿下看重,我可不是要多说些让殿下开心的话嘛,殿下开心了,咱们底下人才有奔头不是,哎,人跟人就是不一样。”
周老御史愣了愣,这老小子什么意思。
朱厌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直接走到云池身边,殷殷切切地问道:“驸马可是要出去,可需要安排够人手,要不要本官随行,这安全问题可一定要注意,如此,殿下才能安心,我等才能安心啊。”
云池不由笑了:“既如此,朱大人去安排一下人手和马车吧。”
“驸马稍候,微臣这边火速去安排。”朱厌也笑得开怀,又特意扫了眼周老御史。
看看,这才叫聪明人。
他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谄媚,上位者不就是喜欢别人对自己卑躬屈膝吗,他就喜欢。
显然,殿下和驸马也喜欢,至少不排斥他套近乎的方式。
不像有些人,自视清高。
明明他都已经归顺了,一群没脑子的货,还看不上他,殊不知殿下和驸马现在就看着他呢。
朱厌心中讥笑,同时也打起精神,殿下和驸马不糊涂,是好事也是坏事。
一方面能让人放心追随,一方面也不好糊弄。
那他就更不能着急了,慢慢来,反正殿下和驸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羊州。
周老御史愣住,这年头,连溜须拍马都是什么值得称赞的好事了吗?
这边,云池也没有完全信任朱厌,这位长史大人有句话说得很对,安全最重要。
所以除了朱厌安排的几名护卫之外,她又带上了十松。
小姑娘是个擅长近身搏杀的,如今又有了趁手的宝刀,等闲之人都不是对手。
行至闹市,云池和十松下了马车,车夫牵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护卫们稍微散开了些。
忽地,十松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云池的肩膀。
云池刚要问怎么了,就听到十松刻意压低嗓音道:“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云池心中一凛,面上不显,状似闲话家常地看向十松:“能确定吗?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十松微微摇头:“驸马先走,我试试。”
说罢,她便朝一家成衣店走去,还不忘朝云池摆摆手。
云池面上一顿,爽朗笑笑:“早点跟上来啊。”
护卫们仍旧都跟在云池身后,他们的职责是保护驸马,便只保护驸马。
云池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担忧,十松行动太快,话说完都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就一个人离队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小姑娘太莽了也不好,此番若是无事,往后还需好生叮嘱一番。
好在,十松没有出什么意外,还很顺利地抓到了人。
“驸马,就是此人。”
十松现在很确定,此人就是在盯着驸马。
被她反扣住胳膊的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唇红齿白,长得一副好相貌。
“放开我,放开…”少年不停挣扎,见有人看过来,登时提高了音量。
云池当机立断道:“堵上嘴,带马车上去,回刺史府。”
“是。”
马车上,少年一阵摇头晃脑,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云池。
云池稍作思考,示意十松给他松了嘴。
少年一张口,语气充满急切:“你是驸马,和安长公主殿下的驸马,对吗?”
云池脸上闪过诧异,这声音听着怎么像女孩子。
她抬眸打量几眼,还真没有喉结……
第110章
“你是女子?”
少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自顾自地嚷嚷着:“你就是和安殿下的驸马,殿下人呢,我要见殿下。”
见她不配合,云池也懒得浪费时间,又让十松堵上了嘴。
少年好似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一双眼睛却不时落在云池身上,有疑惑,隐隐还有些惊恐。
回到刺史府,云池直接把人带去了书房那边。
“是我。”
敲门声和云池的声音一同响起。
随着叶雪尽的一声“进”,门开了。
齐明烟打开门,看清状况后,脸上浮现一抹惊疑,而后便侧身让人进来。
云池面色凝重,身后的十松押着那被反绑双手、堵住嘴的白衣少年。
齐明烟和叶雪尽不自觉地都看向了白衣少年。
这一看,她们就察觉出了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了然,这少年是女扮男装。
这时,云池主动说道:“此人是被十松发现,一直在暗中跟着我们,而且,她知道我的身份。”
叶雪尽略一点头,示意十松给她松嘴。
少年却一脸惊呆了的模样,愣愣地看着叶雪尽,不一会儿又去看云池一眼,半晌没有出声。
叶雪尽平静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暗中跟随,又因何识得驸马?”
“臣女姓吴名蝴…”吴蝴刚开口又顿住,神色紧张地朝叶雪尽以外的三人看去,尤其在看到齐明烟和云池时,眼底闪过的情绪似是惧怕。
那一丝惧怕很淡,但并不难捕捉。
而这么半句话,也让叶雪尽和齐明陷入沉思。
姓吴,自称臣女,南疆口音。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此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叶雪尽语气温和了些:“陌州刺史与你是什么关系?”
吴蝴喃喃答道:“是家父。”
大韶地域并不十分宽广,南疆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
因为南疆多山地,交通不便,粮食产量低,导致人口稀少,所以南疆统共就立了三个州。
其中,最大的是位于西南的曹州,如今归西南王掌管。
最小的是位于东南的羊州,也就是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中间夹着的那个叫陌州,流放队伍也曾经过它的府城陌阳城,而陌州刺史,便是姓吴。
换言之,眼前这位吴蝴,正是陌州刺史之女。
眼下,这位刺史府大小姐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羊州城,不仅暗中尾随云池,还是孤身一人,太不合乎常理了。
叶雪尽打量吴蝴几眼,开口道:“回答本宫的问题,你为何暗中跟随,又因何识得驸马?”
吴蝴怔怔看着叶雪尽,好似在确认什么一般,蓦地,她直直跪倒在地,眼底涌出泪水:“臣女拜见和安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叶雪尽微微蹙眉,有些看不明白。
不等她再问,吴蝴又道:“臣女有要事禀报,还请殿下屏退左右。”
她两眼含泪,脸上显出几分热切和激动来。
叶雪尽静静看她一会儿,示意齐明烟和十松先去外面。
哪知吴蝴却不同意,急声道:“驸马也不能留下来。”
云池忍不住皱眉:“你不要得寸进尺。”虽然此女被绑着双手,但谁知道她还有没有潜在的危险,留叶雪尽一人不妥。
吴蝴咬了咬牙,看向叶雪尽:“臣女接下来要说的话十万火急,求殿下一人问话。”
叶雪尽思考片刻,握了握云池的手:“驸马,你们先去门外等候吧,本宫会小心。”
她身上穿着防弹衣,手臂上还戴着袖弩。
再者,她与齐明烟商议半晌,就是为了陌州刺史。
吴蝴的出现,无疑就是一个突破口,她不想错过。
云池迟疑一瞬,还是应了。
房门关上,叶雪尽看着吴蝴:“你可以说了。”
吴蝴深吸两口气,整理了一番思绪,初时讲得磕磕绊绊,后来逐渐就顺畅了。
“臣女秋日里…做了一个梦…梦见……”
那一日是中秋,她刚定下婚期,夜里贪了几杯酒,就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她梦到爹爹说什么和安长公主被贬了,梦到自己的未婚夫强抢民女。
起初,她没在意,只当是自己喝多了,胡思乱想。
直到爹爹真的说起和安长公主被贬之事。
她震惊不已,便命人暗中调查,竟撞破了未婚夫强抢民女之事。
那一刻,她慌了,因为她发现梦里的一切都能应验,她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未来的路。
再后来,她梦到流放队伍抵达陌阳城,梦到贵妃带着圣旨前来,亲手将驸马折磨致死。
因为和安长公主死在了流放路上,还是被驸马害死的。
她恐慌不已,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本能地求助爹娘。
可爹爹却告诉她,和安殿下没有死,且去了西南,很快就会途经陌阳城,说那只是一个梦。
很快也正如爹爹所言,流放队伍抵达陌阳城的时候,和安长公主确实好好地活着。
吴蝴又吃不准了,难道这梦时灵时不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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